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谢梓沛在正式入职之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己的身份转变。或许是因为二十多年的学生生活很难迅速割舍,又或许是因为下班回到家后能够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母让他始终有种自己还在上学的错觉。哪怕自己已经迈入职场两个月了,谢梓沛依旧怀疑自己身为“上班族”的合格程度。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姜晚歌来——尽管他已经失去她的联系方式很久了。这些和姜晚歌又有什么关系呢?依旧是学生的姜晚歌似乎比已经工作的他更像一个“大人”,也许就是因为她离开父母独居呢?谢梓沛发散性地胡思乱想着,给自己总是回忆姜晚歌找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谢梓沛推开防盗门,看到了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等他下班的父母。

    “回来啦?”

    谢母的声音把谢梓沛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把钥匙放到玄关的挂钩上,一边脱鞋一边道:“嗯,回来了。”

    谢父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手机怎么样?我记得你现在的手机已经用了三年了……”

    谢父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款手机的购物详情页。谢梓沛看了一眼,略有些诧异:“你要给我换手机?”

    “已经用了三年了,可以换了。”

    谢梓沛摸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下意识拒绝道:“不用了,我现在的手机用着挺好的,还没到必须要换的程度……还有我已经工作了,如果我需要换手边的硬件我会自己买的。”

    谢父笑了起来:“对哦,我总是觉得你还是个孩子。”

    谢母不以为然:“反正你还住在家里呢……说起来是不是应该给你买套房子了?现在没有房子的话找对象很难的。”

    谢梓沛有些头大,这种催婚的话题终于也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拒绝了父母要帮他买房子的提议:“没必要,在家里上班也挺方便的。而且……想要房子我会自己努力的。”

    “哎呀哎呀,居然是不需要我们帮忙呢……”

    “独立”的第一个表现似乎就是离开父母独自居住。但是谢梓沛工作的地方离家不算太远,通勤非常方便,另一方面他与父母关系融洽,出去租一个房子来实现独居显然是一个没必要且浪费钱的行为。如此一来,直接买新房子似乎是个比较合理的实现独居的办法。

    但是谢梓沛对于“买房子”这件事有种莫名的抗拒。他们家不是什么会靠房地产投资的家庭,买房就是为了居住,仅此而已。这也意味着一旦属于他的房子买下了,那么他后半生的所在地也就确定下来了。

    现在谢梓沛就在临安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父母亲戚都在这里,一切都尘埃落定,似乎再没有什么不确定因素能让他不在这里定居。按照他之前的规划,自己接下来就应该完成人生的“任务”了——譬如相亲,譬如结婚生子。在这样的前提下,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似乎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可是他就是不想这么快的“安定”下来。或者说,他在通过逃避买房子来逃避接下来的“人生任务”。明明临安是他土生土长再熟悉不过的家乡,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却变得有几分陌生,甚至还有些面目可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排斥临安还是排斥自己的未来,似乎只要还没买房子,那么他的未来就还有无限可能似的。

    于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这件事创业未半而崩殂,他依旧维持着现状,一边和父母住在一起,一边自我嫌弃,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什么新时代巨婴。

    谢梓沛叹了口气,感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么别扭的人。

    其实他也是有在变化的,只不过他自己没注意到罢了。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很少做饭的他也会在下班的时候去菜市场按照父母的要求买菜了。

    在厨房帮忙时他拿起菜刀将大蒜拍扁,谢母看到后吃了一惊:“原来还可以这样快速剥蒜?”

    谢父谢母的做饭水平都还马马虎虎,成品也有美味的时候,只是在操作技法上略有些不成熟,所以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厨房小妙招”。

    谢梓沛略有些得意:“反正也是要切成蒜末的,拍扁的不仅容易剥皮还方便切,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谢母连连表示学到了:“你从哪学到的这个方法啊?”

