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南走前轻声叹了口气，再次说道：“让我和姜王爷谈一谈吧。”
姜墨抬头看向她：“父亲不愿做这些，都交给我了……，你与我谈是一样的。”
“世子，”她背对着他，“我要与姜王爷谈的筹码……世子做不了主。”
“你要什么？”听闻这话，姜墨忽然有些慌，乔清南到底想要什么，他忍不住挣扎着想坐起身来，“乔清南，你要做什么？”
“这和你没关系，我没必要告诉你。”说完乔清南就离开了。
姜墨心里忽然没了底，事情开始朝着他无法把控的方向倾斜。
如今看来，若想要知道乔清南要做什么，只能让父亲来与她谈了。
“林萧！”姜墨下意识喊道，刚喊完他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合时宜。
凌乱一地的营帐和绑得乱七八糟的床上。
于是，在外面士兵即将踏进营帐的那一刻，他立马喝止道：“别进来，等会。”
怔在营帐外的士兵：？？
他问：“将军可是要属下去找林将军？”
姜墨定了定神：“等着，”手上加快挣扎解结的速度，直到解开，他才回道：“你不用进来，去找林萧吧。”
随即收拾起了眼前杂乱不堪的的房间。
林萧来后还有些惊讶：“将军，你何必自己收拾呢，明日属下来也是可以的。”
他不由得在心里赞叹：收拾得比毁尸灭迹还干净。
姜墨不与他再扯这些，与他商量了一番和乔清南的会面。
“这件事，已经彻底没有更好的办法。”
“属下明白。"林萧差人连夜将信送给乔清南。
黎云拿着姜墨送过来的信到乔清南房时，乔清南似乎早就意料到了，一点也不惊讶，拿着一张完工的大弓左看右看。
“这里改一下，确保能有足够的爆发力。”
“是。”那人连忙接下弓点头。
乔清南继续叮嘱道：“明日我可能就得用了，需得快一些。”
“是。”
等人离开，黎云便把信交给了乔清南，他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了口茶:“老大，你明天要去山上狩猎吗？”
乔清南拆开信封，白了他一眼：“大战在即，我去山上狩猎做什么？”她看了一眼信后，便立即把信展开在黎云面前，又说道：“我要狩猎的猎物可不在山上。”
黎云看着乔清南的笑，背后忽然生出一股凉意：“老……老大，你这笑得有点阴险狡诈。”
“我有些害怕。”
乔清南收起笑容，面露无语：“会不会说话，我这叫智谋。”她收起信件开始催促黎云离开：“快滚出去吧，明天见姜王爷，除了弓箭我还得好好准备一下着装。”
“？？”黎云拧着眉：“老大你什么时候对姜王爷这么郑重了？”
“别管，你不懂，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隔过一世，乔清南挺想再见见那位送她离开的姜王爷，上一世不知原因，与他斗了个不死不休，如今原因知道了……
她希望能说服他。
虽然，她还想动他儿子。
乔清南忽然一脸虔诚地合起双手，平静道：“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吧。”
听完这话，黎云似乎明白了一些，连同严深与他说的。
“将军想下一盘大棋，每一步都去预想至善至美地下下一步。”
他这才知道，为什么严深要与他说，不管如何，要时刻注意乔清南，护住乔清南。
严深同他说“可人生，有时候并不会轻易让人如意的。”
黎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乔清南随即从箱子中拉出京都带过来的包袱。
包袱里是一件青绿色裙装，胸口处水墨丹青染着青青水竹，小小的一对黑色人影游湖，乔清南摸了摸那人影，错落有致的景其实比人影更美更雅致，可有人说，当时人彼时心，她此生虽不悔，却唯负景中人。
乔清南合上包袱，希望她能见到他。
次日两军相会，乔清南罕见地没有穿黑甲红袍，只带了护腕，姜墨阵前见到她的时候，她长发青衣，墨色点染，靠在木车上，宛然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车上放着一张大弓，跟在车旁的士兵背着宽深的箭筒，看起来不轻。
乔清南的木车停在姜墨跟前，她探起头，眼神越过姜墨道：“世子让让，这般挡在王爷面前，怕是不好吧。”
