“最后一个问题，离开后，你想过我吗？”

    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甚至是个可以确定她真心的问题。

    说来也是可笑，在张芒被绑架长达两年的记忆里，她终日生活在恐惧中，然后对自己性命安全患得患失，所以她是想过，但不多。

    可这个问题又要她如何回答，她想不到。

    虽然到了五月，夜里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微凉，况且张芒还穿着裙子，这样的打扮是这些年鲜少见到的。

    但或许更是因为凉风的刺骨，张芒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在杨星也面前去逃避，有些问题，总要拿到明面上去说清楚，再解决完。

    “在我前二十年的岁月里，我不可否认，你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最一开始你没有答应和我在一切，我或许永远会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只是和你分开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不可能会永远围着我转，我也不可能永远在等待你给我回应。当然，现在并不算晚，至少我知道你应该爱过我，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哄我开心，陪我逢场作戏。”

    “我大概是要注定做个居无定所的人，爸妈在时，我和他们生活，他们走后，我被接到亲戚家，遇到了你，作为当时小女生的我，幻想过和你结婚生子，与你分手，我搬离了我过往，然后重新开始。”

    “杨星也。”

    张芒轻声叫了眼前这个眉头紧锁，双目神情的男人。

    她抬起头，似乎想要借着微光看清这个男人长相。

    “你上次问我，我还爱你吗？我的回答是，我爱你。”

    “不过每个人都会有爱而不得的人，所以我不觉得这是遗憾。如今你问的我这几个问题，我也都一一告诉了你，正如在告诉你，这样我，与你当初认识的那个张芒不会再是同一个人。我会抽烟，会喝酒，会为了身体健康，吃平日里不爱吃的蔬菜，会认识各阶层的男女，更可能会为了哄你开心去骗你。”

    张芒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刻刀在杨星也的心上一笔一划的雕刻出来。

    正如张芒最后那句话，她会为了哄他开心去骗他，而骗他的可以是她爱他，也可以是每一个字。

    杨星也极力在克制张芒这段话给他内心带来的压抑感，撕裂的心痛使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可即便这样，他依然不打算放弃。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张芒的双眼，仿佛要将如今这个能言善辩的女人将张芒的身体抽离出来。

    他伸出手揽过面前的张芒，发丝在他的指缝柔软顺滑，他要将自己满腔愤恨与不满全部送还给张芒，贴上她冰凉又有些湿润的粉唇，狡猾的将舌尖探入张芒的口腔中，勾出张芒一直在试图逃跑的舌头。

    就算张芒是变成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好，他只要眼前的张芒，他只想要拥有张芒，只要那句“我爱你”，就足够。

    随着呼吸的愈发急促，张芒用尽身体的全部力气推开紧紧怀抱她的杨星也。

    然后，又像个偶像剧里被强吻的少女一样，在杨星也的脸上留下的重重的红印。

    “你是觉得我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觉的我受到的侮辱还不够多？我告诉你真相，你为什么不去相信，还是想要我将那段时间我每分每秒都经历过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你吗？”

    张芒的极度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同样也在克制着有些激动的情绪。

    “杨星也，如果我没有出事，在美术馆见到我那次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亲我吗？”

    “我会。”

    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杨星也便脱口出那句张芒不想听到的答案。

    可张芒并不领情，依旧在冷嘲热讽。

    “你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像个怨妇，像一对夫妻中试图挽回一个一心想要离婚的丈夫。这样的人，最是可笑，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可你呢？当初为什么不去相信我，而是信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你觉得你够爱我吗？”

    杨星也试图在自己找补，尽力在这场不公平的情感纠纷上扳回一局。

    但他似乎低估了此刻的张芒，这个被莘夏耳濡目染两年的张芒。

    “好像你说的也没有错，喜欢你的时间确实太久了，久到不敢去相信你说的话，而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至于你说的够不够爱你，那我问问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都可以说给你。”

    “张芒！”

    张芒的名字被杨星也以撕心裂肺的声线叫出，他从来没有这么生张芒的气。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如果你还想我在一起，我可以现在就答应你，如果你想听我说爱你，我也可以每天都为你说，说到你耳朵起茧，如果你要和我上床，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开房。”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简单到你的一句话，我就可以做到。”

