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裴靳琸牵着归慕的手，狠狠捏了捏，但又收着力，怕真把她捏疼了，“真不让我陪你？”
归慕想赶在开工前把工作调任的事情解决，顺便把上海家里的东西清理了，她今天去最多耽误三天。裴靳琸已经很忙了，她不想他太累。
归慕挽着他的小臂，给他定心丸，“很快就回来了，而且也是处理工作上的事。”
“今早我们都说好了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裴靳琸倒有点来气，昨晚回来的晚，都没注意到她早早收拾的行李，归慕在吃早餐的时候直接先斩后奏说自己要回上海处理事情。
“你那叫商量吗？”裴靳琸反问。
“你怎么气了那么久？”归慕笑“上海那个家都不算家，我只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而已，也不用你帮我搬东西，我已经托人联系好中介了。你本来就很忙了，怎么能让你陪我去一趟上海，你员工肯定都会有怨言的。”
“谁敢？”裴靳琸抓住归慕地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一副富家小开的模样。
“知道啦，你是大老板。”归慕像哄小孩儿一样哄他。
裴靳琸还是气，跟归慕约法三章。
归慕好脾气，“你说。”
“第一、每天有空要通视频；第二、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要跟我说；第三、需要我去上海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归慕莞尔一笑，“好。”
归慕拖着小行李箱没走几步又回来了。
裴靳琸看着折返的人，问“有什么东西没拿吗？”
“你跟我约法三章，我也要。”
裴靳琸低头笑，懒懒说道“你说。”
“第一、不要熬夜很伤身体。第二、记得吃晚餐。”归慕顿了顿，抿嘴继续说，“第三，不要跟不认识的女生讲话。”
小醋包。
裴靳琸拇指弯曲，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轻点着太阳穴，随后往上一扬，“遵命，归小姐。”
*****
天色凝敛，陆家嘴的大厦，重重叠叠，像这座钢铁森林的巨人，森严冰冷。
冷空气自北南下，将整个上海笼在凝成半透明的玻璃液中。归慕将大衣领子翻起来，有些后悔忘记带围巾回来。细长的脖颈被团团围住，露出冷清的面容，青棕色的碎发别在耳后，偶有不听话的几缕被风吹得飘飘然。
车辆长时间停放会出现问题，经谈率介绍把车放在他开车行的朋友那里，归慕昨日抵达上海第一时间便去取车，之后回到家中好好休整一下，把衣服、包包、书等必要的东西打包，她之前的东西本身就不多，再加上她出差西屿择选了一些，这次回来收拾的就更少了。
今早归慕出门前联系好物流□□，将东西寄回到西屿。
归慕将车开进写字楼车库。
新年开工，闪耀给所有员工都发了礼品，公司上下还有喜庆的红色小物件点缀。
同部门的员工见到她纷纷长大嘴巴惊讶，待归慕将手里买的小点心放在桌上，他们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她问好“归经理好。”
归慕将点心从礼品袋里拿出，“好久不见，大家新年快乐。来的时候在路上买了一点点心，作为大家今天的下午茶，好好工作。”
待归慕离开后，众人便开始议论。
“归经理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了？”小张一边分发点心一边惊讶道“而且怎么感觉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向敏锐的小刘道“感觉她气色比出差前好了不少诶，脸上红红润润的，而且刚刚她说话的时候还对我们笑了笑。”
“我也看见了！”
归慕平时工作都属于不苟言笑那种，就连项目中标也没见她多高兴，而且就算笑也是公式化笑容。刚刚这么莫名的一笑，让他们觉得好陌生，以前她的美就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十分的美貌展现三分。
众人惊叹她的变化之余，又开启新一轮讨论，“说实话，我还是想不明白归经理为什么会选择永久调任到西屿。等她西屿的项目一完，回来就是闪耀的副总，这头衔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争取的。”
小张也惋惜“只能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吧。”
“但闪耀总部副总跟分部副总一比，谁轻谁重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小李叹了一口气。
小刘眼珠子一转，“归经理不会是在西屿谈恋爱了吧？不然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西屿。”
众人面面相觑，“啊——”
小张"你这样一说还真有可能。"
小刘“要是是真的，我倒是好奇是哪样的男人能把高岭之花归经理拉下人间。”
毕竟，他们可是看过归慕的追求者一个个以失败告终的模样。
顶楼花园餐厅。
“刚刚去公司的时候把礼物落在车里了。”归慕将手里礼品袋递给谈率，“给你的，新年礼物。”
谈率接过，淡淡地说“不用拆开都知道是什么，每一年都送我领带。”
他今天没有戴金色边框眼镜，看起来整个人要比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轻松许多，但眉宇间的浓愁还是没有完全消去，现在所展现的轻松倒像是一种妥协带来的。
“你送了我新年礼物，我今年倒是忘了……”谈率道。
