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月

    柳叶儿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从马车上下来走进院子里,马夫忠叔看到柳叶儿笑着说:“少奶奶回来了。”

    柳叶儿说:“忠叔忙着呢。”

    忠叔说:“老爷明天要去见一位私塾学生的家长,我预备着老爷出门。”

    柳叶儿说:“那你忙吧。”说着就进了里院。

    柳叶儿回到自己和贺请章住的西厢房捡起床上摆着的做了一半的衣裳接着做女红。

    这个时候贺请章走进了屋子,柳叶儿看到贺请章有些奇怪的说:“相公这个时候不都在读书么?”

    说着话起身过去给他递了杯热茶,贺请章喝了杯茶说:“我谋了一个差事,是去到万年县做个教谕。我父亲的一位官场故交是国子监祭酒,万年县缺两名教谕,他推荐我去应试,我的文章在这些举子里拔得头筹,指派马上就下来了。”

    柳叶儿接过空茶杯说:“你还要读书,还要做教谕,会不会太辛苦?”

    贺请章抱住柳叶儿说:“家里生计实在是艰难,王妈和赵妈还有忠叔都是家里几十年的仆人,咱们不可能把他们给开掉。

    父亲身体不好,私塾的进账也有限,我去做教谕能缓解家里的压力。

    岳母大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上个月偷偷给送来了一车粮食,你背着我收下了,但忠叔已经告诉我了。”

    柳叶儿抬头看着他说:“母亲说男子总是要些面子,不是入赘的还要靠老婆娘家接济会被那些长舌头的人笑话,但咱们家终究不是败祸穷的,能散尽家财给婆娘治病的人家是个值得托付的。

    还叮嘱我跟你好好过日子,还让你读书别太累着了,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贺请章抚摸着柳叶儿的后背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柳叶儿笑着说:“我信你,但你要答应我平平安安的不要冒险行事。”

    贺请章答应着说:“好!听你的。”

    柳叶儿有一些担心的说:“我入宫去见姐姐,姐姐虽说是正得宠又富贵,可我能感觉到她过的很不开心,做了两年的妃子却比在家的时候还要瘦,人也秧秧的,全不似在家时那般爽利活泼。

    她每次写信回来都说过的好,陛下待她也好,如今看不过是报喜不报忧罢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总是长吁短叹的,她为了家里的人想来也是隐忍颇多。泼天的富贵虽好,却是岌岌可危如屡薄冰,咱们可得万般小心别连累她。”

    贺请章看着她说:“你放心吧,咱们小心行事用功读书,给姨姐做靠山而不是托累她。”

    宣政殿这边灯火通明

    柳芽儿给刘弘按摩着头部,柳芽儿察觉到刘弘有偏头痛的病症,这不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

    肃宗皇帝也是有偏头痛的病症,三十一岁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柳芽儿的心惴的慌,刘弘活着朝堂就已经斗的乌烟瘴气的,他要是突然死了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说来也怪,从宁宗开始大周的皇帝的子嗣就少得可怜,宁宗有两子,是文宗和肃宗兄弟,而文宗只有废帝一个儿子和两个公主,肃宗也只有刘弘这一个儿子再加上四个公主,还有一个没长成人。

    这么看刘弘二十出头有两个暂时看来十分康健的孩子已经是光宗耀祖的程度了。

    刘弘看得出柳芽儿又在胡思乱想便照着她的大腿捏了一下给柳芽儿吓得一激灵。

    刘弘叹了口气说:“又在胡思乱想。”

    柳芽儿嘟囔着说:“陛下吓了妾一跳。”

    刘弘宠溺的看着柳芽儿说:“你这心里嘀咕什么呢?对了!朕前些日子怎么听说你去找秦大夫人号脉去了?”

    柳芽儿对刘弘说:“秦大夫人是妇科圣手,妾想调理身子所以央告了淑妃姐姐搭了关系。”

    刘弘抚摸着柳芽儿的手说:“心急也没大用处,子嗣的事情缘分到了就有了。”

    柳芽儿似撒娇一样问:“陛下是希望妾生个皇子呢还是生个公主呢?”

    刘弘躺在她的怀里看着她笑了笑说:“于公而言,朕肯定是希望你能生一个皇子,于私而言朕倒是觉得你能生一个像你这般鬼机灵的公主也不错。”

    柳芽儿说:“像妾做什么?要像就要像晋阳长公主那样漂亮才好。”

    刘弘摇了摇头说:“可千万别像她,朕这个妹妹真是被宠坏了又没什么算计,那么点好处都长到脸上了有什么用?身为女子有个聪明的脑子比什么都强,再好看的皮囊能漂亮几年啊?”

