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裴靳琸离开后,归慕发起了低烧,好不容易退了烧,一个人待在卧室里,饭不吃水也不喝,周阿姨担心地不行。
“归小姐,你好歹吃口饭吧,早上中午饭也没吃……况且身上还有伤,身体怎么受得了?”
归慕躺在床上,头晕晕的,肩膀已经不怎么疼了。她知道周阿姨这一天都尽心尽力照顾她,哑着嗓子安抚道“你放桌上吧,饿了我会吃。”
周阿姨叹了一口,将做好的饭菜放在桌上。
“周阿姨,今天几号了?”
“腊月二十八了,过几天就新年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天了,时间在归慕身上只是在往返地跑。
裴靳琸已经有两天没有联系她了。
归慕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周阿姨,你可以回家了,好好过春节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归小姐。”
房门被轻轻地关闭,黑暗爬进房间,归慕静静地躺在床上。
归慕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裴靳琸伤心了,她是一个自私的大坏蛋,是她亲手摧毁裴靳琸热烈而坦荡的爱,现在她怎么能祈求裴靳琸的原谅。
手机在这时响起来,归慕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拿柜上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归慕立马接起,心里恳切地希望着快出现她最想听见的声音。
“归慕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怎么好意思要你父亲的遗产!”
像一泼冷水从头到脚浇在归慕身上,冷得彻骨,归慕重新缩回被子里。
奶奶情绪激动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没脸没皮的。要不是今天听梁景兰告诉我归诚给你留了一笔遗产,我都被他蒙在鼓里。你这个银魂不散的东西,你不管不顾你爸这么多年,怎么好意思收那笔钱,你跟你那死掉的妈一样,尽从你爸身上刮钱,见钱眼开的贱女人!“
她根本不知道归诚给她留了一份遗产。
归慕沉默地听完,“他留给我的钱,都给你吧。”
奶奶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气急败坏地说,“当然都是我的,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既然拿了钱,”她胸口急剧起伏,裂开的心在汩汩流血,她花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对着电话那头大吼“能不能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
归慕挂断电话在床上紧紧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明明盖着被子,可是她还是觉得好冷。
兜兜转转,她还是孑然孤身。
或许,她真的没有爱人的资格与能力,她应该放手的。
归慕睡得不踏实,从被窝里爬起来余光扫到已经冷掉的饭菜,她面无表情地倒掉,在厨房倒水喝,最后坐在沙发上抽了好几根烟。
期间何厉来找过她一次。
何厉受裴靳琸之托,给归慕带药,是几个月前在裴靳琸家涂得药膏。
归慕接过道谢,问“裴靳琸他,还好吗?”
何厉垂头。
裴靳琸怎么可能好,
当然这些何厉是不能告诉归慕的,裴靳琸说过让他别乱说话。
何厉叹气,抬眸看向面前脸色苍白的归慕,昧着心撒谎道“他挺好的,能吃能睡。“
归慕听完呆呆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何厉在一边看着心梗,怎么他俩谈恋爱一个二个都变成这副样子了,以前高高在上的归慕现在病恹恹的,裴靳琸也是,整个人颓得不行。
“本来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也不能多说”何厉说,“裴靳琸这人吧,看着挺随心所欲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在爱你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漫不经心过。”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归慕手里攥紧着药膏,眼眶红润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他。”
何厉看归慕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顿时慌了,要是裴靳琸知道他多嘴把归慕弄哭,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下场有多惨。
何厉急急地安抚,“你别哭啊,千万别哭,我刚刚都是乱说的。”
何厉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又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刚刚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靠,怎么圆不回去了?
何厉自暴自弃道“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要扯开了说,别憋在心里头!”
“哎哟,我先走了,”何厉一步三回头,生怕归慕哭出来,喊“你别哭啊。”
何厉从归慕的住楼出来,裴靳琸靠着车抽烟,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听到动静后他将其黑屏,抬头问“送到了?”
何厉不敢看他,“嗯呢。”
视线瞟到裴靳琸手里的手机,尺寸很小,一看就是好几年的手机了。
他指着他手里的手机,好奇地问“这古董你怎么还哪来用?”
裴靳琸把它放回衣服口袋里,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白烟,他不答反问“没有乱说什么话吧?”
简直是灵魂拷问。
何厉“……没有。”
裴靳琸淡淡地“嗯”了一句,掐掉烟上了车。
何厉大呼一口气,利落跟上,忘记了再询问他手机的事。
裴靳琸迟迟不发动引擎,何厉不解地望向他,听见裴靳琸问“她过得怎么样?”
何厉内心一万个草泥马奔腾,怎么都问他这个问题!他倒是看出来了,这对小情侣不仅折磨自己还折磨他,他咬咬牙道“你要是想知道自己上去看啊。”
裴靳琸不耐地瘪嘴,“要是可以早见了。”
“那为什么不上去?”