“没事，本来房子的事已经很麻烦你了。”
这次的房产中介还是谈率帮忙介绍的，倒省了归慕不好事。
提起房子归慕又道“在西屿的房子，我可能还得多住一会儿，别担心，房租我会按时付给你，等找到合适的房源我会尽快搬走的。”
谈率看向归慕的眼神隐晦不明，“别人都说你去了一趟西屿变化不少，不过你这点倒是没变。"
对人总是带着距离感。
“你之后还会回上海吗？”
他的眸中有太多隐忍的东西，归慕装作看不懂，道“工作需要会回……”
归慕抬眸，再次拉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你结婚生子也会回。”
谈率两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头扭过一边去，一字一句地说，“想当年我跟你第一次吃饭还是在职工饭堂，现在散伙饭倒换了一个地方。”
归慕忆起从前，浅浅一笑“如果当年知道你是董事长的儿子，我一定不会跟你一起吃饭的。”
谈率松了拳头，举杯喝酒，“是吗？那我倒是很庆幸自己当初骗了你。”
“谈总倒没有一点悔改之心。”
那时谈率从美国留学回来，父亲为了磨炼他，让他从底层开始做起，也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同为策划部助理的归慕。
他向所有人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同时包含归慕。
初见她时，他被她身上独特的气质吸引，忧郁清冷。他在美国上学认识的都是像迈哈密阳光般的女孩，朝气蓬勃，永远热烈。
像归慕这样掩藏自己情绪的女人他第一次见。
慢慢地，吸引变成欣赏，最后变成爱慕。这么多年，谈率没想着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是因为归慕一直对他有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另外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计划，他想等自己堂堂正正地获得父亲和股东们的青睐后，再向归慕说明自己对她的感情。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谈率默然片刻，心下有海浪翻滚，他叫她的名字，“归慕，我……”
归慕平静地看他，打断他要说的话，“谈率。”
有些话要是说出来，就覆水难收了。
谈率垂眸，手心紧紧握成拳，心中竟然升起一抹庆幸，刚刚脑子抽了差点将内心深处的话全部袒露出来。
他差点忘记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资格，他本就没有这份自由，何来机会。
而归慕的打断，也是在告诉他结果，她想维护的是这段友情，绝不参杂其他。
终究是太晚了。
这有始无终的喜欢，应该体面。
谈率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你还记得我去西屿的第一天，你问过我在哪儿见过裴靳琸吗？”
酒杯见底，他抬眸看她，“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其实那天你也在，在世纪酒店，你不小心被服务员撞倒。”
归慕一怔。
那天归慕的裙子下摆被酒水浸湿，所以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立春。
*****
西屿的晚风滑过树梢，吹得树叶飘来飘去。街道上闪亮的灯光，是挂在树桠桑拿的彩灯。群山朦朦胧胧，衔上无边无际的夜空。月亮柔美，像一汪碧蓝色的湖水。
夜晚九点。
时间太长了，一分一秒，都长得让人心脏砰砰直跳，归慕止不住地加速汽车。
车内音响播发着张国荣的《春夏秋冬》，他唱到“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立春那天，裴靳琸在朋友圈分享了《春夏秋冬》。
他那时是否远远地见过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而之后不久，他在zhuo一唱这首歌是否是心血来潮。
而归慕从未告诉过他，让她真正决定回西屿的，就是因为这则视频。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最美好的相遇，但却应该有为了相遇或者重逢，所做的最美好的努力。①
正因如此，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问题，答案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当四四方方的屏幕圈住他的模样，渐渐与年少时重叠——少年站在舞台上背靠绚烂夕阳，低声吟唱。
被封锁在西屿的少年仍旧绚烂如初，而长大的归慕与年少的她一样，在望向他的第一眼，心跳乱了节奏。
归慕知道裴靳琸在车厂，推门下车的时候，空气里荡起一股暖风，柔柔地拂到她脸上来。
今晚的月色柔美。
员工已经下班，车厂里只有裴靳琸一个人，他刚刚修完今天最后一辆车，正准备发动引擎做测试，车窗玻璃被人扣响。
“咚咚咚。”
玻璃敲响像心跳声。
裴靳琸偏头。
眼前的人此时应该在遥远的上海，但却违背常理出现在他的面前。
归慕的眉宇间是一抹水秀，额头上沁着汗珠。
裴靳琸急忙打开车门，还没开口说话，归慕跌跌撞撞扑向他。
“裴靳琸，”归慕紧紧搂住他，脸贴偎在他怀里，“我好想你。”
明明今早通了视频，明明明天就可以见面，但思念却由不得我，它泛滥成灾。
“你不要怪我莽撞，要怪就怪今晚的月色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