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在四十一世纪,残酷的现实告诉宋拾不该装的逼不要装,架是五分钟前打的,人是五分钟后被制服的。

    地面铺满碎玻璃与液体,在一片狼藉中,几个神使合力将两位反抗者押住。

    胳膊被按得咯噔作响,痛得宋拾直呼冷气,她咬牙怒视伽蓝,挣扎半天仍动弹不得。

    伽蓝赤着足缓步走来,他漫不经心倾下身,蓝发垂落在脸颊旁,“你这是在……愤怒?”

    “……”多稀罕呐。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双不耐烦的眼睛,道:“人类总会被情绪所牵制,愤怒,是否可以理解为人类某种无能的表现?”

    她觉得荒唐至极,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却陡然松开手,垂眸道:“被同伴背叛你也会愤怒吗?”

    “什么?”宋拾不解。

    伽蓝轻轻抚过她的衣领,快速抽离,掌心摊开,是一枚精致小巧的定位器。

    宋拾毛骨悚然,不可置信地看向霍尔:“你……”

    霍尔乌青的嘴角沾着血迹,即便被人狼狈的押着,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闻言,他脸色一变,金色的眼眸闪烁了下,薄唇微张,却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你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宋拾话音冰冷,诘问道。

    “打架的时候。”

    回答她的是伽蓝,他手指碾碎定位器,眼神悲悯却又好像带了点别的东西。

    宋拾垂下脑袋,很好,她的人生准则又多了一条:不该救的别救,不然会被狗咬。

    “实验继续。”伽蓝淡淡开口,但视线却仍放在宋拾身上。

    这一刻,脊椎骨又是熟悉的酥麻的刺痛,果不其然,下一秒伽蓝说道:“小姐,愿神能赐给你好运。”说罢,他手抬示意。

    宋拾顺着望去,实验人员晃动针管针,鲜红的液体浓稠至极,她吞咽口水,额头沁出些汗水。

    危险的警告在脑海里狂轰乱炸,宋拾努力稳住呼吸,反复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终于,她想到什么,将目光投向吓愣住的付秋棠,嘴巴无声地张了张。

    付秋棠回过神来,瞪圆了眼试图理解宋拾的意思。

    好在她似乎终于理解了对方的口型,但并不能理解对方形态上发生的变化,于是眼睛又瞪得更圆了些。

    眼看着实验人员逼近,宋拾眼角一阵抽搐。

    她知道付秋棠有很多疑惑,但先别疑惑,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圣子。”

    付秋棠急忙出声,目光不敢过多在宋拾面前停留,生怕被人发现端倪,“这个实验体,是我用来做其它实验的。”

    伽蓝看向她,并未出声,付秋棠接着道:“她的体质很特殊,再想找到差不多的实验体,恐怕要花上要一段时间。”

    淡蓝色的眸子掠过宋拾,并未迟疑:“好。”

    见伽蓝答应得爽快,宋拾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但绷紧的手臂又不断提醒她危险并未离去。

    伽蓝转头命人给霍尔注射圣水,冰晶般的眼眸不似真人,毫无情绪波澜。

    霍尔金眸倒映着逼近的针孔,最终阖上双眼。

    “咚咚。”

    敲门声陡然响起,随后走进来一位神使,她垂目恭敬弯腰。

    “圣子大人,安防系统遭到破坏,我们只能在影像里看到破坏者的背影,似乎是一位女性。”

    安防系统被破坏可是件大事,特别是不清楚敌人来意时。

    伽蓝行色匆匆地同众神使离开了,甚至没时间去嘱托,实验室瞬间空荡安静不少。

    但对宋拾而言,最大的变化就是押她的人从神使换成了实验人员。

    她看向同样被摁住的霍尔,道:“你从来没有放弃过抓我。”肯定的陈述句。

    霍尔顿了顿,直言道:“是。”

    宋拾讥诮笑出声:“真有意思啊,上校大人,久藤市多少饿死的穷人你们不管,哀涅托的人体实验你们也不管,怎么偏偏就死盯着我呢?”

    霍尔沉默了。

    懒得再去理会霍尔什么反应,宋拾将目光放在瑟缩成一团的人鱼身上。

    人鱼赤红的双眼与她对视瞬间,骤然一缩,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宋拾知道,裴然泽是认出她了,不过那又怎么样?他认定她救不了他,而她也真的无能为力。

    她被他们摁到实验台上,在手脚被束缚的那刻,宋拾不自觉绷紧身体,忍住想要踹飞他们的心思。

    “别紧张,没事的。”付秋棠安慰道,针尖刺进宋拾的皮肤,“手术会成功的。”

    冰凉的液体被推进血管,付秋棠垂头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会安排好的。”

    轻柔的声音渐渐飘远,困倦如潮水上涌,流进眼皮,流淌进全身,宋拾呼吸逐渐平稳,意识陷进一片黑暗中。

    ……

    宋拾重生了,重生在了货运车内,身边堆满了婪鲸矿石,如果没有霍尔就更好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掐死他。

    手还未触碰到,霍尔纤长的睫毛翕动,一双金眸缩成锋利的针尖。

    宋拾眉心一跳。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揪翻在地,后背狠狠地撞在凹凸不平的婪鲸上,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她还未来得及痛呼,一双冰冷的手攥上了她的脖颈。

    霍尔眼神淬了冰般注视着她。

    “你究竟是谁?”

