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时候,归慕心里酸酸的,那杯酒的名字归慕很难不乱想,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杯酒的特定名字,还是裴靳琸取的,她也不知道他说的初恋是第一个喜欢的人,还是第一个在一起的人,又或者是第一个接吻的人。
初恋的含义太多,她不能判断裴靳琸口中的初恋属于哪一种。
她知道自己好像又敏感了,但就是控制不住地乱想。
归慕索性降下车窗,让冷风将她吹清醒。
裴靳琸以为她喝醉了,毕竟她喝完他调的酒之前她在卡座里也喝了一些。
他探手,用手背摸归慕的脸,有点烫,他小声安抚,“醉了?”
归慕摇头,解释道“没有,有点不舒服。我吹吹风就好了。”
裴靳琸递了一杯水给归慕,“喝点儿水,吹凉了记得关,别感冒了。”
“好。”
归慕常用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搬进了裴靳琸的家里,有些还会现买,他们几乎处于半同居的状态。回到裴靳琸家里,归慕先去把衣服收了,回家的路上在吹了会儿大风,天气预报说后半夜会下雨。
裴靳琸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看着归慕喝下去后,正想说什么,被何厉的一个电话打断,他拍了拍归慕的腰,“书房的书桌上有一个礼盒,去看看。”
“什么?”归慕问。
“给你买的升职礼物。”他说完后便去阳台打电话。
裴靳琸一只手撑在栏杆上,他在无穷黑色中,也在圆月洒下的清辉里。
刚刚困扰归慕良久的阴霾一扫而空,归慕满怀欣喜地去了书房。
归慕一时间想起了第一次来裴靳琸家里,自己一不小心走错了来到这里,跟现在比,自己对他家的构造已经了如指掌了。
白色礼盒此时正躺在书桌上,金色纱带包裹着,上面印有品牌的logo。
靠近一点,还能闻见淡淡的香味。
归慕打开来看,礼盒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上面有一张贺卡,上面是用钢笔写的英文——To my spring。
归慕拿起贺卡在鼻尖轻嗅,香味散开来。她把裙子从礼盒中拿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如白雪般的颜色,剪裁利落,款式简约大方,是归慕喜欢的款式。
不得不说,裴靳琸的品味一直很好。
归慕想去更衣室试一试大小,转身时正好看见挂着平安符此时斜挂在隔断上,几缕流苏垂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这枚平安符是她当年送给裴靳琸的。
归慕放下手里的连衣裙走过去,将平安符取下来放在手心里,手指细细摩挲。
那时候真单纯,喜欢一个人只是很简单地希望他能平安、幸福。
如果回到十年前,18岁的归慕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年后她的身边人是裴靳琸,毕竟那个时候她是做好一辈子不会再与他相见的准备。
归慕莞尔一笑,心里涌出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准备将平安符放回原位,抬眸发现它挡住的地方放了一个白色的盒子,四四方方的,上面写着裴靳琸亲手写的英文母“miss”。
Miss是错过也是思念。
归慕心中一滞,一种奇怪的念头从心里破土。
或许,这里面是裴靳琸的初恋……
她微皱秀眉,摇了摇手里的盒子,发出的声响不是纸张能发出来的,更像是一个坚硬的东西。
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年代已久的手机。
归慕盯着手机,像盯着某一逝去的时间。
怎么会是手机呢?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试探地长按开机键,手机竟然可以开机。
按理说搁置很久的手机是不能再开机的,尤其是这种年代久远的机型,难道裴靳琸之前修理过它,或者给它充过电?
手机没有密码,锁屏和壁纸都是同一张日照金山的照片,不像是专门的壁纸,倒像是手机的主人随手一拍的照片。
手机桌面也很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软件,最常见软件位置上只有“信息”这一个。
归慕一愣,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中横冲直撞,翻江倒海。
她点开“信息”,里面只有一条短信,短信名称是她的名字。
归慕颤着手指点进页面。
第一条是当年她给裴靳琸发送的告白短信。
而这则短信下面居然有他的回信。
“
归慕,此刻日照金山,我想与你分享此刻的美好。
自此一别,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样为你心动的我。
祝愿你所有愿望都滚烫,经得起命运所有诠释。
”
全身的血液猛然间膨胀起来,归慕呼吸陡然停滞,心脏在胸腔里失去了正常的节奏,喉咙像是给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归慕一直不知道,她心动的少年也曾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真挚的喜欢。
原来,裴靳琸的初恋是她。
“咚咚。”
裴靳琸懒懒地靠在门上,“裙子还喜欢吗?”
