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到吗

    周苏杨走出汽车站,见着季淳带一个小女孩站在路边,长得很像,又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太一样。

    妹妹的眼珠总是溜溜地转,灵动极了。

    他笑着对她们打招呼,小女孩反而见鬼般怯生生躲季淳身后去了。

    季淳便简短地给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介绍姓名:“周苏杨哥哥,妹妹季浏苒。”

    被提起的季浏苒害羞地捏了捏姐姐的手指。

    出租车在三人身旁停下,周苏杨见车副驾已经有了客人,也不见人下车,故而等待下个出租车。这时,他被一双小手从腰部推个踉跄,不得不钻入了出租车后座,随后,手的主人也坐了上去。

    根据高度判断,周苏杨回头:“季浏苒?”

    季浏苒对他眨巴眨巴眼睛,面色不改地说:“我爸爸喊我姐姐带我和你去吃养生汤锅,我好饿。”

    周苏杨忽然觉得这妹妹是和姐姐截然相反的难搞。

    周苏杨如果想和季淳说话,得越过季浏苒,但季浏苒一直没给周苏杨机会。

    她刚开始还规规矩矩坐着,后面不明缘由地唱起歌来,跑调十分严重——魔音贯了周苏杨耳无所谓啦,但关键是季浏苒还总晃荡着腿,他因而被踹好几脚,收了腿缩角落也无从抵挡攻击。

    论亲疏远近,季浏苒怎么不踹自己亲姐?

    周苏杨左右为难之际,看到了季淳侧头对这边微笑起来。

    这个女孩子有点坏心眼呢,被笑的人思忖。

    当姐姐得公平正义,季淳主持公道:“你把人家踹到啦,坐好一点嘛。”

    妹妹便乖巧起来。

    “没事。”周苏杨装大度地说。

    季浏苒只乖了一阵,又叽里呱啦找周苏杨说话:“你怎么戴女孩子的手链?”

    “啊,这个是——”

    他话还在半路,季浏苒已经注意到了其它东西,对他伸出手腕,开口炫耀道:“你是电话手表嘛,我也有哦!”

    她给他看自己的儿童手表,紫粉相间,几乎和手背一样大小。

    他又开始装了:“嘿,妹妹好可爱哦。”

    打开话匣子的小孩子非常可怕,加上他们的发音总奇奇怪怪、含糊不清、叽里呱啦……周苏杨基本没听清季浏苒说的什么话。

    他时不时望向季淳求助,而季淳在望着窗外出神,一点没打算接受求助信号。

    于是,周苏杨不得不猜了一路小女孩到底说了什么。

    季浏苒说的是:“姐姐刚刚说有个认识的人要来找她,爸爸妈妈就问是男生女生?姐姐说是男的……”

    虽然当时的季淳其实想回答是外星人。

    “同事?”

    “差不多,兼职的。”

    “学生啊,哪个学校?”

    “晖照大学。”

    大人的脸上顿时有点奇怪,不像好的表情,“他家里是干什么的?父母什么工作?”

    “不知道。”

    “季淳,你这都没想过问别个一下?”

    “没想过。”季淳想自己干嘛问这个,无缘无故打听别人的隐私,很奇怪也。

    大人摇头,更是觉得她难以理喻。

    爸爸还对姐姐说:“季淳你需要多和人接触,性格真的怪得很,别个怎么和你交往嘛,该耍朋友就耍朋友,你不是活在真空里的,还有老家帮忙、上坟这种,不去不行的,不然等我们死了办事人都不来。”

    什么都没听清的周苏杨最后只弄懂季浏苒的最后一句提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周苏杨抹冷汗,答:“管公司的。”

    “哦,”她耸耸肩,以非常了不起的语气道,“我同桌的妈妈是老师。”

    接着,小女孩继续叽里咕噜谈论自己的学校经历。

    他们下出租车的时候,周苏杨除了牛仔裤留了的黑乎乎脚印,还有耳鸣附赠。

    离开封闭空间的季浏苒突然又变回了怯生生小女孩,抓着季淳的小手指,躲在她的身后。

    ……

    下午,季淳妈妈办理了出院,计划为妹妹放寒假再去晖照市内的三甲医院看,虽然丈夫不认同且大女儿说可以照顾,但女人以“这又不是挂号捡个药的事,难弄得很,季淳还要上班,她一个人到时候怎么弄过得来嘛”的理由说服了丈夫。