    什……什么?宋拾大脑卡顿,停止运转。

    霍尔的银发不安分地垂下,扼住她脖颈的手并未松弛,力道反倒愈发收紧。

    他下了死手,宋拾挣扎着,蹬开大片的婪鲸石,突然之间,她在腰间摸到了什么。

    一把枪。

    不出意外是付秋棠放的,宋拾从来没有感觉自己那么爱付秋棠过。

    耳边隐约出现耳鸣,她头脑有些发昏。不管了,再这么下去她就要被掐死了。

    她奋力地扣动扳机,朝着霍尔胸口开了一枪。付秋棠在细节上就是给力,还是消音–枪。

    霍尔闷哼声,力道骤然松弛。

    宋拾推开他,猛地大口灌气,又剧烈干呕了几下,肺部一阵火辣辣疼。她撑着地面,逼迫自己站起身。

    霍尔被射中心脏,也许是腺上素飙升,他全然不在意地任胸口淌血,浸红白色的衬衫。

    宋拾抬枪,压低嗓音:“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霍尔像是被施了禁言咒,抿着唇一声不吭。

    陡然,货运车猛地颠簸了下,宋拾险些一个趔趄摔倒,霍尔看准时机撞开她,脱出手的枪在空中像被无限放慢。

    动作起伏过大,霍尔伤口的血咕咕往外冒,他咬着牙去抢枪。宋拾哪会让他得手,指尖微动,枪便又飞回自己手中。

    她一拳捶上他的腹部,伴随着一声隐忍的闷哼,霍尔的腰弓成虾米的弧度。

    宋拾手钳住他的下颌,“最后一遍,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尔想笑,却又咳出血来,惨白的面庞上爬上了抹绯红。

    “十岁的孩子,可不会杀人。”

    宋拾手上的力道收紧。

    霍尔的语气是在笃定她就该是十岁。果然……这具身体就是来自联邦的实验室。

    她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嗤笑:“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孩子该怎么在久藤市里活下来?哦,我忘了,恐怕您从未去过久藤吧。在那里,不杀人的孩子,会被吃掉——物理意义上的。”

    “你体会过上一秒还对你微笑的朋友,下一秒就被那些大人抓住分食吗?你体会过东躲西藏逃命的生活吗?不,你没有,你还在这里否认我这个人。”

    霍尔愣住,甚至没有再挣扎。

    宋拾并非真想杀他,只是一条联邦的忠犬罢了,况且她的确需要他的帮助。

    就像霍尔说的,她被全联邦通缉了,不管逃到哪都是徒劳。

    于是她再接再厉,演技大爆发,眼眸又有些茫然,沁出的泪水一颗颗滴落。

    “你说我不是十岁,可是我甚至不知道十岁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话字字泣血。

    要是霍尔再不动容,宋拾就决定动手了。

    霍尔喉咙发紧,鲜血已经将衬衣染得通红,血液的极速流失导致他浑身冰凉,却仍忍不住垂下头,睫毛翕动。

    “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我以为我终于逃离了久藤,逃离了回溯,可是我没想到就连联邦也要杀我。”她哽咽起来。

    霍尔薄唇微张,却发不出声,准确来说,他快要死了,如果不是宋拾另一只手撑着他的身体,他已经瘫倒了。

    眼瞅着对方胸口的起伏愈发微弱,宋拾将他扶靠在石堆上,嘴里假情假意念叨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

    也不知道霍尔听见没有,她的手悬在伤口上方,骨肉疯狂生长,肉芽交织最终愈合,刚长出的新肉透着嫩粉色。

    她有些疲惫,双手交叠,脑袋抵在膝盖上。

    希望霍尔醒来后别辜负她的一番表演。

    终于,车停了。

    随后车外响起一声抱怨:“是不是进了老鼠,怎么那么闹腾。”

    宋拾瞬间清醒过来,她呼吸一滞,摸上腰间的枪,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警惕地盯着货运车车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走到车门口时,几声枪骤然响冲进她的耳膜,脚步声消失。

    她非但没有松懈,身体崩得更紧了些,托着枪对准车舱门。

    “咔嚓。”

    门开了,刺眼的白光撒了进来,激起宋拾淌出生理性眼泪,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动。

    但下秒,一道熟悉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甜腻的,像是融化开的黏牙糖果。

    “宋拾,好久不见,我好像……又救了你。”

    纤细的少女逆着光,笑得甜蜜。

    宋拾却愣住。

    她是怎么认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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