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珍贵的圣水,您真的要给我吗?”宋拾眼含热泪,右手悄然摸上腰间。
打擂台的枪还在她手上。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隐在阴影的神使们,陷入沉默,又默默缩回了手。
敌人太多,命只有一条,打是打不过,但使用精神术法的话,成功逃命的几率应该还是蛮大的。
她吐出口气,蓝色的光芒如薄纱隐约从皮肤上溢出。
伽蓝蹙眉,目光投到她白色长袍上,显眼的红点在白色布料上缓慢移动、聚合。
他轻抬起手示意,站在一旁的神使颔首,踩着装饰金属链条的长靴,一步步走到宋拾身前。
这么快就发现了?
宋拾绷紧肌肉,惊愕抬头。
纯白的面具严丝合缝地与面部贴合,装饰的金眼闪烁着诡异的冷光。
神使举起右手对准她,人类的手陡然翻盖,露出黑黢黢的炮口。
她瞳孔扩大,琥珀色的眼瞳倒映着酝酿的红色能量。
“砰——”烟雾溢出。
她敏捷翻身滚过,器皿里装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荡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宋拾急忙举起器皿接住,一滴未洒。
“轰隆”炮弹将地面炸出巨大的豁口,碎石“咔擦咔擦”滚落。
沉重的脚挪动,黑黢的炮口再次对准她,能量酝酿。
可恶。
宋拾也不管了,蓝光陡然爆发,大片蓝色的符文从肌肤上滚过。
她脚尖一跃,飞速奔下台。
“是精神师,杀了他。”
伽蓝神色冰凉,声音不大,但令全场的每位信徒都能听见。
“杀了他!杀了他!”
嘈杂的声音四起,众信徒如狼似虎地扑向她。
宋拾脸色微沉,从兜里掏出枪扫射过去,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酸。
子弹一颗颗射去,弹无虚发,呼吸间,一条道出现在眼前。
白袍上红点悄然间移到了地面,它迅速地寻了离得最近的一个人,飞蹿进对方的耳朵里,那人身体一僵。
伽蓝紧锁眉头。
那人突然发疯一般,张嘴啃向周围的信徒,眼珠向上翻白,看起来格外骇人。
“啊啊啊啊啊啊!”
闻声,宋拾惊诧回头望去,那位被咬的信徒痛苦尖叫,一大块肉从身上撕出,顿时血流如注。
发疯的信徒口中陡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对方的头发扯过来。
他张大的嘴角开裂,露出牙齿和粉红的肌肉组织,咬住对方的脸便开始啃食。
宋拾恶寒,又觉得有些熟悉,怎么和那只瞳羊一样。
算了算了,跟她有什么关系,逃命要紧。
“站住!”守门的黑袍人抬起手臂。
熟悉的翻盖手,熟悉的炮口。
宋拾:“……”
符文速度加快,她迈开腿,箭般射出,只留下一道蓝色的幻影,硕大的炮弹在她身后炸出道道绚丽的火光。
她拼了命跑,但紧随其后的几个脚步声阴魂不散,怎么也甩不来。
“轰隆”又是一声,她飞跃跳起,与炮弹擦肩而过,炽热的光芒在不远处炸开。
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冷静下来,皱起眉毛,人类能达到这种速度吗?脚难道安了轮子吗?
宋拾回过头,看向穷追不舍的黑袍人和神使,抬起手中的枪,对准神使,轻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透神使脸上的面具,空洞内蓝色的电流“滋啦”窜动。
答案是,不可能。
武器型仿生人。
她伸出手,五指合拢,神使和黑袍人猛地碰撞在一起,他们踉跄几下,继而摇晃站起身。
时间足够了,宋拾身上的蓝光愈盛,猛地甩过他们。
她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昏,早知如此,她就该多练练精神术法了。
突然,她眼前一亮。
前面不远处,被她打晕的男人此刻已经醒了,正茫然地坐在地上。
很好,她勾起唇角。
男人轻轻地揉着太阳穴,蓦地感觉一阵风袭来,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茫然眨了眨眼。
幻、幻觉吗?
接着眼前又出现了两道光,然后……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瞪大眼睛,黑黢黢的炮口对准他的额头。
“轰隆!”
井盖下传来巨大的炮鸣,但被耳边的欢呼声盖了下去。
术法已经失效,宋拾变回了原样,她合上井盖,手掌将器皿的开口盖上,隐在衣袖下。
收拾完后,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外面新的擂台接近尾声,有人欢呼有人懊恼,好不热闹,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在意。
但宋拾知道不管是外面的酒吧,还是眼前的擂台,背后的势力都是那个邪一教。
趁那群铁皮疙瘩还没反应过来,她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
她跑到自己放置顾念的地方,却没见到半点人影,心一凉。
完了完了,这么乱的地方,顾念又是昏迷状态……
“喂。”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宋拾惊喜转身,“队长!”
