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黑子的篮球》

    CP：原创女主小池爱x黑子哲也

    注意：这篇也是很久以前写的了……印象没记错的话是当时看了一篇小说还是一个视频，设定就是男女主相隔一个世纪前后通过电话认识的，所以用的这个梗，但我实在记不起来到底是出自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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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以为埋没了的记忆，原来从未离去。

    [一]

    黑子哲也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暮色时分了，猩红色的薄暮伴着热烈的火烧云，让人看着觉得眼眶仿佛要溢出红色一般。青峰拎着自己已经臭了的球鞋迅速地穿上，得来一旁桃井的一阵臭骂：“笨蛋阿大，不久前才买的鞋都被你弄脏了！”

    “哟，阿哲，”青峰没理会桃井，而是冲着黑子打了一个招呼，“待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好的。”黑子哲也点点头，他拿起衣服来到更衣室脱掉被汗水浸透的球衣，换上衬衫后动了动使不出来一点儿力气的手指，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阿哲！”

    青峰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完全听不出有一点疲惫。

    “来了。”

    他应了一声，打开门走了过去。

    黑子哲也与青峰大辉并肩走着，在后边的是不时偷瞄黑子的桃井五月。一时间整个世界安静的过分，他抬起头，看到广袤的天空已经深陷地平线的夕阳。彩霞慢慢地往夜的深处倾斜，周围弥漫着的是橘红色的灯光，照映出黑子长长的影子。

    温热的风吹过汗湿的鬓角，黑子平息着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起来的呼吸，蓝色的漂亮眼眸仿佛蒙上一层暮霭，显得很漂亮。

    “阿哲。”青峰不大习惯这般的安静，开始找起话题来，只是这个话题却正好是目前黑子所烦恼的：“最近我觉得……打起篮球来没有动力了。”

    怦怦。

    黑子哲也只觉得脑袋开始发昏。他隐约中看到远处的闪烁光亮的信号塔，照亮深蓝色的苍穹，隐隐泛出些大海的气息。他看到了在云层下的月亮和星星，很模糊。

    “……突然觉得，打篮球变得无趣起来了。”

    黑子猛地抬起头，然而不等他开口，后边的桃井就一个拳头砸上了青峰的肩膀，“笨蛋阿大你说什么啊！有本事你去打败NBA啊！真的太自恋了！”

    桃井教训着青峰，似乎只是把这个当作一个玩笑而已。

    “桃井小姐，我先走了。”

    黑子觉得空气有些闷，有点急不可待的想要离开。桃井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那明天见咯！”

    “嗯。”

    黑子来到了后边的篮球场。此时篮球场一个人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些黑影从树丛那边闪过。他盯着篮筐，只是盯着而已，仿佛要把那个篮筐给盯出洞来。

    【叮——】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寂静。黑子愣了一下，拿起手机打开，发觉是一条短信。一时间，只有手机按键的声音和液晶屏映射出来的蓝色光芒，被黑暗包裹的深夜显得如此神秘。他打开短信，按下查看键，开始翻阅起来。

    【今天的太阳很好。】

    太……阳？

    黑子抬起头，却只是看到了一轮明晃晃的月亮。他不由得有些疑惑，突然，他皱了一下眉头，瞪大眼睛，把手机移到眼前。

    那个只是比他多了一个0的尾数的手机号码信息下面显示的日期是：2112年1月1日。

    就是说，距离2012年1月1日的今天，是一百年后！

    [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池爱的性格变得孤僻古怪了。她习惯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习惯一个人在写字本上写写画画，习惯一个人在家里做家务，仿佛身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她没什么喜欢的。

    小池爱唯一喜欢的就是无聊时拿出手机编辑一些没有接收号码的短信，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短信存到草稿箱里，满了的话就删掉。

    只是今天的她不想这么做。她打开通讯录，一格一格往下翻，直到手机发出滴滴的响声，她才意识到已经翻到最后了。她烦躁地挠着头发，最后在接收人那一栏里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把末尾的“0”给去掉，按下发送键。

