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血月高悬天边，并不为在没有尽头的海上漂泊的小船停留。
船舱里，卫灵绮看着那些龇着牙花子的骷髅们，想了想，还是将力量运转于眼眸之上。
果不其然瞧见了那些骷髅乃至于陷入呆滞状态的苏日娜身上，破损的庇佑之力。
天道的庇佑是无条件给予每一个生灵的，所以这玩意唯一的用处就是抵抗异界生灵的侵蚀，而且也不是所有异界生灵的伤害都能抵抗得了。
就像是一件最基础的也最具有普适性的装备，可以让本界生灵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必受入侵者的伤害。
而按理来说，亡灵也该有类似的庇护，就像这些骷髅架子，哪怕不知道死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经离他们所属的世界有多远，但仍然有些庇佑之力的残余。
但是那长发缠上白衣的时候，却好像并没有任何阻拦。
卫灵绮正思索着，就听见有人踩着水走来，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是说了都不要在船里打架了！谁再闹就丢下去喂鱼！”
伴随着船长的声音，舱壁的裂纹自动愈合，骷髅身上重新长出血肉，涌入船舱的海水尽数消失。
而被谢鸣割断的，他与白衣手上的金色长发，也随着海水一并消失。
人群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窃窃私语或许是阿润杀了安达。
被阿润恐吓了一番之后，便各自散去。
卫灵绮本也想离开，然而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方才人群的正中央突然出现一位老者。
那个老人的头发灰白，下巴上也满是灰白色的胡茬，佝偻着神色，脸上沟壑纵横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的衣衫极为破旧，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但他的无名指上却还带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他方才好像没在那里，又似乎一直在那。
苏日娜也看见了他，奇怪地嘟囔了一句，说道：“船上什么时候有这么个老头子？”
而那老者自己也仿佛有些茫然，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船舱四周的模样。
忽而，头也不回地朝着船舱深处走去。
“真奇怪啊，”苏日娜感叹着，“早就听说通往新大陆的船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今天又见着一个，我还是回船舱里等到船靠岸再出来吧。”
她说着便看向了卫灵绮与谢鸣，说道：“你们要不要一起？”
“不，”卫灵绮拒绝道，“我要去看看他想去哪。”
说罢，卫灵绮便抬步跟上。
船舱的走廊幽深而静谧，方才那数百人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船舱两侧便又开始浮现出裂隙、海水与破旧的痕迹。
而且越往深处走去，这些痕迹就越明显。
“小师妹，为什么要跟着他？”
谢鸣跟在卫灵绮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先前上船之时，我便察觉到这船上并无活物，”卫灵绮的目光看向前方漆黑幽深的走廊，又道：“不过，那老者却是活着的。”
鬼域之中哪里来的活人？
而若是她没记错，这条路似乎通往船长的所在，至少之前有人打架的时候，那个调停纠纷的船长是往这里去的。
卫灵绮隐去身形，不远不近地跟着，直至被无形的障碍阻隔。
她方才明明眼瞧着那个老者轻松地从这里穿过，若有阻拦怎么不将那老者也同样拦下？
“把月影兔给我一下。”卫灵绮侧过头说道。
她这一回没有向之前一样，直接将月影兔抛出去，这道屏障之上似乎还暗藏了警戒的功能，若是直接打碎，很容易被另一边的人察觉。
卫灵绮的指尖在这道屏障上轻点数下。
这屏障不像是阵法，能量运转的逻辑更接近于结界，却也有类似阵法的核心所在，以特定的方式解除，那么屏障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将月影兔推入屏障之中，按照视野之中空隙的走向推动。
只听一声轻微地咔嚓声，无形的屏障顿时消失，藏于走廊深处幽深黑暗与咸腥味腐烂味一并涌出，具现化为海水，大举朝着明亮的船舱内进攻。
卫灵绮将月影兔交还给谢鸣，继续朝前走去。
“这里怎么这么多水，这艘船真的还能正常航行吗？”
谢鸣也跟着，所以他也看见了越往深处去，越大的破洞，从破洞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瞧见漆黑一片的海水，好像方才涌出的海水，就是这样从海里流。淌到船中的。
“毕竟不是普通的船了。”卫灵绮倒是并没有惊讶，而是看了一眼前面，问了谢鸣另一个问题。
“师兄，你会避水吗？”
谢鸣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大概？”
卫灵绮知道，即使突破到筑基期，她的师兄貌似也没什么机会学习寻常的法术，所以在走进去之前，她又好好打量了一下谢鸣。
指尖点在他的眉心，将以灵力避水的法决送入灵台。
而后，卫灵绮的目光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惊讶，说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又突破了？”
谢鸣挠挠头，消化了卫灵绮送入的法决，而后便道：“大约就是来到鬼域的时候？”
“可为什么没有天劫？”
从筑基到金丹期，一般需要经历四九小天劫才能突破，将丹田之中的灵力凝为金丹，哪有这样无声无息便成了的好事？
“这我也不知道？”谢鸣一脸的茫然，但还是开口说道：“不过，我感觉到，鬼域核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鬼域核心，酆都之中。
辉煌而高耸的建筑地下，是幽深而黑暗的地牢，这里关押着无数想反抗鬼域之主统治的鬼魂，是以地牢之中大多数都是一片凄凄惨惨的场景，大抵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
但是越往深处去，就会越发现那些哀嚎之声越淡，直至地牢最深处。
那里幽深、黑暗、安静，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此消失，而在那里关押着一个人，那个人双眼被蒙住，手腕与脚腕处都带着沉重而刻满各种纹路的镣铐。
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个人与谢鸣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