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康复室回到病房的路上，她揉揉眼睛，看错了？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的千翎环视四周。刚才有个人影进来了。还以为是妈妈，但现下无人……

    衣柜里的人影偷偷透过细缝观望外面情况，只见千翎比起先前气色红润许多，她的桌上摆了许多零食和书本。零食倒是拆封都没有拆封。

    她背对着他，坐在病床一侧，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她的背影显得如此单薄。她注意到了那一捧鲜花，她左顾右盼，直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衣柜前。明明隔着厚厚的木板遮挡，可无处遁形的羞愧难当使他头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低。

    忽然，她的手拿起，没一会儿，她的外套便脱下了。在他的视角里，只能看见她的小背心。他连忙闭起眼睛，等到一点光亮慢慢变大，直到整个衣柜都被光亮填满。

    “啊……千！”

    千翎面无表情地盯着满脸涨得通红的菊丸，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双眼躲闪。

    “花是你送的？”

    菊丸见她依旧套着外套，松了口气，鼓足勇气，鞠了一躬：“抱歉！”

    “躲衣柜这种举动确实需要道歉。”千翎伸出手。菊丸一抬头，柔软的头发与她的掌心相蹭。

    啊，她应该清楚，他要道歉的又不是这个。

    “饿吗？”她坐下，把桌子上的一包零食撕下封口，递给他。“番茄味的。你很喜欢的。”

    嗯……薯片在嘴里发出脆脆的咯吱声，菊丸乖巧地抱着零食，吃了几口，抬头愧疚地又要说些什么，但入目的是洗干净的葡萄，“水果。洗过了，吃吧。”

    “哦……”嘴巴永远比脑子快，他应下后，手也跟着不自觉地接过，尝了几口后，“千……”

    “吃蛋糕吗？”

    “啊？吃……千翎！！！”

    对上千翎一双无辜的眼睛，菊丸气又泄了大半，他苦恼地挠了挠头，“我这次过来，不是蹭吃蹭喝的。”

    几声轻笑过后，“我知道。”只是这么多零食，她是吃不完的。几乎每周都要来的雅治也不喜零食，还特别挑食。所幸来了个会吃的，可不得叫他多吃些。

    可等他有机会开口了，千翎就这样笑着听着他的下文，他一时间又吐不出话来。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因为我，你不能去比赛了。但是，但是千翎明明说我们各管各的，你耍赖。说好大家都要比赛，都不能受伤的。笨蛋千翎，我发现了，老是说我笨，其实千翎才是最大的笨蛋吧。那么危险的时候，还砸到了头。留下我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场景，我……”温热的胸脯贴上了他稍稍冰凉的胸膛，环住他双手的力道很紧，她在努力回应着自己的颤抖。

    千翎低头，澄澈的目光与茫然的眼神相撞，“我只是在仅剩的两个选择下，做了一个不会令我后悔的选择。我相信英二，否则，我无法站在这里。我没你想象的那样勇敢与无所不能。相反，英二是你救了我。”

    “无法参加比赛，那又如何。至少机会永远都有。失去初中部的资格，我就去努力拿下高中部的。没有什么是一定比生命还重要的。”

    她的手抚过他的脸颊，而他也忍不住蹭了蹭，“千翎，呜呜呜呜呜呜，干什么啊……你这么一说，好像拼死从石块堆里推出我的，救我的那个不是你一样了。千翎好坏，害我一个人担心这么久，一直不敢来看你……”

    菊丸的泪水落到了她的指尖，回想那日变化，忽然的大脑刺痛与身体灼烧，她连忙一只手抓住床单，稳住了身体。

    她昏迷时，是有一小段记忆的，是她无法动弹，眼前一片黑暗的场景，当时有几滴滚烫的液体滑落到她的脸颊。分不清是血液还是泪水，总之她记得。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我又得难受了。”菊丸一抬眼，她苍白的唇边勾出一抹笑，她抽出一张纸巾，拭去他的眼泪。“菊丸不是男子汉吗？”

    “不是！我……我现在不是！等我调整好心情，我还是男子汉。”他一把夺下她手里的纸巾，胡乱擦了擦。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神情，“那，”张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缄默不语。现在提那件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太不合时宜。只差一步。

    “什么？”

    菊丸握紧了拳头：“我要和千翎考一个高中，一个大学！”

    啊？

    “哈哈……”

    诶？菊丸诧异着，看着掩唇而笑的千翎，菊丸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试图揣测千翎笑容背后的含义。他感到心中升腾出一阵疑问，不禁好奇地问道：“千翎，你笑什么？”这样放肆的笑容，难道他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

    千翎摇摇头：“没什么。一定要说到做到啊。”

