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银白色，凉森森的月光泄进窗户。
于文从半开的窗户缝中，看着独自出门的图南有些感叹。
“啧，她这一天还挺忙。”
说着，于文动作轻轻地打开门。
“去哪？”公蔓垂眸看着眼前贼头贼脑的于文。
……
于文嘴角一咧，干笑两声。
“我尿急。”
“房间里有卫生间。”
“哦。”于文讪讪一笑，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公蔓看着图南走远的方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黑阁内。
图南双臂抱胸，隔着透明玻璃观察着室内研究员的动作，有意似无意地开口：
“你好像从没有告诉过我，你这么受城主的信任。”
苏明哲看了图南一眼浅笑道：“南姐以为，光靠我一个人能这么轻易就获得巴明的信任吗？没有城主的帮助，别说三年，十年他也未必重用我。”
图南转头与苏明哲对视：“哦？看来我高估你的能力了。”
面对嘲讽苏明哲也不恼，轻笑一声便继续开口：“三年前爆破案，黑阁上上下下换了一遍血，那次的事情有多严重，您应该也知道。如果不是城主发话，我留不下来。”
图南不语，观察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苏明哲的目光渐渐移到图南的腿上。
图南不耐烦地挪动了一下。
“腿已经好了。”图南的声音打破安静。
苏明哲轻笑一声收回眼神。
“南姐放心，城主那边，苏明哲自有分寸。”
图南没有回答，另起问道：“那针剂到底什么用？”
苏明哲站直身体，脸上表情变得严肃：“针剂共有三种，第一种是鲜黄色，伴有细碎的银粉。我们发现这款针剂里含有一种物质，它与能量石中的第23号物质一模一样。经过实验发现这针剂可以使异能者晶核出现异变，生出光纤连接，这光纤不仅可以控制能量外溢，而且具有传输异能者自身能量的功能。”
所以那天被巴明吸收的木系，就是被打了这款针剂。
图南思忖，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可以任意吸取别人的异能？哪个系都可以？
图南开口：“有副作用吗？”
“暂时还未知。”
“其余呢？”图南侧头询问。
一丝怪异的表情在苏明哲脸上一闪而过。
“第二支是青绿色，初步检验似乎只是单纯的能量剂，可令使用者迅速恢复体力，不过其中也有微量的23号。巴明屯了大量绿色针剂，专门供给城主和他自己使用。第三支...”苏明哲转身从抽屉拿出一款针剂，举到图南面前。
“这支针剂，里面除了有23号外，还含有大量的能使人兴奋，并在短时间内达到能量暴涨的成分。”
图南接过针剂，灯光下，黑紫色的液体在针管中翻腾。
“带我去看看。”图南抬眼看向苏明哲。
“好。”苏明哲意会，转身走在前头。
地下十七层，是巴明的实验基地，也是黑阁的最后一层。
苏明哲带着图南往里走：“这里的实验人员都是他的亲信，但我已经全部控制住了，他们其中倒也交代出了一些有用的。”
“那是怎么回事？”看着一排昏迷的堕落种被倒吊在实验室的中间，图南眉头紧蹙。
苏明哲：“那些就是城中最近失踪的人，他们都被改造，用于提供能量。巴明几乎每周都要送两名给城主，每次用完还要配合一支绿色的营养剂。”
图南视线从他们被铁头套牢牢锁住的脸上划过，虽然这些都是无帮无派的流民，但其中也能看到一些眼熟的面孔，曾经为了活命频繁接任务单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现在却面如死灰的成为备用的能量输送体。
为了一己私欲，轻易糟蹋别人的性命。这就是他要寻找的长生吗？图南心里发闷，拳头在身侧缓缓握紧。
“太荒唐了。”图南脚步沉重地靠近。苏明哲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图南的胳膊，阻止道：“别冲动。”
“生命不该这么被轻视，他这么做，和主城区控制异能者的手段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肮脏！”
“城外每天都有人死，人命在这个世界不值钱！”
“这不同！”
这是两件事。
城外的厮杀，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选择总会有代价，有时候是生命而已。
但这是强压下来的无妄之灾。
图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她从小跟随城主，看着他成为不死城的统治者，带领追随他的人建设不死城，庇护所有闯关成功的堕落种。这样一个人，曾教导她正视生命、枷锁、不畏死亡。却在长生面前，轰然倒塌。
“但如果你现在进去，会惊动城主！”
“放手。”
苏明哲死死拽着图南，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图南就跑去救人。
图南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苏明哲说的对，如今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城主对抗，倘若被城主发现，她必定逃脱不了，最后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看图南冷静了一些，苏明哲又继续说道：“这种绿色针剂在黑阁私底下也一直售卖给拳击选手。”
图南沉默不语，她看着研究员进进出出，从堕落种身上抽取样本。
而苏明哲站在图南身后，垂头静静地看着图南。
实验室内，只剩下仪器声和研究员的脚步声。
良久，图南微微撇开视线：“这样的改造能——”
苏明哲：“不能，一旦被改造，就失去了回到以前的可能性，他们一辈子都是能量体。”
图南转身离开：“他们有后代的话，送到我的训练馆去，交接给公蔓。”
苏明哲点头：“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心善。”
图南脚步一顿缓缓开口：“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个懦弱的人，我要真善，我现在就该去救她们。”图南将视线偏向倒吊着的异能者，苦涩低喃一句：“不顾一切！”
“毫无原则的善良，只会害了自己，此刻不救只是为了避免未来更多的人陷入这场阴谋。南姐不要自责。”
图南眉头皱了皱，又停下脚步。他看着苏明哲一脸认真开导自己样子。不得不说，这小子说话真是有一套，刚刚愤懑的心情竟因为这句话消减了一半，难怪城主都信任他。
“明天我要出城。”
苏明哲：“您要去二区？”
图南偏着脑袋看了看他：“城主告诉你的？”
“那边似乎有什么动作，您出城门后注意身后的尾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陪您一同出城。”
图南：“不怕城主会怀疑我一样怀疑你？”
对于图南的试探，苏明哲不慌不忙道：“我想大概只有您记得我和城主之间的仇。”
图南：“巴明曾经也和城主有仇。”
苏明哲看着图南的眼睛：“但我不会让您为了我受伤。”
两人对视，图南扫过苏明哲坚定的眼神，率先移开视线：“明天开始，所有异样和公蔓交接就好，另外私下帮我看着点他们，他们想得简单，行事冲动又固执，容易出事。”
苏明哲语气透着一丝羡慕：“他们倒是好命，什么都有您帮忙打理。”
图南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肘，给了苏明哲一下。
“南姐真是好力道。”苏明哲捂着自己的肚子，闷闷地哼了一声，随后又跟了上去。
两人往外走了几步，苏明哲提醒道：“南姐，前往二区的路上不会太顺，建议您少带一些人手，他们可能会连累您。另外……”苏明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方块，道：“这是信号干扰器，城主给您的手环会暴露您的位置，这个会屏蔽掉一些。”
图南挑了挑眉头，这种东西不死城可不好找。不过她还是婉拒：“不用，有人帮我改造了手环，定位暴不暴露我说了算。”
苏明哲收回手，脸色不变：“南姐身边竟有这样的人，我说什么来着，心善之人必有回报。”
这小子又调侃她，图南威胁似地抬了抬手肘。
“南姐一路顺风，南姐再见。”苏明哲立马加快语速，拱手告别。
离开黑阁，路上也已察觉不到暗线。久违的安静，让图南的身心得到了一丝舒缓。
青白的月亮静静挂在半空，照着图南前行的路。
如果世界真有这么平静，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