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
小时候，她常常羡慕。过生日能吃蛋糕的小孩儿，父母会牵着他们的手，带他们去买好吃的零食，漂亮的衣服。
那是爱。
啪！
红彤彤的巴掌印顿时占据了女孩那张不大的小脸上，本就枯瘦的身体，此刻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她下意识的捂住脸颊，眼眶通红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蛋糕？呵…你个扫把星也想学别人过生日啊？我告诉你！做梦！”
“真是晦气。”
女人揉了揉自己的手，方才那一巴掌她可没收着力。
这会自己的手反倒是疼上了。
她厌恶的看了眼捂着脸，一声不吭的女孩。
“还不快滚！衣服洗完了吗？那么多活没干呢，不知道干吗？你个赔钱货！”
她说着一脚踢在了女孩的肚子上。
瘦弱的女孩跌坐在地上，晶莹的泪珠顺着红肿的脸颊滑落。
她自顾自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外面走去。
霜雪疮痍的天，女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袄子，还破了不少地方。寒风吹过她的脸颊，冻得刺骨，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一遍又一遍的，用冰冷的水洗着那似乎比她还要沉的衣服。
刺痛的不是伤口，而是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
水野稀猛的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瞳眸里，还有些未散去的深色。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一条濒死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
良久，她才平稳了呼吸。
看着窗外再次飘起雪花的夜空，她心里是一片麻木的悲寂。
“…梦吗……”
儿时的记忆，无时无刻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剑。在她快要忘却时，就狠狠地来上一刀。
提醒着她的不堪。
她从床上爬起，走向那透着夜色的落地窗。
地板冰冷的骇人，房间里没开空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窟。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寒仿佛深入骨髓般，往她的身体里涌入。
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仿佛是个没有灵魂，没有痛处的破娃娃。
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抚上玻璃。在触碰的一瞬间，那块玻璃甚至没有因为她的热度而泛起白。是了，她的手，比起那块玻璃，也没有热上多少。
哗啦…
落地窗被她猛的打开，寒风吹起了那白色的窗帘，和她纷飞的墨发。黑白交织的柔软，宛如舞动的阴阳，而她是那站在黑白之间的灰。
是那看不见的线条。
她伸出手，雪花落在她手心的瞬间就融化了。
她麻木着，感受着这片生养她的世界。
“真冷啊。”
那声没有情绪的叹息，像是放弃希望的无能者留下的遗言。
另一边，五条悟百无聊赖的坐在檐廊上，身后是一派祥和的五条支派和主家的互动，敬酒，吉祥话，无一不假，无一不让五条悟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大咧咧的坐在那瓦片铺盖的屋顶上，看着乌云蔽日的天空，和漫天雪花。
拿出手机哒哒哒的发了几条消息。
另一边，夏油杰拿出嗡嗡震动的手机，随意打发了几句正在看跨年晚会的父母。就回了房间，他转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对于父母那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疏离的讨好，让他心烦意乱甚至有些烦躁。
看着五条悟发来的笑意，他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拉开落地窗，他动作灵巧的翻上屋顶，躺在了瓦片上，一手拖着头一手回复着他的消息。
【下雪了。(附上一张天空的图片)】
叮咚，另一边很快就回复。
【啊~无聊死了，听那帮老头子假惺惺的墨迹，还不如在咒高过呢。】
夏油杰默了默，他想起方才的那般场景。
【嗯，我也是。】
他想了想又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
五条悟突然没了回复，夏油杰想着，可能是被那些长辈给叫去了吧。
他随意翻动着相册，想看看今年都拍了些什么。
忽然，手指停留在那几张白色的资料表上。他顿了顿，点开…