    小池爱看着屏幕上的小信封标志转了几圈消失，然后合上手机，脑子里充满了稀奇古怪的想法：11位数的号码，信息会送达到哪里呢？根本就传送不出去吧。

    “据说明天要下雨，小池，小心一点哦。”

    小野担心地递给她一把雨伞。小池抬起头，一片苍白的天空被明亮的太阳给照得耀眼的不行，却显得更为寂寞。她不由得扯动嘴角做出一个口型，表示自己明白。看到小野担心的神色，小池爱觉得自己有些狼狈，突如其来的狼狈。

    好讨厌啊……这种感觉……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动着喉咙却无法说话。

    她是一个哑巴。

    [三]

    黑子哲也已经是第三次收到短信了。

    似乎是发短信的人对于这个游戏乐此不疲，认为这个号码是空号，因此不断把所有的心里话和秘密都袒露在他的眼前。例如，现在传送来的这封短信。

    【窗外是一片朦胧的雨帘。看来今天的篮球课是泡汤了，但对于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黑子哲也下意识地往外面看去。

    天空是一大片蓬松白软的云朵，天空干净得犹如一块空灵的蓝宝石，仿佛看得见风吹过的痕迹。一小片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在狭长的睫毛上散射出六棱形的光斑。他抬起左手放在额前，觉得不是很晒，又放下来。

    “小黑子怎么老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短信啊？”

    黄濑探出脑袋，看着那封奇怪的短信，显然是发觉了天气的不对劲。“是发错了么？还是说是恶作剧？”

    黑子摇摇头，合上手机一言不发，仿佛那是很珍贵的秘密一般。汗水把蓝发紧紧贴在他的脸上，黑子只觉得全身挺难受的，想洗澡。

    但他还是没有，还是继续训练。

    【叮——！】

    熟悉的短信标志在屏幕上游移。黑子打开手机，查看着这些短信。他觉得很有趣。

    【语文课上我趴在桌子上差点睡着了。一连几天的大雨终于在今天停歇，雨水洗过的新绿透过树叶的光线斑驳的落下，在草稿纸上投下鱼尾般的游弋的光影。操场上传来泥土浓厚的气息。教室里没人了，大家都走了吧？】

    虽然是傍晚了，但是太阳依旧高高地挂在头顶斜上方。黑子拿起手机，迟疑片刻，想着对方可能会出现的惊讶表情，唇角微弯，然后缓慢的输入着什么，并不犹豫。

    【你好，来自未来的人。】

    [四]

    小池爱拿起扫帚扫了一下地，然后把椅子倒扣在桌子上。她不耐的瞥了一眼与她扫地的搭档，那人正在与她的男友打电话，不时传来的短促的轻笑让小池爱觉得一阵作恶，真想砸碎那个手机。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出手机逐一翻阅着以前储存在存稿箱的积累的满满的短信。

    这时候小池爱注意到，自己的发件箱全部都是发给那个11位数的号码的。她发觉，她越来越习惯与那个12位数的号码发信息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无人应答的倾诉方式了，越来越不擅长与人交流了。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提示有短信。

    一会儿，屏幕重新暗下去，小池爱打开手机，那一瞬表情微微扭曲，神经末梢积聚的震惊在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崩塌分离，灰白色的屏幕映出她小半张惊愕的侧脸。

    小池爱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屏幕上显示的是她这阵子一直发短信的11位数号码。手机号码与自己一模一样，除了少了个0。

    她点了点屏幕，屏幕又亮起来。

    【你好，来自未来的人。】

    小池爱这才注意到了那不可思议的时间间隔，身子僵直了。

    ——恰好一百年。

    [五]

    ——“手机将文字转换成电信号发送到卫星上，再经由卫星处理后，转送给收件人。如果那颗通信卫星还在轨道上运行的话，从理论上来说，我们是可以接收到过去的信息的。”