    谢梓沛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

    脑中瞬间出现了去年夏天的那个画面。盆里活蹦乱跳的小龙虾,还有满屋飘扬的蒜香味儿。

    他喉结微动,竭力压制住心里的那分异样,随后若无其事道:“看美食视频学的。”

    “这上网还真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呢……”

    一个周后谢梓沛还是换了一台最新款的手机。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父亲没有报销,让他第一次“自掏腰包”置办自己的东西。

    新旧两台手机放在一起,谢梓沛点了数据迁移,以此完成更换手机的最后一步。

    不久之后,所有数据一比一复刻到新手机上。他拿起新手机,将屏幕上的APP挨个点开,确定没有遗漏的内容。只是在打开云盘的时候,他和姜晚歌在先锋书店门口的合照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瞬间谢梓沛僵住了手指,甚至差点停止呼吸。

    这是云盘的预览界面。备注信息写了半年前他在秣陵拍下了这张照片。

    半晌,他握着新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打开图库,拖着滚动条向下。很快他就在手机里看到了自失联以来他一直不敢再看的那张脸。

    大量的姜晚歌的照片存在这里,中间夹杂了几张似是风景的照片。智能手机贴心的在拍摄日期旁标注了地点与关键词,让谢梓沛只在预览界面就能回忆起当时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谢梓沛自毕业以来,第一次直视那个盘旋在自己心里不敢正面应对的影子。

    他其实一直都在想姜晚歌,只是这一切在这天晚上突如其来的被摆到了明面上来。

    回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而谢梓沛任由自己被此淹没。看着看着,他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手指点开一张在博物院拍摄的照片,那是姜晚歌的背影。当时她穿着新中式的衣服扶着民国风建筑大门上的把手,似是要推门而入一般。这张照片没修过,但一切光影都那么恰到好处,让人和背景契合的如此美妙,宛如一幅经过精心设计的油画。

    谢梓沛点了设置,将这张照片作为桌面——新手机的第一个桌面图片。

    这其实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毕竟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失联了,对于一个没有可能的人最好的处理方式其实是随着时间慢慢遗忘,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就像姜晚歌毫不留情地拉黑他的做法那样。现在谢梓沛不仅没删掉照片,还把它设置在日日可见的位置,显然是人为的给自己的“新生活”增添障碍。

    他久久地凝视着这张照片,思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四处发散。他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回忆起封控期间的网络聊天,回忆起只隔着两公里的三日隔离,回忆起研二的那个暑假。

    暑假,对,是暑假。谢梓沛突然想起来在那个暑假的第一天,姜晚歌曾问过他。

    ——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谢梓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当时的回答是——当然不了,不是说好不谈感情的吗?

    时隔一年,谢梓沛忽然就开始为了当年的那个回答而懊悔了起来。如果他当时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那么现在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就算异地恋很痛苦,难道会比现在哪怕能刻意坐高铁找到她的住所去却完全没有立场和理由这样做更好吗?

    人总是在做一些自作聪明或者自以为是的举动。谢梓沛把手机丢到一边,盯着天花板自嘲。人还总是会懊恼很久以前没有选择的那条路,下意识认为另一条没做过的路会比现在更好。

    可是他知道没有如果。

    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其实毫无意义。

    荒谬的是在这种时候,谢梓沛却设想了姜晚歌的反应。她一定是从容而淡定地笑了笑,接着说“别为已经打碎的鸡蛋哭泣”。

    谢梓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真是太荒谬了。

    他记起来一年前的那个仲夏夜里,姜晚歌将被晚风吹乱的发丝理到耳后,对他说:“姜晚歌,我叫姜晚歌。”

    “不再是‘H大的渣女’,而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那时他们刚看完一场午夜播放的悬疑电影,在夜市的各个小吃摊前吃完宵夜。他们一起注销了社交软件的账号又卸载了APP,然后再也没有重新下载注册。

    一年之后的现在,谢梓沛听到自己在心里说:姜晚歌,我很想你。

    亲爱的姜晚歌。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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