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常府内常夫人近日跟着忙上忙下,一切已准备妥当,只待女儿明日出嫁。晚饭,常相夫妇与女儿话着家常,叮嘱着婚后如何尽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如何操持家世,做兰王殿下的贤内助,最好跟着厨娘学会烹饪,做一个贤惠的妻子。饭后常夫人还单独将她叫到一旁,嘱咐了一番圆房之事,常忆溪听着一阵脸红,想到此前碧玉告知二人已有夫妻之实,不知兰王可能守住他们之间先做朋友的约定,可母亲却说这也是为人妻一件顶重要的事情,她一阵难受,又咳嗽了几声。母亲不放心她的身体,与城内名医打好了招呼,叫她日后继续悉心调理,照顾好自己和兰王殿下,早日为兰王府开枝散叶。

    她失忆前本是不愿嫁给兰王的,一是听闻他对女子极其无礼甚至是残忍,同他沾边的女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二是兰王身份尊贵必然三妻四妾,未来还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后宫争宠她最是厌恶,如此想来不如嫁个寻常男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不曾想意外被撞之后竟发生了这许多事,皇后娘娘第二次赐婚,不嫁是不行的,此前逃婚未被追究已是开恩。如今又多了个大问题就是兰王喜欢的或许是另一个她,并非真的自己,嫁进兰王府之后的日子亦不知是福是祸了。她独自一人胡思乱想了好久才忐忑地睡下去了。明日就是大日子了。

    终还是到了大婚当日,早晨梦兰舟昏昏沉沉地被松林叫醒,洗漱后换上喜服。梦兰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算是光彩熠熠,松林也赞叹他家王爷这张脸生得就是好看,如今换了喜服越发诱人,难怪那么多女子倾心相待。吉时差不多到了,梦兰舟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队伍从兰王府浩浩荡荡地前往丞相府。一路上全城的百姓似乎都来看热闹了,人声鼎沸,梦兰舟恍惚想起了差不多一年前他也是这般去给常忆溪送礼物。经过昨夜,心情似乎好了些许,无论如何都要大婚了。为免落人口实,梦兰舟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好看的笑容,又迷倒了不少围观的少女。

    丞相府内常忆溪早早地起来梳洗打扮甚是辛苦,今日碧玉使出浑身解数画了个精致又美艳的新娘妆,换上定做好的喜服,等着兰王府来接亲。忐忑的心情已平复了不少,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起码整日对着梦兰舟那么帅的脸也还是赏心悦目的。碧玉看着小姐的微笑安心了不少,时候差不多了,兰王殿下的接亲队伍许是快到了。

    常忆溪觉得等了许久接亲的队伍才来,她先拜别了父母,拿着喜扇遮面,被碧玉牵着来到院中等候。片刻后她感到一双温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右手,余光一瞟,那只大手又向手腕处窜了窜,只听到:“娘子,我来接你了。”那声音极是温柔,同平常不太一样,她微微点头,并未说话。

    对方侧过头来,犹疑了片刻却说:“你应我一声吧,我好确定是不是我的小溪。”

    常忆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是我,王爷难道还怕被人掉了包么。”站在一旁的松林、碧玉等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瞬间欢快起来,梦兰舟不好意思起来。接着一个横抱将她抱在怀里,随后抱上了轿子。

    一路上轿子很稳,常忆溪却觉得有些紧张,她觉得这些时日尚未缓过神来便嫁人了,嫁给了全京城少女都想嫁的兰王殿下,嫁给了性情难测据说却待她极好的梦兰舟,嫁给了唤她小溪的男子。刚刚在她怀里感受着他结实的胸膛的一起一伏,脸上微热,心跳加速,她好像是有点喜欢他的,起码不讨厌他。

    来到兰王府,她被媒人牵着过火盆,拜堂行礼,像个木偶人一样按照各种礼数完成着各种礼仪,好在没出什么差错,梦兰舟也一直留意着不教她出现被绊倒之类的情状。礼毕送入洞房,婚礼期间梦兰舟并未与她说一句话,常忆溪暗想:兴许如今这婚事也是他的无可奈何吧。他在外忙着招待宾客。今日大婚皇后娘娘也到场了,宾客皆为朝廷命官,身份尊贵需好好招待,这些人里可能有他日后争夺权利的好帮手。兰王纷纷敬酒,一圈下来竟有些醉了,他看到冷将军和陈之路也来了,二人为他道喜,冷将军似乎喝了不少。

    常忆溪在房间内等了太久,等得实在不耐烦让碧玉打掩护偷着出来散散步透透气,不成想刚出房门几步竟在兰王府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慌忙之际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高大的男子拦住去路,这男子身姿挺拔,像个习武之人,许是喝醉了满面通红略带忧伤地说道:“常小姐,为何你终还是嫁给了他?”