    黑子哲也扫了眼小池传过来的短信内容，抿起嘴唇，手机里那些简讯已经满了。不意外的都是小池爱拘谨而又活泼的语言，他恶劣的没有回答。

    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和相遇，虽然不是在同一时间和同一空间。

    从最开始彼此之间的小心翼翼，“请问你是谁”之类的，到现在的自然而然已经直呼对方名称并且开始把所有隐私暴露给对方，“陌生”与“相知”这两个时距遥远的词之间必定还存在着某种微妙的成分。它起着承转的作用，浑然不觉中自然地过渡。

    黑子甚至是对对方有浓厚的好感。

    虽然没有见过面，只是简单的陌生人而已。

    但黑子还是把对面的人当作朋友来看待。他告诉那个身处未来的少女，在这里已经灭绝的物种和画作，并且详细地告诉了她以往的历史。那些一百年前的，久远的历史，早已消失。她显得很惊奇，说一个世纪的跨度真是奇妙。

    黑子也是这么认为。

    【你知道吗，在我们这科学家早就预测到了其实时空是相互交错的。有一位科学家正在研究时空构造，说曾经发生过很多次的时空隧道穿越。理论上来说，现在、过去、未来，其实是并行的，并不存在先后顺序。它们像是相交的圆，重合了某些部分。】

    小池爱对于这种奇妙的联系很感兴趣，会用幼稚拙劣的语言表达自己编写发送这些信息时的欣喜悸动。她经常说：

    【能遇到黑子君真的太好了。】

    她习惯了奇妙的时空联系和短信往来，短信上的内容仿佛都带有余热的温度，宛如耳后的温热的呼吸，宛如毛茸茸的柔和的光。

    她想，黑子一定与她很不同。

    地心引力，季节的变换，昼夜的交替，已经灭种的动植物，他都知道。小池爱曾仰望过星空，无边无际，想着宇宙肯定很喧闹繁华，那漂亮的星光令她心中很羡慕，当宇航员的梦想曾一度坚持了五年。

    【宇宙麽？】那边的少年却淡淡的回答着，【那其实是非常安静的，因为没有空气，所以声音无法在宇宙里传播，广袤，遥远，美丽。】

    小池爱很惊奇，广阔无边的宇宙居然与她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唉，黑子君懂得很多呢。话说黑子君是打篮球的吧，打得好麽？我在篮球史上看到有一个叫做火神大我的人称霸了日本哦~黑子君一定要认识他，称霸日本啊！还有，你说的青峰我也找到了，也还真有这个人……黑子君你存在感太低了，图片上人都淡化了！】

    黑子的兴趣迅速被提了起来：

    【果然青峰君很厉害呢。然后，要说我的篮球的话，我只能算是影子吧。在光下面的影子。】顿了顿，【但是……打篮球果然还是很快乐呢。很喜欢篮球啊。】

    看到这句话，小池爱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想。

    ——黑子哲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有着怎样的发色和眸色，是高的还是瘦的？他长得是英俊呢，还是说丢入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人呢？说起来他还打着篮球呢，那一定挺高的吧。小池爱想，不过她觉得如果她看到黑子君的话，就一定会认得出来。

    不止一次的小池爱很想与黑子通话，但是每次的每次，想起自己是一个哑巴，就闭上了嘴。

    在短信里，她为自己塑造出一个活泼乐观的形象。或者说不是塑造，那是被小池爱隐藏起来的本质。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选择在那个时候按下通话键，好好的听听你的声音，黑子君。

    [六]

    终于，初中最后一年的夏日也走到末尾，季节转到凉爽的秋天，傍晚时天空与校园里的枫树仿佛融为一体，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团团闪烁的火烧云。

    今天黑子拿出衣柜里的曾很宽大的制服穿上，发现已经不需要像去年那样再挽起一截裤脚了。

    与小池爱持续交换短信时他也有倾诉过自己的苦恼，他说他不想离开帝光，很犹豫。他还记得那些快乐的时光，但是却又对自己的队友感到很失望。

    然而，这个在黑子哲也看来无比困难的问题，却得到小池爱果断的回答：

    那离开吧，去另一所学校，创造崭新的开始，告诉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黑子君的话，一定可以的。

