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宗门大殿里，回荡着李苏崖痛苦的嚎叫。
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死，免得再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是那些黑色的细丝，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卫灵绮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一会儿，才问道：“想死吗？”
李苏崖迅速点头，连连哀求道：“死了也好，我用命还罪孽，是我对不起你！”
如李苏崖一般，活过一万多年的老怪物，灵魂远比凡人乃至相当一部分的修士强大，于他而言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只要能留下一缕残魂，他的灵魂就能带着记忆，再重新找到合适的肉身。
而这样还顺便能除去一部分那些令人厌恶的业力，可以说于李苏崖而言是极好的选择。
卫灵绮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说道：“可是，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一只手轻轻覆在胸前，感受着胸腔里陌生的轻微跳动，以一种奇异的音调，开口说道：“我诅咒你——”
“你永远只是凡人，不可再接触非人力所能及之物，你要经历人之生老病死，所愿所求皆不可得，尝尽求而不得之苦。”
“你不可提起任何过往，亦不可利用所知欺瞒他人，你若再犯下罪过，必会受天谴雷劫。”
“无论生死，业力将纠缠于你，你将带着永恒的痛苦直至罪业赎尽。”
李苏崖明明在痛苦之中，业力缠绕着他的灵魂，仿佛是蟒蛇在试图绞死自己的猎物，他恨不得将头劈开两半，他却依然嘲讽似的说道：“这样诅咒的话，我听得多了，你所谓报复就是如此而已？”
卫灵绮没有回应他挑衅的意思，打了个响指，将黑色的细丝尽数撤回。
就在那一瞬间，李苏崖感觉到，他的丹田处仿佛是个破了个洞的口袋，一万多年辛苦修炼而来的灵力正在尽数流失。
而更令他感觉到恐慌的是，他与本命法宝之间的联系也在消散，他也打不开随身携的储物袋了。
“你做了什么！”
他尖叫着，一身法衣仿若自焚一般，燃烧殆尽，他想用还剩下一丁点灵力去施展法术扑灭火焰，但却惊觉他已经忘记了那法术该如何结印。
他全身的机能也在迅速老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个年轻人变为白发苍苍的老人，呼吸间仿佛是个破风箱一般，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但卫灵绮没有理他，歪着脑袋回忆似的说道：“说来三师兄从前最不屑一顾的是什么呢？”
“啊，想起来了，是‘没用’吧？”
“因为三师兄从前的天赋，在师尊座下可以说是最末，所以才会另辟蹊径，钻研阵法与傀儡之术。”
卫灵绮微笑着看着他说道：“现在三师兄这样子，可以说是废物中的废物了。”
“杀了我！杀了我！”
李苏崖用粗哑的嗓子喊道，挣扎着想一头撞死。
可是他的骨头也松脆了不少，支撑不起这样猛烈的起身，他又瘫倒在地上，无能地怒吼着。
他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慢慢享受吧。”
她轻笑着，抬步走向那密室之中，穿过曲折的同道，来到了李苏崖先前所藏身之地。
那里刻画着一个闪着蓝色光芒的阵法。
但卫灵绮并没急着启动，而是转过身来神色冷淡地看着跟着她过来的谢鸣，并问道：“做什么？”
“我，”谢鸣不知为何，不大想看见她那双眼眸中的冷漠神色，于是低下头问道：“我想问你，那个人赎清罪孽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吗？”
“他赎不清的，”卫灵绮轻声吐出冰冷的字句，“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而若想偿还罪业，首先便是要承认这一点，否则便只能在无尽轮回中不断重复痛苦。”
“原来是这样。”
谢鸣说完，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但谢鸣不离开，卫灵绮无法催动那个蓝光法阵，因为那是一个传送阵，所传送的范围极大，很容易将谢鸣也同样卷进去。
“还有什么事？”
见他实在不走，卫灵绮便又问道，准备直接将人赶走。
“小师妹，我想和你一起，无论你想做什么。”谢鸣依然低着头说道。
“小师妹？”卫灵绮讽刺地笑了一声，而后迅速冷了脸说道：“你不怕我吗？”
她的声音也那么冷，像是深埋于地下万载的玄冰。
谢鸣不想听到她这样的声音，更不想听到如之前一般的笑声。
于是他道：“你在难过。”
他抬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说道：“你明明那么悲伤，却还要强装着笑出来，我怕你一个人更难过。”
谢鸣走上前，略显孟浪地将有些呆愣的卫灵绮抱在怀里，又道：“也许你经历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现在我知道了你的一点秘密。”
“那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我其实也失去了许多记忆，许多画面在我脑海中都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我的记忆里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
“那就是我要找到赤羽门，然后我便找到了你。”
“而刚才我又想起来，我要和你一起，你去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卫灵绮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她从前有认识过谢鸣吗？
她的脑海里，装着一万多年的事情，虽然许多都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她仍然将重要的部分死死的记住，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谢鸣这个人。
可是谢鸣那么真诚，她若见过，必定是会记得的。
不对，她见过那样的人，明明看起来那样真诚善良，却暗地不知藏了什么样的心思，她已经因为那次信任，死不死活不活的了，难道还要再信任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吗？
卫灵绮用力推开了谢鸣，神色之中冷意更胜，说道：“我不会再上当了。”
而后她便催动阵法，蓝光大盛，她的身形眼看就要消失在阵法中。
然而谢鸣眼疾手快，抓住了卫灵绮的手腕，他身形也要一并消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毛茸茸的小白团子，像是一颗炮弹一般，在谢鸣消失之前，撞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