    常忆溪愕然:“我们认识吗?”

    “我是冷息,冷将军,喔,我忘了你将我们都忘了。”他看了看她迷茫的眼神,提着酒瓶晃晃悠悠,一个没站稳常忆溪将他扶住。

    “将军您当心,看来我们是朋友,不过你为何不愿我嫁给他?”她一派天真地问着。

    “因为我一直喜欢你。”此言一出犹如五雷轰顶,常忆溪没想到还有此桥段,连忙松开了扶他的手,他却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说道:“对不起啊,今日你大婚我才说出来,太迟了!可是,你为何选的人不是我?”

    “将军自重!”常忆溪见他还是拉着不放,怕他有何过激举动索性说道:“我同他也是先从朋友做起。”只听轰的一声,冷息趴在地上,下人们围上来,发现王妃跑了出来,七嘴八舌问着王妃发生了何事,是否被冒犯云云,常忆溪连连摆手说是客人醉了,她这就回房去。下人们一阵奇怪,她一阵紧张又咳嗽了起来,直起身听到背后有人说道:“夫人,回房间的路在这边。”

    转头一看,这回的醉汉是梦兰舟,他走路发飘,身子略微摇晃,却努力走着直线,脸颊红彤彤好似上了胭脂一般,连耳朵尖也是红的,好像一只被煮了的螃蟹。她就势上前扶住他,梦兰舟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压得她站不直。她勉强直起身子,吃力地拉着他慢悠悠地回房间了。

    进了房间,碧玉提醒二人共饮合衾酒,在床上洒了早生贵子(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其余仪式从简,常忆溪观他有些支持不住,便递他喝水为他更衣,命碧玉打了盆水,给他擦擦脸面,照顾他先躺下了,随后独自卸妆。

    只听床上有响动,回头一看,梦兰舟勉强起身说道:“夫人刚刚为何跑出去?那醉倒的可是冷将军么?”

    常忆溪心里一咯噔,小心应付着:“我实在太闷了出去透透气,想着兴许能碰上你。那醉倒之人我本不认识,说是我此前的朋友,许是同殿下一样喝得太醉了。”她回答得滴水不漏,令他挑不出个错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想跟她走呢!日后若你还是想走,我大抵会同意与你和离吧。”他笑着平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常忆溪心中一惊:洞房花烛夜他竟提到日后和离,他终究爱的不是她,他们的婚姻大概从今日起便是错的,她攥紧了拳头手指泛红。

    常忆溪慢吞吞地卸妆洗漱,见他睡熟了犹豫着穿着薄衣上了床,她紧靠着床边,扯了扯被子,侧着身子背对着梦兰舟。他的手不经意地揽上她的肩,她身子一紧“啊”的一声,见他并未醒来。常忆溪翻过身子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发现他生得甚是好看,平日里他正义凌然的气质卓尔不群,她没有挣扎,闭着眼睛微靠在他怀里,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兰花清香混合着身上的酒气,她略略安心。许是白天太累,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二人睡得很沉,醒得有些迟了,还是碧玉同松林来催的。常忆溪睁眼发现自己竟一直靠在梦兰舟怀里,他完美的下颚线真好看,胸膛无比结实,不禁用手摸了摸他的下颚,梦兰舟猛地睁眼,问道:“你做什么?”

    常忆溪被他这样一问羞红了脸只说道:“你脸上好像有东西。我们该起床了。”她目光闪躲说着要起身。

    梦兰舟冷着脸尽量柔声问道:“既是朋友,日后我们还是先分房睡,可好?”他始终不敢相信二人已成婚,猛然清醒觉得她终不是他的小溪,只是一个叫作“夫人”的女人。

    “可以。”她的心沉了沉,新婚第一天他竟对自己如此冷淡,看来昨日的“和离”并非全是醉话。罢了,过一日算一日吧。

    两人起来更衣,碧玉服侍他们洗漱,她看了床上一眼,又哀求地望了兰王殿下一眼,兰王瞬间会意,拔剑割破了手指,滴在床上铺的白色方巾上,让碧玉稍后交给宫里的嬷嬷,碧玉开心地松了口气,常忆溪不知还有此等任务,事后悄悄地问碧玉是怎么回事,听后又红了脸,对梦兰舟的机智体贴略有几分感激。碧玉心想小姐真是稀里糊涂,这些夫人大概都交代了吧,还得殿下出面解决。两人用过早膳就去宫里拜见皇上、皇后。

    一路上,马车里常忆溪莫名紧张地绞着手,忐忑不安,她总担心自己妆容服饰出了问题,梦兰舟淡淡地安慰道:“夫人不必紧张,早前你便见过我母后的,她会喜欢你的,我父皇更不会多说什么的。”听到这些话,常忆溪略略安心。王爷虽待他冷淡,却居然是个体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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