    那最后一句话让黑子愣了一下，他觉得心情变得好起来了，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的，在一个世纪后，这个世界的某一处，还是有另外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的。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好。他感觉自己与小池爱的距离在逐渐贴近，他想，小池爱现在应该和他也即将要上高中了吧，偶尔他会想象着小池爱的样子。

    她是活泼还是沉静的性格？是长发还是短发？她说话的声音是温柔还是明亮？她在笑的时候是淑女的用手遮住嘴巴，还是用书本遮住面部？她会不会在下课的时候把大叠大叠的作业本抱在胸前，走过溢满光线的走廊？

    【黑子君你知道麽，在我们学校的附近除了有大片的樱花林外，还有一颗木棉树哦。据说那颗木棉树是移植过来的。唔，才看了两年而已，好遗憾，以后就看不到了。】少女口吻惋惜，随即用很美的语言描述了那个场景，【春天的时候，木棉树远看像是染上了玫瑰色的烟霞，很美。那些花朵蓬松热烈，盛放在枝头上就像是火焰。夏天也很美，棉絮随风飘落。那些漂亮的棉絮飘浮在空中的时候，像是下小雪了一样，而且也柔和，轻轻的。】

    那之后黑子特意去买了一束木棉放在家里。

    毕业典礼结束后，黑子哲也抬头眯着眼，光线在他的周围漂浮着，金色的尘埃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挺漂亮的。若不是存在感问题，说不定黑子也有很多追求者啊。

    他看到了那一大片樱花树。

    黑子出现了幻觉，他看到小池爱站在那，容颜被阳光照得一片模糊，但他就是知道那是小池爱。小池爱的手撑在樱花树旁边的木棉树下面，冲他笑，然后瞥了一眼湛蓝如洗的天空，无言之中尽是默契。

    那些叠叠层层的云朵，时不时在明晃晃的天空中盘旋的白鸟，木棉和樱花穿过交错的树枝无声地飘落下来，交织在一起很美。

    黑子有些不大记得了那个幻觉了，但却记忆深刻的是那个有着模糊容颜的女孩。

    她给他发的每一条短信，他都储存在一张卡中，不舍得删掉。

    [七]

    最后一天离开帝光中学的时候，有人拿了他的第二颗纽扣。

    第二颗纽扣代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也代表着一种爱情的观念，因此女生们会在这一天疯狂的偷走那些纽扣，无论是否是第二颗，只要是心仪的人的纽扣，就算是裤子上的纽扣也幸免于难。

    旁边的黄濑凉太已经惨不忍睹了，要用手撑着自己的裤子才避免走光，对此黑子深表同情，不忍去看。他庆幸自己微弱的存在感，同时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哭诉着的黄濑。

    “黄濑君要加油呢，好好学习一下赤司君啊。”

    那充满鼓励的话语，却得到了黄濑的狼哭鬼嚎。

    “黑子君！”

    温婉熟悉的女声让黑子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到一名长发飘飘的女生朝他小跑过来，她穿着弓箭部的道服，似乎才刚结束训练匆匆赶来。女孩柔顺的长发在晚风中跃动，呼吸急促，似乎有什么重大事情一样。黑子认识她，那是他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也是他隔壁的邻居，挺友善的一个女孩。

    他礼貌地问，“浅草同学，有什么事麽？”

    “……不。”浅草似乎是有点害羞，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没说话。黑子细心的察觉到浅草的紧张，就主动提起了话题：“都毕业了，浅草同学还在训练麽？很努力呢。”

    “因为是最后的一天，所以训练时间延长了。”

    听到对于自己的表扬，浅草略微有些吃惊，随即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绯红色。

    “要一起回家麽，浅草同学？”

    得到黑子的邀请，浅草反而局促起来。“那、那就一起回家吧，”她尽量用平淡大方的口吻说，只是心中却怦怦跳动着。今天过后，她就要去一所女子高中上学了，可能再也看不到黑子了，所以她必须要把握住这样的机会，得到那第二颗纽扣。

