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也没有更具有说服性的理由说服自己，所以他在开始怀疑张芒与程辰、白先生认识后，才着手准备调查。
而事实上，他能查到的东西很少，仅有张芒和自己分手前就辞了职，分手后，张芒离开了叔叔家，搬到一个小房子住，然后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工作的地点就是位于城西的那家白先生的赌场。
最近因为接到过不少的报案，说那里有售卖毒品的生意，但每次去，每次都不曾发现，就连偶尔临时下派的突击检查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他不知道张芒为何会在这样一家公司上班，又是什么原因张芒认识了白先生、程辰，并与其成为挚友。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张芒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不需要他的时候离开。
那天他在家休假，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张芒因为在酒吧打架进了警局。
他甚至没听完对方的话，直接挂断，拿起车钥匙从家赶到警局，当他见到张芒时，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紧张，他不知道张芒为何会去酒吧，为何会掺和到打架斗殴上的事。
他在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孩。
关心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有漫天的责备与埋怨。
最后只能看着张芒和他那所谓的哥哥离开警局，到头来，他还是什么忙都没帮上。
旁人为他做的足够，只是他自己不争气罢了。
“她看上去很不开心。”
这是杨星也斟酌许久，才说的话。
从见到张芒进来到现在，张芒一直是那副表情，没有表情背后却是环住双腿缩在角落里偷偷抽泣。
“她只是不爱笑了。”
林航若不是在杨星也的手机锁屏上见过那张嫣然一笑的照片，怕真的以为张芒生来就是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不爱笑，大概是为张芒最好的开脱。
可究竟又是从何时，张芒开始变得不爱笑，杨星也似乎忘了。
分手前一段时间，他忙于工作，几乎很少与张芒联系，唯有的几次还基本上说不了两句又吵了起来。
那段时间，他变得不耐烦，觉得张芒过于紧张，明明是没有的事，偏偏要去多想。
可就因为自己的不耐烦，才导致的现在。
曾经，张芒也是个爱美的女孩，她是很少打扮自己，喜欢穿舒服的衣服，但并不代表她的衣橱没有一两件好看的衣服。
夏天，她会穿短裤、短裙，即使是很朴素的衣服，她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如今，衣服素了，脸上的表情也淡了。
张芒依旧没有发觉站在远处静静望着自己的杨星也，又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再发现。
林航拍了拍杨星也的胳膊，以示安慰。
“即便是作为朋友，打个招呼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杨星也身子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林航就跨步向张芒走去，而他只能畏缩的跟在林航身后前行。
“张芒？！”
闻声后，张芒才将头转过，看到熟悉的两个身影，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浅浅一笑。
而林航身后的杨星也在此刻一言未发，静静的看着张芒。
“好巧，你们也来这玩了？”
张芒说话的同时，林航直接带着杨星也在张芒的对面落座。
这一刻，大家表现出的和谐不过是表面，林航如同遇到老友一般畅聊，杨星也没有说话，张芒作为倾听者还算有耐心，但脸上依旧没有过多情绪的过多变化。
“看你在这儿坐着，怎么不去玩？”
似乎是早已有预感林航会问这样的问题，张芒只是简单称自己累了，想歇歇才没有去。
终究是个无法令人信服的理由，杨星也的眉头渐渐紧锁，但好在此时的他依旧没有说话，没有令张芒感到厌烦。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们，毕竟咱也是正儿八经在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上学期间还有工作后可是没少摸这玩意，手都快摸出茧子了。”
原来经常摸枪的人手上真的会起茧子。
张芒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间光洁的皮肤，并没有因为那小小的一次开枪而留下痕迹。
两人看着张芒这莫名的举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林航自然的表现出关心问候。
张芒却只是摇摇头，笑了笑以示无事。
“听阿笙说，你这放假也没闲着，还给自己报了好多个课学习，忙得过来吗？”
“都是些业余活动，基本上每天就去上一门，也算是打发一下时间，孩子们的作业也都简单，并不会很忙。”
“好不容易有的寒暑假，在家休息不好？要不然就拉着阿笙出去转转，她最近在家快闲出病了！”