    杨星也颤抖的睫毛的不敢有半分过大的动作，他不敢相信张芒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自暴自弃。

    一直以来，张芒都是那个积极开朗的女孩，会有小女生的娇羞，也会有男孩子那股热血。

    他依旧在尽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眼前的人若要是个男人，他定会挥起拳头打过去，只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还要用最低级的口头表达去唤醒眼前这个看似有些魔怔的女人。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番话一出，张芒忍不住裂开嘴角，笑了出来。

    “被吓到了？”

    之后张芒更是笑出了声音，同样她也在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

    看到这般模样的张芒，杨星也的眉间才轻轻舒缓，不管怎样，至少这个回答是个调和剂，减轻他对张芒之前种种作为而产生的担忧。

    “你……你在逗我？”

    是真的在逗他，还是又一个新的谎话，杨星也分辨不出。

    但很快，她收起那副乖张的模样，又恢复到那个脸上没有一丝情感的张芒，再用着不近人情的语气轻飘飘的诉说着。

    “我好想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这大概是句真话，是张芒发自内心说出的话，这是她不想骗杨星也的，也是她想告诉杨星也的。三年，确实变了很多，曾经她确实爱杨星也，但也真的在这些时间里发现，没有杨星也她一样可以生活下去，想来是不爱的。

    若是说在去日本前，她在面对杨星也会手足无措，甚至是紧张到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内心被袒露。

    现在，她真的在花时间去思考，去回忆起与杨星也的点点滴滴，会整理那份纯洁爱情。不只是因为她们之间再也不到过去，更多是她接触到了除杨星也外更多的人与事。

    那些人与事的出现都像是神仙笔下撰写好的，按照他们的顺序出现在张芒的生命里。

    她很早就在做决定，决定顺其自然，决定听天由命，决定身不由己。

    爱杨星也是张芒倾尽一生去做的事，认清自己的感情，是张芒在生死边缘徘徊时无数次回忆到的。

    现在的她，只想真正活的洒脱些，有些话说开了，何尝不是一件幸事，至少再没有任何压力，她可以坦然的做自己，没有人会笑话她，她也不需要那些人的眼光，她就是她，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张芒，绝无仅有的张芒。

    人们大多活的太累，父母在时会为父母着想，在意亲戚的眼光。有了伴侣结婚后，又会为了那个毫无血缘干系的人上心，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就会出轨。有了孩子又要为这个新的生命考量，规划未来，夜不能寐。

    从来没有一刻是为了自己。

    可这何尝又不是因为爱，因为有爱，才有了这些羁绊。

    又是一个矛盾，又是一个难题。

    张芒低下头，随着情绪的起伏，她又犯起了烟瘾，于是顺手从兜中拿出烟盒，在取出一支的同时还不忘问上一句面前杨星也。

    “要来一根吗？”

    杨星也没有说话，依旧这般盯着张芒，见杨星也没有动静，张芒收起了烟盒，给自己点上。

    “少抽点。”

    这是杨星也唯一能开口说的话，既然阻止不了那劝诫总该不是问题。

    “其实我在戒烟，只是偶尔抽一两支。”

    张芒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话都已经说的很开，索性有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

    戒烟这个决定，无非就是张芒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她想要忘记莘夏这个人，忘记那段时光，忘记那个人给她身体与精神上带来的伤害，更加要忘记曾经苦不堪言的记忆，只是戒烟好难。

    杨星也陪张芒在外门站了许久，直到这根烟抽完，两人才回到饭店内。

    他们出来的时间不算短，但好在没有什么人太注意到，只是在回去后，云笙关心的问候了一下情况，张芒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晚饭结束后，张芒坐上程辰的车，杨星也因为喝了酒，也只好叫了代驾才将他们三人送回。

    与众人分别后，在车上，一改常态的张芒还未等程辰开口，就先主动说话。

    “程辰，我想搬出来住。”（我想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为什么？”

    “那里太远了，每天上班还要早起，我起不来。”（我想要将遇到莘夏后发生的一切通通忘掉）

    “我可以派司机送你，到时候你在车上睡到学校也是可以的。”

    “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那上下班的油费。”（我想要离开，别拦着我）

    “我会在学校附近给你买套房子，但我会过去陪你一起住，这是我最大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