    必须要……说出自己的心意啊。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头顶的天空虽然还是明亮的蓝色，但是天边的晚云已经缓慢的消融在大气中了，仿佛一块正在燃烧着的玻璃。脚边的草丛响起了一些昆虫的鸣叫声，在浅草的耳里就像是架子鼓一般锤着她的心。她提着自己的书包，跟在黑子的身后，与他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浅草小心的抬起眼看着面前清瘦纤长的背影，突然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如果能并肩就好了。）

    （如果能牵手就好了。）

    （如果能，在一起就好了。）

    浅草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在不断的膨胀起来。

    她鼓起了自己的勇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黑子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头，看到了浅草微微仰着脸的紧张面容，整个人害羞不安却又闪烁着褶褶生辉的光。她整个人显得漂亮了很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支持着她一样。

    这与他印象中那个落落大方的女孩完全不同。

    黑子潜意识里有点不安。

    “浅草，怎么了麽？”

    他脱口而出，却在那个时候有点后悔。

    “黑子君，我喜欢你。”

    那一刻，黑子觉得世界安静的不行，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而面前少女的心跳。像是突然剥离了声音和时间，剥离了听觉和视觉，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他抬起头，看到了浅草那黑色的眸子深处是从所未有的认真。

    那双眸子散发着透彻清澄的光辉，仿佛可以探入灵魂的最深处，犹如泉水一般。它清晰而鲜明地浮泛着他的身影以及身后玫瑰色的黄昏，让黑子觉得窘迫而慌张。

    黑子想，自己是学不来黄濑那种性格了。

    兴许是因为，他的追求者太少太少。

    其实早就该发觉了的，每天都怕黑子突然的消失又出现，收作业的时候不经意地对视，发现黑子有不会的题目都暗暗地写下过程放在黑子的桌上。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那种温柔的灵魂，他无法去伤害，也不敢去应答。

    暮色暗了下来，浮云在电线杆上飘动，鸟儿轻轻的叫，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仿佛都蒙着一层蓝紫色的晚霞。黑子有点尴尬的看着她，搜索着应答的话语，张张嘴却觉得眼眶有点苦涩。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最后他低下头来，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的啦。”

    少女眸子的失落转瞬即逝，随即换上浅淡的笑意。她拍了拍黑子的肩膀，把一只手伸出来，冲着黑子微笑：“至少我是第一个对黑子君这么说的人，也是很有纪念的呢。不过黑子君，至少也要给我报酬吧？”

    黑子愣了下，然后拉开自己衬衫，费了点力弄开了扣子，然后把纽扣放在浅草的手心上。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浅草轻轻地说，随即有些释然地笑了出来。

    [八]

    2113年1月1日，晚上6：30。

    崭新的开始。

    想到一年前，就是在这个日子认识了黑子，小池爱不由得微微笑起来，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她的笑容让母亲很讶异，开怀地冲着丈夫说，声音温婉而惊喜：“小爱最近的笑容是越来越多了，性格也开朗起来了。”

    “本台最新消息，根据监测站确认，有一颗老旧的卫星出现在我国空间站运行轨道的周围。根据图片条纹发现，这是上个世纪所存留的卫星，很有可能与空间站相撞，而且还可能产生巨大爆炸，若真发生，后果不堪设想！昨日，政府终于做出决定，于今晚12点准时摧毁这颗上个世纪的卫星。”

    小池爱正心不在焉地挑拣着碗里的饭菜，还想待会儿发条短信给黑子，听到这条新闻，她抬起头皱眉，盯着电视里面无表情叙述着的女播音员。

    “那个是一百年前的卫星？”

    她用手势比画着问。

    “嗯，都一个世纪了。现在也没用了。”父亲正在阅读报纸，听到小池爱的疑问，斜瞄着电视，口吻漫不经心。

    小池爱瑟缩了一下。

    她咬着嘴唇把碗筷放下，“我不吃了。”她用手势急急比画着。

    “这么早进房间干嘛。”母亲皱起眉头。

    小池爱摇摇头，冲进房间。

    “唉，小爱怎么了，” 父亲看着小池爱的身影，“你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她不高兴了？”