    刘弘的话让柳芽儿很是赞同,刘弘做人偏激了一些,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对男女身份的规训倒是不那么在意。

    刘弘看着柳芽儿问:“你去王家注意到了什么?”

    他终于问出这句话了,柳芽儿给刘弘按摩着脖颈说:“妾没去过其他大人的府上,但如果要跟皇宫相比,王家也是不逊色的。”

    说到这里柳芽儿观察到刘弘的脸色有一些不对劲,柳芽儿乘胜追击地说:“秦大夫人给妾号过脉后,妾就出来了,可是妾在二门内上轿的时候却看到一群身着朝服的人跟着去了王家的西院,想来是前脚下了朝后脚就去了王家。”

    柳芽儿贴近刘弘的耳朵轻声说:“妾回来的时候有些饿了,就让景宁去附近的一个糕点铺买了一些糕点,可那个老板找回来的钱却有一些问题。”

    刘弘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即刻便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柳芽儿问:“真的?”

    柳芽儿有备而来从自己随身佩戴的荷包里掏出了两枚铜钱递给了刘弘说:“陛下请看。”

    刘弘拿过来颠了颠说:“有何不同?”

    柳芽儿说:“妾生在市井之中,五岁的时候就在面馆里跑堂,每天经手的钱也得上千,对这些个铜钱最是了解,您看这铜钱的成色。”

    刘弘挪到灯下仔细的看着铜钱忽而明白地说:“一般来说铜发红,大周的铜钱一般是七成铜,怎么这铜钱发白?”

    柳芽儿双手搭在刘弘的肩膀上说:“妾估摸着这钱应该还没有大规模流入民间,所以并没有人上报,但凡是常年做生意接触铜钱的就能看出这钱不对劲。”

    其他的也就罢了,如果有人制作□□扰乱市场这可不是小事,柳芽儿靠在刘弘的怀里说:“妾一个女人家没什么见识,可是细细想来一个大厨的厨艺再高没有食材那也是做不出饭来的,要做铜钱总得有铜才行,可是铜铁专营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铜呢?”

    话说到这份上刘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柳芽儿看着刘弘的表情心下十分满意,刘弘愣了一小会儿转而温柔的望向怀中的女人说:“你一个人带着两个侍女出宫太危险了,下次叫两个侍卫护着你去。”

    柳芽儿答应着说:“好!秦大夫人还跟妾说五日后让妾去府上抓药呢。”

    柳芽儿靠在刘弘的怀里心想王兆雷如今驻守滇缅地区,那里可是铜矿的主要出产地,在王家的附近发现假铜钱,就是给了刘弘收拾王兆雷的机会,而且是一个可以把王家推入无底深渊的机会。

    对付这样的喜怒无常的皇帝唯一的办法就是替他把他想做的事情给做了,让他看到你的价值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

    荣王府

    荣王正在喂鸟,王兆雷和王兆垣两兄弟还有施恩都在。

    施恩对荣王刘熙说:“王爷,沉寂了这么久您还没歇够?”

    荣王冷笑着说:“本王能有什么法子?”

    施恩端着茶盏撇了撇浮茶说:“皇帝如今年轻气盛说不准哪天就会禀雷霆之势而下啊!王爷您还这么沉得住气?”

    荣王端着鸟食盒说:“那施将军有何高见啊?”

    施恩漫不经心的提醒荣王说:“王爷送进宫的那位张婕妤给陛下生了皇长子,听说音容相貌跟陛下是十分相似。不知王爷有没有扶持少主的想法?这襁褓之中的幼童可比二十几岁的壮年男子容易控制多了。”

    荣王回过身看着施恩说:“施将军是想要故技重施?一个不听话就换下一个,估计过不了几十年岁静塔里都关不下了。”

    施恩不服气的说:“难道要让他一直拿捏我们么?”