裴靳琸皱着眉没说话。
无论是18岁还是现在,裴靳琸依旧想让归慕能够快乐,但是现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这样消极的情绪只会伤害到她。
*****
大年三十那天,裴靳琸被裴父裴妈带回老家吃年夜饭。
李叔回家过年了,裴爸开车,裴靳琸坐在后座悠悠道“我不在那儿过夜。”
裴爸自从把裴靳琸从拘留所领出来,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偏要呛他,“走什么走,不陪一陪你爷爷奶奶、还有一群长辈?还有那些小辈吗?”
裴靳琸在后面撑着脑袋打了打哈欠,“舅舅舅妈有你们陪,爷爷奶奶每次过年都很早睡了,至于那些小辈,给他们手机他们可以玩一整天。”
他漫不经心道“谁都不用我陪。”
看不顺眼的还有裴妈,她不仅气裴靳琸打架,还气裴靳琸这次又没带人回家。
裴妈简直气得想凑裴靳琸一顿,恶狠狠地回头看他,“陪我们行了吧!”
裴靳琸面无表情地乖乖点头,“好的裴女士。”
裴妈瞪他。
裴爸细声细语安抚老婆,“别气别气,咱不理他这个不孝子。”
裴靳琸“……”
裴靳琸用脖子上的围巾遮脸,归慕买的那条,在车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裴爸裴妈知道他有起床气,到了也没叫醒他。
裴爸把门打开,嚷着让他冻醒算了,裴妈打了他一下,嗔怪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其实刚到老家裴靳琸就醒了,只是那时脑袋还晕乎乎的,便闭上双眼缓了一会。
手机在包里震了下,裴靳琸扯下围巾,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包里一摸,懒懒地靠着坐垫,点开那则国外信息。
是裴靳琸为归慕准备的跨年礼物。
他们说东西贵重,已经派人送到门口了,请注意签收。
裴靳琸沉默地打字。
“It's too late.”
小侄子谢致拉开车门,手里拿着巨型奥特曼,东瞧瞧西瞧瞧,车里除了裴靳琸没有其他人,他大声问道“小伯父,你女朋友呢?我跟奥特曼都准备好了。”
裴靳琸气极反笑,“臭小子。”
*****
归慕早上起来发现周阿姨买好菜在厨房忙碌,“周阿姨,你怎么来了?”
“新年快乐!”周阿姨不好意思地笑“今年大年三十,我来给你做一顿午饭,做完我就走。”
她知道归慕没什么亲人,不然也不会请她来照顾她,想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下不忍,所以今早早早起床去菜市场买了菜想着最后给她做一顿饭。
归慕心下感动不已,这份温暖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饿了吗?”周阿姨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水,“我给你做早餐。”
“不用了,昨天书小姐送了我一包汤圆,正好当早餐。”
归慕在一旁烧水煮汤圆,周阿姨在旁边切菜,闲聊道“归小姐平时做菜吗?”
“在学做糕点。”
“怪不得,我看橱柜里有好多品种的面粉。”
归慕莞尔一笑。
周阿姨又问“没学做中餐吗?”
归慕神色一暗,“学过,糖醋排骨。”
距离在“小桥流水”学做糖醋排骨,已经过了挺久了,可惜,归慕一次也没有给裴靳琸做过。
“糖醋排骨啊,是道硬菜。”周阿姨眯着眼称赞道,她瞥眼看锅里的汤圆已经浮起来了,看归慕迟迟没有捞起,提醒道“归小姐,汤圆好了。”
归慕反应过来,“哦,好。”
中午,归慕和周阿姨一起吃饭,饭后,归慕想帮忙一起洗碗,被周阿姨赶出来,“出去休息吧你伤也刚好,我一个人敢还利索点。”
周阿姨收拾好一切,提着垃圾袋准备离开了。
归慕本站起来想送,但内心突然涌上伤感,她不擅长离别,这一次,应该也是最后见了。
她咬住下唇坐在沙发上没动,装作看书,却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
她打开门,发现门外有一个大包裹,她把它搬进家里,“归小姐,你的包裹我帮你搬进来放在这儿了。”
“……好。”
“归小姐,再见。”
“再见。”
门关上了,归慕翻书的手指没再动,她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周阿姨发信息,“新年快乐。”
“今天谢谢你。“
家里又没人了,归慕晚饭热了点中午的剩菜,草草了事。她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发呆,回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被放在地上的包裹绊住脚,归慕盯着包裹信息看了良久,有一个想法在心里横冲直撞,她迅速拆开被她闲置在一旁的包裹,是一台黑胶唱片机,还有一个正方形礼盒,打开后一张黑胶唱片。
上面印着一串英文。
My miss spring.
我的春天小姐。
房间里响起熟悉的前奏,是她的心动之始《春夏秋冬》。
“To my miss spring.”
唱片机里放着的是裴靳琸缠倦磁性的歌声。
在一起那天,裴靳琸曾发过一条朋友圈——春天。
那时,归慕单纯地以为是开心的意思。
原来, “春天”这个暗号的谜语是——跟你在一起,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