    “这怎么碍着我了？”妈妈不满的声音响起。

    小池爱关上门，用力的喘息着，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她趴在写字台前，头微歪着，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长久地凝视着窗外的夜景。她家在111楼，一百年后的现在，像这样耸入云端的建筑可谓司空见惯。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蝼蚁般的黑点，看着地平线在视线的尽头变成辽阔的圆弧，宛如呼吸一般的闪烁的灯火在地平面上密密麻麻地交错着。

    小池爱想到了很多。心脏仿佛被什么牵扯着。那些短信浮现在她的脑海，仿佛存留余热的温度。

    “抱歉，黑子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那颗通信卫星在今晚会被摧毁掉，以后我们不能再联系了。真的很抱歉。”

    最终编辑了这样一条信息，她按下发送键，手却是抽动着的。她慢慢蹲下了身，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泪水滑落，声带却无法发出啜泣的声音。

    能说话就好了。

    ——你的幻影近在眼前，我的声音却没有办法触及你。

    [八]

    2013年，1月1日，晚上11：58。

    黑子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一道清浅柔和的蓝色光线一路指引着他，而身后的背景是闪烁着浅浅光斑的纯白，他看着那束蓝色的光线穿越过累累的果实，穿越过被包裹着的枯叶，穿进一道浅蓝色帷幕里，同时耀眼的银色光束四散开，最后定格成帝光中学男子篮球队队服。

    “黑子君。”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孩冲着他漂亮的笑，声音温温柔柔的，很好听。

    “这场比赛，要胜利啊。”

    黑子突然醒来了。

    他下意识地准备起身，却不经意的瞥见了床头的闹钟，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黑子起身下床，拉开窗帘，夜晚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打在他脸上，凉凉的。他听见了夏日的鸟鸣和蝉声，定了定神才发觉那不过是风的呼啸声。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的低矮的灰色天空，在不甚明亮的云层中能看到晦涩的光线从上而下。

    一切都雾蒙蒙的。

    他用手顺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转移视线，移到了闪着短信标志的手机上。手机的液晶屏散发着微弱的光，却在璀璨的星空下融为一体。

    黑子弯了弯唇角，那笑带着暖意。

    【抱歉，黑子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那颗通信卫星在今晚12点会被摧毁掉，以后我们不能再联系了。真的很抱歉。】

    黑子的微笑僵硬了。他觉得有点冷，但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挤出了笑。没有想象中的脑袋空白一片，或者失落的心情溢满了自己的心口，只是稍稍有点忧伤。就这样。

    1月1日。

    想到一年前，他在这个日子认识了小池爱。而如今，一年后的时间跨度，则是他们断开联系的最后一天了。

    ——一年的365天，是代表着我们所空缺的一个世纪麽。

    黑子觉得心头滚烫滚烫的，仿佛被一只火热的钳子给夹住了一般。他盯着手机，脑海里浮现出久远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回放。

    【不用道歉。】他在手机里有点艰难的输入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有，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按下发送键后，他看着那不断旋转着的短信图标，无穷无尽的悲伤湮灭了他。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答复与浅草的回答竟如此相似。

    现在才发觉，他还真迟钝啊。

    黑子哲也想，回头看着桌子上那一束开得艳丽的木棉。那些火红的花朵细心的用塑料纸包起来，底端还打着蝴蝶结，摆在花瓶上显得很漂亮。

    一定要说给她听。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爬上心头，炎热的心跳在掌心跳动。他有些后悔，如果他没睡着就好了，时间太少了。

    他输入了那个12位数的号码，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手机突然强烈的震动起来，宛如弹奏的黑白琴键，在曲谱的结尾处用力敲击的音符，提示着有来电。

