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结局)

    “你怎么知道工厂里有这么个人?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潘金花一挑起这个话头,婉妗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想道:

    “该不会又是那林雯雯的主意吧?!”

    潘金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个劲儿地把话题往老三的终身大事上引。

    “你不小了,村里比你小的姑娘都生娃娃了,你要是再不找对象结婚生子,还不知道村里的人会咋说呢。”

    潘金花只觉得自己是一心为了老三好,鼓着劲儿催着婉妗赶紧去找对象。

    婉妗摇了摇头,坚决道:“嫁不嫁人是我的事情,就不用您二老操心了。”

    婉妗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就要走。

    “你!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潘金华捂着胸口,右手直指婉妗。

    林达山从屋外走了进来,他也在一旁劝道:

    “老三,你娘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工作稳定下来了,可不是要愁结婚生子的事情吗?”

    “为了我好?”婉妗越发觉得好笑: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宋耀祖是个怎么样的烂人?

    前几个月他还因为骚扰女同志被贬成了临时工,你想要我嫁的就是这种男人吗?”

    婉妗雷电一样的目光直接刺向潘金花:

    “这样的话,以后除非必要,我们不用再见面,我不会认两个要把女儿推进火坑的人为父母。”

    说完话,婉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林达山和潘金花夫妇二人两相凝望,不知所措。

    林达山:“你不是说那宋耀祖是个好小伙儿吗?怎么老三说他是一个流氓?!”

    潘金花也木楞楞的,不知所措:

    “不是我也不知道啊!我明明到附近打听过了,那宋耀祖是个板正的小伙子,人人都说好啊?!”

    潘金花委屈极了,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谁知道那宋耀祖人面兽心,是个惯爱装模作样的!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雯雯失望极了:

    “那老三怎么这么机灵,一点坑都不愿意踩,白费我的一番‘苦心’了。”

    潘金花越想越不对劲,瞥眼见到了小姑娘,立即想到当初还是小闺女让自己为婉妗相看那个宋耀祖呢。

    想明白了的潘金花大踏步走到林雯雯的面前,质问道:

    “雯雯,是不是你搞的鬼??”

    “娘,你在说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

    装作无辜样子的林雯雯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随即扭头看向她: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潘金花气上心头,刚想走上前给林雯雯几个大脑瓜子,却再一次被丈夫阻止了。

    “行了!你别闹了!一个女儿离了心还不够,你还想赶跑另一个吗?!”

    林达山闭眼回忆着三女儿决绝的神情,懊恼不已:

    “刚才我怎么就忘了劝着点儿你,这下好了,老三这下彻底和咱们离了心,这个女儿以后怕是不会认我们了。”

    林达山此话一出,忙着教训小闺女的潘金花也沉默了:

    “都是雯雯的错,要不是她挑唆,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你的心咋这么毒啊!”

    潘金花约想越气,甚至不顾丈夫的阻拦,狠狠地拧了一下林雯雯的胳膊肉。

    “啊!好疼!”

    林雯雯疼得大叫,差点就要把怀中的女娃娃抛了出去。

    “娘!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拧我?!”

    潘金花无所谓地说道:

    “你也说了,我是你亲娘,打你一下怎么了?!

    还有你这狠毒的性子,怎么连自家亲姐妹都陷害?!

    我就是小时候打你打得太少了,才让你变成今天这副德性,胆子大得都快要上天了。”

    “咚咚咚,咚咚咚。”

    潘金花还想继续说下去时,自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待会儿再教训你,你给我等着。”潘金花白了一眼小闺女,跑到院门口开门。

    她一打开门,一个身材壮硕坚毅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青山?”潘金花不确定地喊了一句。

    屋里的林雯雯耳朵尖,她一听到动静便连忙将怀中的娃娃放到床上。

    她自己则忙着回房换一身新衣裳,又重新梳了梳头发,以最干净、清爽的姿态去迎接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丈夫——霍青山。

    “青山哥~你回来啦!”