    “对了，千翎，下周一是青学一年一次的舞会，是为了庆祝初三毕业生举办的。”离毕业还有一个月时青学就会有这种活动。

    “到时候，我能和你一起吗，你可以做我的搭档吗。”舞会是要求一男一女的，往年也会有女生与女生，男生和男生，只不过大石早就有搭档了。

    “好啊。”不过下周一她要去东大附属晋级考。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多久都等。

    青学众人要参加网球比赛。她住在医院，不在一个教室学习，果然接触也少了。期间迹部也过来拜访她。她也有幸吃到了迹部亲手削的苹果。

    不过问起迹部是怎么知道她住院的，迹部的反应确实耐人寻味。

    “昂，本大爷是去那栋写字楼办公时，顺便拜访了你，但发现你房间没人。”

    什么时间去的？

    “你隔壁那个小女孩告诉本大爷的。”

    千翎躺在床上，从旁边桌子的水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抬头微笑望着他：“这样吗？那谢谢你了。”她顿了顿，“吃苹果吗？”水果刀放在茶几上，而茶几距离她不算太近，她抱歉道，“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水果刀？”

    迹部俯视她，在她的脸上盯了半天。比起之前来看过她的人，迹部是唯一一个没有把目光放在她头发上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之前那个长谷川千翎一样。

    “我来吧。”他接过千翎手中的苹果，跨步走向茶几处，弯腰捡起水果刀，随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从千翎这个角度看去，迹部削苹果时专注的侧颜，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是穿着校服来的。可见他是一听到她住院了就赶过来的。毕竟像迹部这样注重自己形象的人物，按理不会这么仓促。

    “长谷川。”

    他站了起来，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目光辗转，入目的是千翎苍白的嘴唇和依旧温柔的眼神。“谢谢……”

    “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他的声音不瘟不火，没有自称是本大爷，但也不算是请求句。

    “什么？”她慢慢咬了一口，苹果的清脆声在房间中回荡。

    “不要再为了别人，而让自己受到伤害了。”

    苹果的甜味蔓延着，不止口腔，空气里都带着些许的香甜。以这个角度，她清楚看见迹部的发际，他的眼睫，他的眉宇，好像是强制的陈述句，但从他的俯身动作，似乎她读懂了他的请求。

    “好。如果是迹部的请求，我怎么可以不答应。”下一刻，好似就要溺在他的眼神里。千翎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向另一处，“迹部，吃零食吗？”

    “……谢谢。”

    尽管不能以她最拿手的空手道大奖作为保送依据。长达一个月的复习，她的成绩突飞猛进。成功得到了东京大学高等学校名额。但真正能保送还是需要等待一个月后的选拔考试。

    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不到一个月，医生便安排她出院手续了。出院时，隔壁几个病房的人也过来和她告别。

    “诶？”在大门口等待妈妈的千翎一瞥，就看见双手揣兜的……亚久津仁？

    一个月不见的亚久津。但这个时间……千翎不确信地低头看了眼手机——

    周五早上十一点。

    理应还是上学时间吧。

    他上前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当他的目光聚集在她头发时，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怎么在这……”都能遇见她啊。

    一个月时间，也就只让她的头发长出指甲盖的长短。可是她现在的头上，可不止自己的头发。还有雅治送的假发。

    上周，在千翎的提醒下，仁王从之前的每周一来到现在隔一周再来。住院的几天都有妈妈陪伴，她反而清闲自在，除了每天的复习，连青学的同学也会过来看看她。

    拉着千翎在医院楼下散步的仁王忽然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假发套。他捣鼓了一翻，摆正她的身子，一丝不苟地替她戴上了假发套。

    “呐，这里面有你的也有我的头发哦。”仁王揉了揉发顶，想起从一周前就开始编织这套假发。

    这顶假发一共有两种颜色。黑灰色与银白色交织缠绵，不完全是他的发色，也不完全是她的。“我可是染了好多次才得到这样颜色的头发哦。”其实，最早这顶头发他是完全想染成与他一样发色的头发，可转念一想，这样看上去又太过无趣。

    他凑耳：“我说的有我的头发，是我真的取下了自己一小截头发哦。”他特意指了指自己明显有裁剪的发块。

    千翎抿唇，仁王cos的目标一向完美，要求从头到脚都必须毫无破绽。所以这假发估计也是他保养很久的真发慢慢修理的。

    仁王是有私心的。这顶假发他已经存了很久了。本想着中考假期拉着千翎一起去漫展cos才准备的，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这顶假发竟然有了其他用途。但对他，只不过是提早送了出去。

    “雅治……”千翎低着头。

    “好了好了。不要说什么煽情的话。我可不想听。你呢，就好好等自己的病好。出院。假期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漫展角色扮演呢。约定好就不许改变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