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姜墨身上，歪着头直往她身后的车上瞅。
姜墨颦蹙着眉，无奈道：“将军对我父亲，期待未免过了些？”
说完他似乎听见了后面什么声响，立马恭敬地拱手退下了。
“听说乔将军一定要拜见本王，不知想要与本王谈什么？”
乔清南挪过视线，一身白衣素袍的沉稳儒将越于眼中，他也坐在车上，与上一世她被擒时，坐得一模一样，他的鬓边微白，眼尾的细纹在这一刻也与上一世莫名重合。
她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末将乔清南，拜见姜王爷。”
在乔清南心里，她还是视姜王爷为北安的镇国将军的。
毕竟一切的最终祸因，与京都那位疑心深重的陛下脱不了干系。
上一世仓促应战她来不及多做准备，重生后，她一直在她搜查姜北野的信息，在京都时，她也不曾停止过调查。
在乔清南看来，姜王爷对王位若是真有想法，楚帝登基之际便可放手一搏，就算当时胜算不高，那楚帝退位，尹太后扶持幼帝楚端之际，他可谓是唾手可得。
可他都没有动手。
这时，姜北野却忽然看着乔清南身上的衣服一愣，道：“乔将军身上这衣服，倒是雅致了。”
“可三军阵前穿这等附庸风雅的衣服，怕是不妥吧。”
乔清南眉峰凝起：“姜王爷真的觉得末将这件衣服……附庸风雅？”
“本王只是说，它不适合。”姜北野冷了冷眸子，似乎是想要收敛些锋芒。
乔清南顿了顿，随即拿起弓，她缓缓走下车，姜墨警惕地挡在姜北野面前。
她就站在姜北野的车前，思考了许久，最终收起长弓，背在身后道：“末将请求与王爷密探，只你我二人。”
说完乔清南为了避免不信任，她提出姜王爷可带一名亲信守在身旁，而她则独自一人。
姜北野偏头看向姜墨，似乎是想带他。
可惜被乔清南抢先斩断：“王爷，小王爷与末将关系特殊，不便在旁，这……还请王爷另选他人。”
她记得，姜墨曾说过写信告知过他父亲两人成亲的消息。
姜北野忽然沉默不语，面露难色，姜墨突然主动道：“父亲，既如此儿子就退守在外远处吧，父亲再选一名贴身亲信即可。
姜北野随即朝着身旁一个将士点了点头，那名将士迅速走上前，伸出手扶着姜北野下车，三人不远不近的走着，直至离大军有了些距离。
姜北野道：“乔将军有什么想与本王谈。”
乔清南正要开口，一阵狂风吹过，姜北野差点没站稳，身子向后一倒。
好在身旁将士眼疾手快，才将他扶住。
又一阵风沙晃过，姜北野咳嗽了起来，忽然反悔道：“咳咳……停。”他停下步子道，“乔将军，不如我们还是去营帐中谈吧，最近漠北气温变化莫测，本王有些不适，稍后我们在营帐中见面，本王也再添件衣服。”
乔清南看着他，有些不解。
这都已经走到这了。
“王爷，我等就在此就可，若是末将孤身一人入王爷营帐出现了什么不妥，王爷与末将都不好解释。”
姜北野却执意不愿说下去，直接挥挥手开始往回走，步伐快得似乎不肯给乔清南半分商量的余地：“本王爷若是在这满天风沙里不妥了，将军才更不好解释，你若不愿，那本王与你也没什么好谈的。”
冷风沙沙地灌过乔清南耳旁，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手微微颤抖，见她没有跟上来，姜北野的脚步也有些放缓。
她知道，这是在拼谁先退后这一步。
她可以在漠北一战，赢了姜家身败名裂，她大胜荣归，可朝廷对漠北的苛待就会更甚了，输了漠北大军挥进，北安便会战火缭绕。
乔清南心里微微一颤，那么她身后的那些士兵，他们就可能因此埋骨他乡，而北安等待他们的人……
这些，都不是她所要的。
她要北安长安，百姓和乐。
漠北，也是一样。
那是她曾经向往努力了那么多年的抱负，如今近在咫尺，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够达成。
所以，这条路她必须要走。
两世了，命运让她重生，说不定就是要她拼一条新路出来的。
如今军中有严深黎云坐镇，京都中有姜砚守阵，有粮草充足，比起上一世，她的退路如今有千万条。
乔清南深吸一口气，她现在不能放弃。
“姜王爷，末将愿前往。”
姜北野已经走出一些距离，突然听到乔清南的话，立马停住，他似乎更喜欢这样的结局。
他一回头，看见乔清南穿着那件青绿色的素袍长裙，眼神坚定地站在那，神色像极了他陪伴了多年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