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寰宇一出来,陈家的电话就来了。
管家打电话提醒她回去吃饭,说太太很不高兴。
陈沣和陈孝正今天都回家吃饭了,让李宥情赶紧回去。
李宥情打车往回赶,回去发现饭菜已经上桌了,李宥情摸摸自己还很撑的肚子,有种在外面偷吃被发现的背德感。
但是又真的吃不下。只好假装埋头苦吃,这种当演员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李宥情无语凝噎。
一顿饭很快过去,章女士坐在餐桌上就开始发表讲话,“你们两个也不小了,过完年陈沣就26了,也该要个孩子了。”说完就看向李宥情,隐隐施压。
章女士能看得出来,他们这段夫妻关系别扭的是谁。
李宥情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来了。
这几天陈沣借口加班,住在了公司附近的酒店。他们俩个倒是有一周没见了。
陈沣从看到她进门起,就没跟她对视过,李宥情看他,他就移开视线。
章女士看李宥情不说话,又看向陈沣,“知道了妈,我跟又又有自己的打算,我最近工作忙应酬多,烟酒都没少碰,备孕总要时间”陈沣不轻不重的将话挡了回去。
李宥情猛的看向陈沣,眼神中藏着怒火。
她没想到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假面具,才几天就有被陈沣摘下来的迹象。
心里冷笑一声,赞叹陈沣有本事。
一次一次把她逼到崩溃的边缘。
她自己被当作笼中雀,现在还要她生个孩子出来。
理智就像是将灭未灭的野火,微风一吹就以燎原之势燃烧起来。
凭什么她要忍气吞声陪着这群人演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的阖家团圆大结局。
这种八点档,她一分钟都演不下去了。
李宥情瞬地站起来,正准备开口,被陈沣狠狠的抓住手,然后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叫她“又又”
口气里的示弱和眼神中的哀求让她没办法无视,妇人之仁是兵家大忌。
李宥情暗叹一口气。像失去氧气后飞速衰败的玫瑰花。眼神中的大火沉寂了下去。
高中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们都知道她的事,少男少女的恶意有时候来的那么汹涌,又没有逻辑。
他们觉得李宥情小小年纪就会勾男人。或许有人不赞同,可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愿意为了她和群体作对。
他们只能尽可能地漠视,假装自己只要不沾血就不是刽子手。
擦肩而过的一句咒骂,长年累月的忽视,女厕墙上指名道姓的辱骂,她擦掉第二天就会被人拿马克笔写上新的,打扫卫生的阿姨不厌其烦,看见她也会暗骂一声晦气。
她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
幸好有陈沣,她才没有被深渊吞噬。
她试图向老师求救,老师温和的让她多跟同学接触,说他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
并举办主题班会,告诉大家同窗之情有多么难得。
最后让她和大家拥抱,握手言和之间,老师感动的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这样的行为不会阻止暴力,只会催化人心中的恶。
很快李宥情迎来了更为惨烈的对待,他们把她关在厕所的隔间里,涮拖把的脏水从头上浇下去,带着污水腥臭味的水从她的额头流到下巴,再流进校服里,深秋的风带着寒气扑面而来。
等她处理好自己回到教室,才发现脏水已经从上衣流到裤脚,滴滴答答地滴在在教室的地板上,老师皱着眉头让她回去换衣服。
孤身一人走在校园里,操场有自由活动的学生,学育楼传来读书的声音,明明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地方,李宥情却感觉心上仿佛有一个大洞,秋风携带着细雨,劈里啪啦的在她的心上下了场雨。
她觉得自己像路边破烂的塑料袋,狠狠地灌风,吹上天又坠下来,风雨飘摇没有终点,等彻骨的冰冷从四肢毛孔里冒出来,头晕的厉害,手摸到额头,才发现原来发烧了。
幸好只是发烧了,她想。
这一切她都没有哭,她一个人默默忍受,黎明前的黑暗总是难以忍受的,李宥情想。
可陈沣知道了,他出手狠狠教训了欺负她的人,有一个女生是一位局长的女儿,事情闹得很大,后来陈爷爷出马才平息了事情。
没过多久,局长被人举报贪污落马了,那个女生也很快转学。
陈沣放弃了每天课间的篮球活动,每个课间都来找她,给她带零食,有时候只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私下里偷偷找每个人谈话,送他们礼物让他们对李宥情好点,甚至当众宣布李宥情是他的未婚妻,是他主动追的,并非传言那样。
李宥情就是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他为她平反。
大概学生时代总有有趣的事情,很快欺负她这件事的乐趣便被其他事情替代,过了几年,路上遇到,他们居然还能笑嘻嘻的叫她一句老同学,说有空一起吃饭。
“又又就是我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陈沣那时候总这样说。李宥情那时候嫌他肉麻。
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李宥情想不明白,她那时候是真的想跟陈沣好好在一起的。
毕竟他这么赤诚又热烈的爱她,即使开始的不这么体面,但时间会带走一切,也会治愈一切。
她一直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结婚那天,她都觉得他们少年相识,有美好的感情基础,她愿意付出真心去经营一段婚姻。
可情感却像高速飞驰之后脱轨的火车,失控的驶离原本的轨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沣成了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陈少,而她被困在陈家日渐失去生命力,陈沣已经忘记他原本爱上的女孩拥有最崇高的理想和广阔的天地,他画地为牢困住她,又怪她失去有趣的灵魂。
如今,他又叫她“又又”,带着祈求和讨好。
章女士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离开餐桌。
“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的,我已经告知了李家,如果你还不能下决定,我就告诉爷爷,让他来帮你做决定,我不想做到这一步,你别逼我。”李宥情快刀斩乱麻的说完,转身上楼。
“我不离婚,死我也不离”陈沣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宥情觉得他迟来的叛逆莫名其妙。
却也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从陈沣这里走不通,她狠狠心准备告诉陈爷爷。
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了,她不应该再心软了。
她用这几年还了少年陈沣的恩情。
如今他们的感情像是京北深秋的暴风雨,把一切美好撕碎,只留下残破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