“林航，你说谁闲出病了？”
林航的话刚说完，就被正在寻找他和杨星也的云笙大声呵斥道。
云笙原本正在专心致志的盯着远处的靶射击，等再一回头，发现林航和杨星也两人都不见了身影，于是她放下枪，漫无目的的在靶场内寻找两人的身影。
当发现林航和杨星也正和一个女生聊天，同样身为女生的她心里自然十分不好受，正准备冲上去抓个现行，却听到林航居然还在说自己坏话，当机立断，她一点好脸都没有给留，直接开口喊了林航的名字。
当张芒转过身来云笙才发现，同林航他们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芒。
再回想起林航莫名其妙的带自己来这个射击馆时的样子，云笙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明明是两个人约会，出门前非要带上杨星也那个电灯泡。
“张芒！你也在这儿，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张芒反应至少比云笙要冷静许多，大概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还会再令她感到意外。
云笙先是凑坐在张芒身边，才慢慢数落面前的林航。
“林航，你看见张芒也不知道叫我，还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你教我半天，我都没学会呢！”
像云笙这般撒娇的责备，张芒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表现出来。
林航宠溺的看着云笙，微微叹口气，然后才表现出极不情愿的样子带着云笙先行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嘱托他身边的杨星也照顾好张芒。
人多时，张芒或许还不觉得见到杨星也会尴尬，但当周围人散开，只剩下她和杨星也时，尴尬的氛围在他们四周四散开来。
或许云笙没有意识到张芒和杨星也之间微妙的关系，又或许是有意而为之，故意找了个理由让林航带她走，给张芒和杨星也制造独处的机会。
此时的张芒也不能离开，可若是不走，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坦然的面对杨星也。
“最近好吗？”
杨星也没有说的太多，但顺着他的话，张芒还是有所回应。
“挺好的。”
“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你别忘了，当初在警校，我可是年年拿射击冠军。”
张芒回想起在大学期间，杨星也的射击课成绩确实很不错，大概是为了留个纪念，她还特意在网上定做了一块小奖牌送给杨星也，就是不知那块普通的奖牌是否还在。
“不用了，我并不打算学。”
来这里不过是因为程辰交了费用，她不得不来。
至于学习，换做任何一个项目，可能她会去一试。
若说怀念过去，杨星也同张芒一样，从未放下，他拿着刚工作时的糗事缓解着两人的紧张的关系。
“记得我刚进警局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空有满腔热血无处可撒，整日想的不是如何安安稳稳的度过那段实习期，而是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摸上枪，最好再有个立功表现的机会。”
“我估摸着跟我同期进去的朋友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在大学时，觉得自己表现的不错，就应该得到组织上的照顾，脏活累活都不怕，就怕不能摸枪。”
“可现实哪是我想的那样，整日里只会做着无关紧要的琐事，根本没有机会让你去碰枪，而且正因为这个念头，还被我们当时的一个队长批评。那时候就想，早知道当初就在学校摸个够，至少现在不用惦记。”
最终的效果也如他所愿，张芒在听完后，脸上没有以往的冷漠，反倒生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两人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尝试放下对彼此的感情，选择新的生活方式，悉心交谈。
太过放松的情绪逐渐侵蚀着张芒紧绷的神经，当杨星也再次邀请她时，她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答应。
当她跟着杨星也站在靶前，顺手接过杨星也递来的枪，她的手在下意识颤抖。
似乎看出张芒紧张的样子，杨星也大胆的双手环住张芒的身体，帮其稳住情绪，然后扶着张芒的胳膊缓缓架起她手中的枪。
“我数三声，我们一起开枪。”
一瞬间耳边传来的不是杨星也关心的口吻，而是当初莘夏附在她耳后说的那句话。
眼前的靶心也不再是普通的靶标，而是当初那个倒在血泊中苦苦哀求自己的中年大叔。
室内的空调温度很低，但张芒的手心却早已被汗水浸湿。
扳机被按下一刻，她再次看见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自己的面前。
只是这次她没有表现出当初的恐惧，丢下手中的枪，而是缓缓放下。
果然，她杀了人这件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即便过去了多年，她的手上依旧沾满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