视线一点点的移动，最终落在了生辰的那一栏。
夏油杰忽然猛的从屋顶上坐起。
他看了又看，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
“摩西摩西，新年快乐啊，夜蛾老师。”
“欸~我可是很真心的在给老师祝福。不过还有件事想问问老师，小稀她的……”
“原来如此，谢谢老师。”
“祝您加班愉快啊。”
电话挂断，夏油杰看着时间，还来得及。
他随手给五条悟发了个消息，还有在家摆烂的硝子。他翻身回到房间里，随意拿了件外套就跑下了楼。
“小杰！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夏油夫人有些担忧的问道。
夏油杰勾唇笑了笑:“又点急事，抱歉妈妈，我今晚就不回来了，过两天我再回来看你们。”
他说着就跑出了家门，夏油夫妇无奈而又担忧，夏油先生搂着自己的夫人，看着关上的门无声的叹息着。
“孩子大了。”
“嗯…是啊。”
夜蛾正道刚刚袚除完一个咒灵，他随意的用手帕擦了擦手，忽然想起方才的那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的日期，微微一愣。
“原来今天已经3号了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想起方才夏油杰的问题，和这么晚突然的来电。他叹了口气:“真不让人省心的刺头啊。”
他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看看资料吧】
夜蛾正道抬眸看向头顶的夜空。
或许对那个孩子而言，生日并不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反而…
是她痛苦的开始。
他叹了口气，或许夏油杰是不同的，他能够做些什么也不一定。
夏油杰坐在咒灵的背上，在天空疾驰而过。他看着手机上，叮叮叮的消息回复，以及夜蛾老师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他愣了愣，倒也是听劝的点开资料再次读了一遍。
冷冽的寒风，吹拂起少年脖颈上围着的那条白色的围巾，在天空就划过一条淡淡地白色残影。随着指尖划过荧亮的屏幕，手指停顿在那一条条荣昌的介绍上。
【1990年1月，东京xx区某医院附近，发生大规模咒灵暴动，造成50人伤亡。】
调查日期：1月3日
【1996年1月，东京某郊外村落，发现一只特级咒灵，三只二级咒灵。咒术师赶到时，四只咒灵均被袚除。全村108人死亡，幸存者三人。】
调查日期：1月3日
简历上只记录下了影响严重的事件，但是夏油杰知道，真正发生的远远不至于此。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水野稀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生日。为什么在提起村子时会是那样的表情，为什么在提及父母的时候…
一桩桩一件件，渺小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或许…生日对于水野稀而言……
不是出生在世界上的喜悦，而是无穷无尽的苦难。
他忽然犹豫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回去给她过生日吗？
为她无穷无尽的痛苦庆祝。
嗡嗡嗡…嗡嗡嗡……
“喂！杰，你怎么不回消息啊？你那边风声好大啊你，你在哪啊。”
五条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夏油杰抿了抿唇：“我在天上，正往咒高的方向走。”
“啊～你动作这么快，等我，我也回去。”
五条悟说着，电话另一头就传开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顺路去买个蛋糕好了，那家伙真是的，过生日也不提前说，还要我们自己发现。”
“不过正好～我还挺期待她那张面瘫脸，露出惊讶的表情的，哈哈哈！”
夏油杰犹豫了下，他呼出一口气：“悟…”
他将自己的推测，和夜蛾正道的提醒全部都告诉给了五条悟。他有些忐忑的等待着对面的回答，然而…
“哈？这还用犹豫吗？”
“当然要庆祝啊，庆祝她脱离苦海，遇见我们！”
“这不比她那些烂亲戚好纪念的多啊。”
少年的声音，穿过小小的电盒子，流入夏油杰的耳畔里。他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心中的犹豫也一扫而空。
是啊…没什么好犹豫的，这是庆祝小稀的新生。
过度的在意，反而让他更加害怕对方受伤。
但是他忘记了…
水野稀，从来都不是他想象的那般脆弱。
“喂，硝子，新年快乐啊…要不要回咒高？”
“好，我去接你，大概…10分钟的样子。”
灰蒙蒙的天空，那层乌云似乎悄然散去。隐隐露出了云层后的月亮，柔和的月光一点点穿透云层，像是太阳赐予了它在黑夜中前行的勇气，勇往直前。
没关系。
没有理由的话…
那就让他们，为她创造出。
值得纪念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