    黑子看着屏幕，那上面显示的号码让他的心脏剧烈而缓慢地收缩了一下。

    没有迟疑，黑子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信号不太好。电话里只有一些沙沙的噪音在耳边持续而温和地响着。

    他抬起头，那轮月亮在云层下显得很模糊。清幽的月光映照出风中急急流动的云层，透过璀璨斑斓的星空，绿色、红色、白色，各种颜色的星球闪耀着，宛若光线通路的银河贯穿整个天空，也仿佛贯穿了两个空间的距离。

    黑子的胸膛缓慢的起伏着，他的眸子散发着微弱的光，似乎是最后的余烬向森冷浩渺的宇宙中发出的光，映射在他的瞳孔里。

    两人久久的没有说话。

    他听着小池爱那短暂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犹如重锤，敲打着他的心脏。他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觉得此时此刻是从所未有的紧张和艰涩。

    ——隔着一个世纪的距离的我们，明明错落在不同的时空，明明生活在对方无法理解的、已经不能够用“遥远”来形容的地方，为什么却会如此融洽的相处呢？这样想来，时间真是可怕，它的规则和力量，一点一滴地修改着我们本坚持着的原则。

    或许，时空才是真正的上帝。

    但是，我坚信一定有什么能超越空间与时间的界限。

    那种东西轻柔的就像是风吹起的羽毛，它缓慢的从瞳孔里一闪而逝，然后穿过洒满皎洁月光的云海，穿过稀薄冷然的大气，穿越时间和空间，靠着闪烁着的信号塔和人造卫星，把分隔着的两个世界重新联系了起来，消失在繁星闪烁的夜空。

    他把手机贴近嘴边，知道自己必须要说出来了。

    那承载声音的电波从挨挨挤挤的人群头顶升起，穿越一切。

    一年的时间如此可怕，我竟然已经习惯了有你的存在。

    [九]

    小池爱把手机放在耳边，但眼睛却盯着电视。

    镜头缓缓拉开，一个世纪后的科技发达得可以，清晰的影像倒映着笼着蓝色纱衣的转动着的星球，镶嵌在宇宙中。她看到一个微小的白点出现在视野里，然后慢慢扩大，填充一切，变成吐着蓝色火焰的导弹，迅速朝着预定轨道上的卫星撞去。

    ——黑子君。

    她无声的动着嘴唇，已经被医生认为无法救活的声带恍若生硬的齿轮，缓慢的转动起来。她听到黑子沉静的呼吸，整个人是那么的紧张。她想转移注意力，就把视线投向窗外，耳边充斥着女播音员平静的声音，听到那时间缓慢的靠近了十二点。

    外面的世界笼罩在淡白色的荧光里。

    黑子君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凝视着月亮，还是盯着手机发呆？

    她呆呆地思考着。

    ——如果有那么一瞬间，我们能够相互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即便仅仅是一个寥落的轮廓，一个稀疏的背影……我们会对彼此说些什么呢？

    一定要说给他听，说给黑子君听。

    那种强烈的想法掩盖了一切。小池爱深呼吸了口气，生锈的齿轮缓慢的转动，沙沙哑哑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时空穿透。

    裙角不由自主的拽住，又松开，再拽住，手心已经全是汗了。

    一瞬间，漏进耳朵的空气，是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

    【三秒钟后，导弹即将发射！】

    她张开嘴巴，声带终于运作，说出了那句话。

    “哎……”

    那一瞬间，导弹撞上了卫星，急促凛冽的光迸发出来，滚烫的气流剧烈地膨胀着。那是多么壮观的景象，却跟小池爱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一切在声音无法传递的宇宙，轰烈而又安静地结束，变成轻薄游离的尘埃和画出明亮弧线的火花。

    只剩下模糊了璀璨星空的视线和陨落了的星光。

    还有没来得及在彼此耳边转化成声音的电波，在宇宙中寂静地穿行。

    ——小池爱喜欢黑子哲也。

    ——黑子哲也喜欢小池爱。

    沙哑的女声和柔和的男声，不可思议的同步起来。

    “ねえ、私はあなたが好きで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