    心疼小孩。

    全家加个外人回到满是雪的神女山上的家里。

    而周苏杨来找季淳这事,引起连锁的反应,其中最典型的代表是——

    打听了外人全部隐私的季淳爸爸边客套让当同学招待的客人和小孩一起烤火看电视,边走进厨房,同洗碗的季淳偷偷摸摸说:“人家条件太好了,季淳,不是我说,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真配不上别个,你可以和他耍耍,结不了果,我们也不希望你以后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一年都见不到,只有等我们死了才回来一次,坟都没个人来上,不行。”

    不利于“后事”的发展必须扼杀于摇篮之中。

    双手泡在洗碗水里的季淳:“啊?”

    爹紧皱着眉头嘱咐完,去到客厅招呼了一声,然后回到卧室陪伴着妻子。

    季淳抬眼,视线从厨房的窗外望出去,楼下伸出来的蓝色铁皮上铺满了雪,白茫茫的一片。

    手中清着碗筷,心里却想,下雪山上的傍晚光是亮的、暗的、雾蒙的,感觉颗粒感很重的、拍照人脸黑成影子的天。亮度或许类似下雨的阴天,不是乌云,还要更亮一些。

    她看过网上的北方冬天的雪,即便都是雪,雪在南方,在有雪的山上,似乎也不太一样。

    北方冬天的雪很硬,结实且冰冷——人在直观上就明白这雪可以杀人。神女山上的雪蓬松,内核看起来心软,杀不了人。

    胡思乱想里的她洗完碗,清理完厨房,接用烧水壶接了水,等水开后倒进透明玻璃的恒温壶里保温。

    这是妹妹出生后家里改变并延续的习惯之一。

    季淳家里没有定桶装水,故而家庭的每个成年人路过没水的恒温壶,都有烧水续满的义务。

    她把恒温壶端到客厅边上的隔断柜子上搁着。

    沙发上,客人和小孩的脸都被“小太阳”取暖器烤得红扑扑。

    电视在播放广告,季浏苒兀地靠近周苏杨,细声细气地说:“我爸爸不喜欢你。”

    周苏杨同样小声且震惊道:“为什么!?”

    他自觉自己一直很招人喜欢,还是刚才季淳父亲在问自己抽烟不的时候应该回答抽呢?

    但周苏杨真的不烟不酒无恶习。

    “我想喝奶茶。”她眨着透亮的眼说。

    “……”

    姐姐妹妹怎么这么不一样!?

    周苏杨抬颌示意可以,但得等人。

    她才说:“你下次在我爸爸说话的时候,不要再那样了嘛。”

    “我怎么样了嘛?”他学妹妹的语气,

    妹妹叽叽咕咕模模糊糊学起以前妈妈对姐姐说过的话:“哪个孩子会这样对大人说话?你该这样说吗?你可以这样吗?你觉得这有道理吗?你已经长大了,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表面乐呵呵应付一下,让你爸开心点,不行吗?做得到吗?”

    “做得到吗,哥哥?”季浏苒问。

    大半都没听清的周苏杨:“……”

    不过仅凭三言两语,他也明白了:怪不得季淳想当皇帝,原来她爹就是皇帝。

    季淳回到沙发上,朝小太阳伸出手,让热度烘烤她的皮肤。尽管方才穿了围裙,她的衣袖下摆还是被水弄得湿答答。

    不想再和小孩聊天的周苏杨扭着屁股一点点挨近同龄女孩。

    他想跟她说点什么。

    “淳淳,你家……”他想了想说,“好可怕,特别是父母叫子女竟然叫全名这点,可怕!”

    季淳说:“你非要叫我淳淳这更可怕。”

    “叫小孩子都是要叫昵称的,不然怎么显得出宝贝呢。”

    周苏杨嘻嘻地笑。

    她却倏地襒嘴,用上了前些天吸收的句子:“你在讽刺我!”

    天地良心,周苏杨完全不知道自己讽刺了什么。

    “你把姐姐惹哭了,你这人真坏。”从电视里拔出注意力的季浏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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