冰冷的枪口抵在她头顶,宋拾笑容微僵。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举着枪,他的身后是被电子绳索束缚住的顾念。
顾念倒浑然不在意似的,吊儿郎当地站着,还冲着宋拾呲起大牙一笑。
“队什么队长,完犊子了吧。”
宋拾:“……”
她握紧器皿往袖口里藏了藏,无辜道:“请问,这是怎么了吗?”
“怎么了?你问我?这位小姐,请问这段时间您去了哪里呢?”主持人笑容不变,扣住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要去,我怕您是有命去,没命回。”
“你怎么知道呢?”宋拾狡黠一笑,高抬腿,稳准狠地踢中对方的命根。
主持人喉间溢出尖细怪异的声音,手中的枪摔落在地,他脸上的肉扭曲在一起,捂住裆部痛苦地抬起腿。
顾念“哟”了一声,吹了个流氓哨。
宋拾没有顾念那么闲情逸致,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声。
她急忙上前拉住顾念,“快走,出去我再告诉你。”
顾念打了个哈欠,“走不了了。”
“什么?”
她刚要转身离开,一排排枪口对准两人,几个仿生人围了一圈,宋拾一阵头皮发麻。
没完没了是吧!?
顾念握住她的手,“说吧,殉职遗言。”
“……”
“砰——砰——”外面几声陡然响起枪响。
“都举起手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穿着安防警服的安防员们从天而降,手握警枪,迅速整齐地围堵住他们。
在场的所有人惊恐地举起手。
不安,尖叫,骚动。
一个年轻的女安防员举起枪,两三下,射中仿生人的核心。
顾念抖了几下胳膊,电子绳索从她身上脱落,她一把揽住宋拾的肩膀:“哎呀,我还以为你自己先溜了呢。”
“……所以,队长你其实早就设好了埋伏?”
“当然不是。”
顾念摘下挂在耳朵上的耳钉,掌心的耳钉不时闪过红光,是通讯器。
“我也是才接到通知,新一批的安防员刚上岗,不然咱局里哪有这么多人。”
宋拾长舒了口气,虚脱般倚靠在她身上,她压低嗓音:“队长,我查到了,虫疫的幕后黑手是一个邪一教。”
顾念挑眉,收起吊儿郎当的架势,“哀涅托。”
那个邪一教叫哀涅托?
“我录到了音,出去后我把录音发给你。”宋拾轻声道,录音发是会发,事关她转正加薪,不过发的是剪辑过的。
“不用了,出去后忘记这件事。”
“为什么?”宋拾不解地看向她。
这时,那位年轻的安防员走了过来,她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兴奋:“您就是顾念队长吧?我从小就很崇拜你!”
顾念端详她,露出笑容:“枪法还需要再练练,叫什么名字?”
“队长,我叫姜辞瑜。”
顾念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回头给你升职加薪。”
“好的!队长放心,我一定认真工作,为民除害!”年轻人干劲充足,全然不知这只不过是个虚无的大饼而已。
姜辞瑜又蹭到宋拾面前,圆眼亮晶晶的,“前辈,怎么称呼?”
上岗第一天的宋拾挺起胸脯,“宋拾。”
“宋姐好。”
姜辞瑜目光一转,瞥见她藏起的手,好奇问道,“宋姐手里是什么呀?”
顾念也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袖口。
见实在藏不住了,宋拾索性伸出手,手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吗?”
姜辞瑜笑容僵住,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我以为前辈拿了什么东西呢。”
顾念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淡淡瞥过姜辞瑜,“快去忙吧。”
她脸上恢复笑容,充满干劲应声:“好的!”说完便同其他安防员一起忙去了。
顾念抬腿朝出口走去,宋拾连忙跟上去,“队长,你说的忘了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啊?”
“全联邦,足足有一半的人信仰哀涅托,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相信所谓的真相?”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绝望的社会制度,无法跨越的阶级,人们从一开始的反抗呐喊再到麻木,没有人愿意清醒地活着。
他们放弃反抗,转身投向了虚无的神灵,相信祂能带领人类找到光明,仿佛那便是唯一的慰藉。
“少问,多做事。”顾念叹了口气,“把知道的都要烂进肚子里。逃避虽然可耻,但想在这个社会活下来,逃避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宋拾走上前,大着胆子问道:“队长,安防局人手不足的原因……”
“我说的话你是一点听不进去啊!”她重重敲了下宋拾的额头。
宋拾吃痛地捂住额头,思绪活络起来。
伊索纳德号登岸,安防员们前去站岗守卫,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为了防止秘密泄露,联邦便“处理”掉了这些安防员。
除去在爆破中殉职的安防员,还有一些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一丝风声。
老杨比较幸运,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没被发现。
宋拾皱起眉,为了隐瞒,不惜杀掉多科市大半的安防员。
那艘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