归慕没回应。
裴靳琸看了一眼搁置在礼盒的连衣裙,察觉到归慕的不对劲,他大步向归慕走去,焦急问“怎么了?”
归慕手里握着手机转向他,眼中含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她红着眼睛无比自责道“当年我没看到这则短信,当年我……”
当年她发完这则短信后就把电话卡拔掉丢在窗外了。
她身子轻微地颤抖,归慕难过地弯下腰,裴靳琸连忙扶住她,泪珠子一串一串滚到他手背上,归慕心里难受极了,“我没看到,我没看到你的回信,裴靳琸。”
听归慕哽咽地说完,裴靳琸一愣,视线落在她紧拽的手机上,一阵隐痛丛他心窝慢慢爬出来。
“我发,发完消息之后就把电话卡扔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归慕难过地说。
原来不是忘记,而是不知道。
裴靳琸抬手拭去归慕的眼角泪,隐痛退去,更多的是释怀,他笑着安慰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归慕望着裴靳琸看似云淡风轻的脸,深深的自责让她无法呼吸,她不停地重复道歉,“裴靳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裴靳琸轻轻扳起她的脸,归慕的眼睛哭得通红,他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手指一下一下地抚着归慕的头发,“没关系的慕慕。”
“怎么可能没关系”归慕在他怀里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都错过这么久了。”
她把他的喜欢一起留在西屿,让它流浪了这么多年。
裴靳琸笑,将她搂紧了些,他看她的眼神无比缠倦,“我的情书当年没有寄出去,现在收到了吗?”
“归同学。”
“幸好,我的情书已经寄出去了。”
那晚归慕说的话他当时就听见了。
“慕慕,遗憾不会阻止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圆满。”裴靳琸渐渐向她靠近,鼻尖相抵,气息抵死缠绵,“我们身边有些人是不会时常想念,但绝对不会忘记的存在,在我们错过的十年里,你就是这样的存在,我有在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我想你也是。我和我的喜欢迟到了很多年,但我们还是如约来了。”
十年前,天边的黄昏像新娘娇羞的脸,还是少年模样的裴靳琸站在舞台上吟唱《春夏秋冬》之前,说过一句话——致这个春天。
十年之后,半圆形舞台上,清脆的琴音挥洒在指尖,裴靳琸低沉的声音似说着情人谜语,“致这个像春天的秋天,我的春天小姐。”
原来,这个暗号的真正谜语是——
你不在,春华秋实,夏蝉冬雪。
你在,四季如春。
*****
春光乍现的一天,裴靳琸和归慕一同去青龙寺,青龙寺跟以前一样 ,隐蔽在一片片绿浪中。
裴靳琸扶着归慕一步一步上阶梯,归慕没由来地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挺像老夫老妻的?”
裴靳琸在专心看眼下的路,听归慕这么一说,停下脚步,偏头瞧她,正好一束阳光落在他身上,晕在他的目光里,“那不好说,要不你现在嫁给我试试,看看老了之后我们是不是这样的。”
归慕弯了唇角,眼睛流连在他的双眸间,娇气的,媚态的,“谁要嫁你。”
裴靳琸一把搂住归慕的腰,“要死啊归慕。”
归慕笑着躲避,随后往桥那里走“还记得这儿吗?当时我们在这儿看云海来着。”
裴靳琸望着她,“当时谁还看云了。”
“那你看什么?”
归慕回头问。
白色裙摆在风中飞舞。
裴靳琸找回自己的声音,“看你。”
当你找到我的眼睛时,我的眼睛已经在等着你很久了。
归慕展颜一笑,笑意明媚。
有些人是不会时常想念但绝对不会忘记的存在,在这错过的十年里,归慕于裴靳琸而言就是那样的存在。
他有在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他想归慕也是。
裴靳琸一步一步走到她身旁,将手放在归慕手上,他们相视一笑,慢慢相握,十指紧扣。
阳光将他们笼罩,春光浩荡,云海云卷云舒,风掀动绿浪,绿浪铺展绵延。
他们搅动着春天。
曾经,18岁的她有那么一瞬间强烈地想要望进他的眼睛,隔着人海,却不敢呼喊他的名字。
怀想着昔日轻盈的梦,归慕轻唤着他的名字。
“裴靳琸。”
“嗯。”
“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天。”
“我们已经度过了很多个春天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