    林雯雯匆匆走出屋子,抬眼一瞧,娘亲潘金花正一脸殷勤地拉着霍青山进来。

    林雯雯站在原地,激动地喊道:

    “青山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霍青山从丈母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下意识地将目光集中到林雯雯平坦的小肚子。

    “是啊,我来接你和孩子去岛上随军。

    对了,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哦!在屋子里呢,快进来看看。”林雯雯这才想起自己有一个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连忙招呼着霍青山进屋。

    在这间隙,她扭扭捏捏地答道:

    “青山哥,我为你生了一个,一个女儿。”

    林雯雯紧紧地盯着霍青山的脸,既担心青山哥会嫌弃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又怨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生不出一个带把儿的来。

    一旁的林达山拍了拍女婿霍青山的肩膀:

    “回来就好,等雯雯跟你随了军,你们一家三口就好好过日子,我这边不用你们操心。”

    林达山正盼望着女婿能帮忙把自家这糟心的小闺女带走,自从她回到娘家养胎以来,闹出的幺蛾子是一件接着一件。

    饶是最疼爱林雯雯的林达山都有些受不住,希望她能赶紧跟着女婿随军,还他们家一个安宁。

    霍青山看到了床上的女娃娃,几个月过去,她身上的红色褪去变成了一只黄黄的“小瘦猴子”。

    霍青山笨拙地将孩子抱在怀中,血脉上的吸引让他看向孩子时的眼神充满了柔情。

    为了躲避京城的风风雨雨,他的家四分五裂,亲人各走他乡,这段日子霍青山一直在外奔波劳碌,身心都遭受着巨大的打击。

    女儿的出现让他的眼睛重新恢复了一丝丝的神采,新生命的诞生仿佛也昭示着他霍家在度过风险和危机之后将会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对了,孩子有名字了吗?”

    “还没取呢,就等着你来为孩子取名。”

    林雯雯不假思索地恭维,实际上她也根本没想到为女儿取名字。

    “爷爷早就已经为他的曾孙辈取好名字了,如果是男的就叫霍承风,女的就叫霍忆如。”

    林雯雯点头称赞:“不愧是爷爷,取名字都取得这么有水平。”

    话说回来,丈夫回来了,林雯雯的底气也就更足了。

    她随口对着潘金花说了两句:

    “我和孩子要跟青山哥一块儿随军去了,老三就是没福气,机会来了都把握不住,当初我还想着带她一块儿去呢。”

    林雯雯口上花花,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希望老三出现在她丈夫的面前,毕竟上辈子……

    一听妻子提起大姨子,霍青山的眉心跳动了两下。

    他与林雯雯在年初十履行两家婚约那天曾匆匆见过大姨子一眼。

    她给自己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霍青山确信,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个叫林婉妗的女人。

    那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呢?

    霍青山百思不得其解,遂只能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底,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再说。

    “青山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走?”

    霍青山想了想:“今天休整一天,明天早上咱们就回小岛。”

    “真是太好了!”林雯雯激动地叫了出来,心底不断地吐槽:

    “我早就受够爹和娘了,他们不仅扣扣搜搜,我想要干点儿事,他们都这不让,那不许,真的烦死人了!”

    女婿的到来暂时冲走了林达山和潘金花二人“失去”女儿的痛苦,他们二人压下心底的焦虑,尽心尽力地照顾不远千里而来的金龟婿。

    霍家在此次风波中虽然遭受了重大打击,可说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焉知没有翻身的那一天呢?

    林家夫妇招呼着两个儿子一块到厨房为女婿做饭,一起欢迎霍青山这个久久未见的新女婿。

    人多力量大,只见霍青山休息了一小会儿,源源不断的菜肴被小舅子们一一从厨房端上餐桌。

    桌子上的菜色虽然简单,但是分量十足,甭管好不好吃,吃饱总是可以的。

    奔波劳累了好几天的霍青山在岳家吃得爽快极了,他吃了三大碗米饭才堪堪填饱肚子。

    林达山见了,也是饶有感触道:

    “青山这是受苦了啊。”

    翌日清晨,林家四口人默默地看着霍青山与林雯雯夫妻俩抱着孩子离开。

    前头还传来林雯雯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似乎在抱怨他们这些个娘家人对她种种不好……

    ……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眨眼间三年过去了。

    在这三年的时光里,婉妗终于住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房子。

    原本作为“保安亭”的房子在后勤干事的巧妙操作下变成了婉妗的房子。

    这座小平房面积大,总共四十平。

    房子的位置距离福利房也有一定的距离,完全不用担心福利房会遮挡光线。

    有了房子的婉妗变得更加亢奋,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唯一几次回去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花费一天的时间去林家送上一袋大米和五斤猪肉聊表孝心。

    东西送到就离开,根本不管林家夫妻那想要解释的话语,完全摆脱亲情的束缚和绑架。

    如今的她已经升职成为仓库主管,每月工资能有个半百,福利也往上升了一大截。

    这让婉妗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把精力耗费在虚无缥缈的亲情上,不如将其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上。

    后者给出的回报将是实际而丰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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