    荣王说:“他不是觉得自己很有本事么?那就让他得意一阵子好了。”

    七月初四是崔太后的生辰

    因为今年是四十五岁是半整寿所以办的更隆重了一些。

    崔太后一身华服抱着刘蓟逗弄着,刘蓟跟崔太后很合得来,崔太后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孙子。

    这个时候李嬷嬷说:“娘娘,张婕妤和大皇子到了。”

    崔太后抱着二皇子刘蓟说:“请进来吧。”

    李嬷嬷将张晨月请进来,张晨月抱着孩子走进来行礼道:“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娘娘寿比南山。”

    崔太后打量着张晨月说:“入宫快两年了,人但是学乖了不少。”

    张晨月怀中的幼子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崔太后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张开手要抱抱。

    崔太后看着孩子一时心软了起来便将刘蓟交给乳母,起身走到张晨月的面前抱过了刘旌。

    刘旌看着崔太后笑的开心乖乖的不哭不闹,崔太后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极不喜欢张晨月但刘旌是自己的亲孙子,血脉是割舍不断的。

    崔太后问张晨月说:“孩子现在还吃夜奶么?怎么抱着好像比他弟弟还轻一些?”

    张晨月说:“回娘娘的话,已经不吃夜奶了,这些日子有一些苦夏孩子也没有春天时喝奶喝的多,妾问过太医有无大碍,太医说不会有影响,等暑热过去了就会胖回来了。”

    崔太后看着张晨月说:“好好养着孩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大周皇室几代以来子嗣凋零,我虽不喜欢你可你为皇帝诞育皇嗣也算是为皇室立功了。”

    崔太后抱着孩子踱步说:“就算是为了孩子,你这个生母的位分也应该晋一晋了,传我懿旨,晋封婕妤张氏为从二品充媛,中秋之后行册封礼。”

    张晨月跪下叩首谢恩道:“谢太后。”

    漪兰殿正殿

    黄兰靠在床边跟柳芽儿说话,柳芽儿对黄兰说:“太医给你号脉怎么说?”

    黄兰摸着肚子说:“说胎儿还好,给我开了一些补气补血的药吃着。”

    柳芽儿高兴的摸了摸黄兰的小腹说:“不知道姐姐这胎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黄兰说:“我倒是无所谓了,只是听陛下昨天说话间那意思还是希望我能再生个皇子。

    想想也是,咱们大周已经连续两任皇帝都是独生子了,废帝的赵皇后倒是争气生了两个皇子,只可惜最后也没活成。

    如今这情形到了陛下这一代最近的骨血也是三代以内的堂兄弟,皇家的子嗣难养活,陛下想多几个皇子的心情我也是能理解的。”

    柳芽儿安慰黄兰说:“别担心,公主陛下也会很喜欢的。”

    黄兰压低声音偷偷地跟柳芽儿说:“说来也怪,我本来是想歇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太后娘娘每次派人在我侍寝之后送来的安胎药我都时喝时不喝的,陛下这几个月来我这里我也大多是应付了事,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反而又有了。”

    柳芽儿忽然警惕了起来说:“那安胎药你没喝?”

    黄兰有一些生气的打了一下柳芽儿说:“妇人连着生产是最伤身体的,我当然不想这么快就怀第二个孩子。”

    柳芽儿正疑惑的时候黄兰说:“不过想想也是,真有那么神的药能让人快点怀上孩子的?我姥娘生了九个孩子,我光是亲舅舅就有六个,从来没听说她老人家是靠什么劳什子安胎药生孩子的,想来不过是那些个大家闺秀享福太甚身子弱才求助汤药的。”

    柳芽儿听着黄兰的话陷入沉思,自己一顿不落的喝迟迟没有身孕,而黄兰总是漏掉安胎药反而怀孕了,那只能证明那药有问题。

    难道是崔太后的意思?不能啊!她没有动机这样做啊!

    柳芽儿的思绪拉回对黄兰说:“你如今有孕,太后娘娘特准你今日不用去拜寿了,但我得早些去,你歇着吧,我再去看看蓟儿如何了,也被乳母抱去有一个时辰了。”

    黄兰对柳芽儿说:“那你去吧。”

    柳芽儿来到福寿宫的时候听到了张晨月被晋封为从二品充媛的消息。

    她倒是不意外,刘旌这孩子爱笑又亲和人,崔太后的心再硬也被孙子给感化了,太后亲自下旨晋封证明她真正的被这个皇宫接纳了。

    张晨月看到柳芽儿高兴的走过来说:“妹妹来了。”

    小跑过来的张晨月是柳芽儿从来没见过的,柳芽儿印象里张晨月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冰山美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张晨月这般高兴。

    仿佛浑身上下都透着活泛的光芒,柳芽儿笑了笑,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

    今年夏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雨水也规律,张晨月似乎终于从五岁那年阴雨绵绵的夏天走进了十九岁晴朗热烈的盛夏。

    这一刻柳芽儿是由衷的为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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