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

    “我明白那是烟花柳巷之地,我前去是为了正事。今日你便待在家中,我让阿里陪我一起。”

    弥耳接了她想说的话,昨晚她翻来覆去,暗忖着,倘若真如她所想,有人借意外之事,又想谋取她的性命,那定是此人看到她死而复生后,定会担心她会说出些什么,从而选择再次暗下杀手。

    至于昨晚那道身影,也许就是这人在监视自己,又或许是来暗杀。至于此人是谁,她虽不得而知,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武功十分高强,能悄无声息地来去李府与她的寝卧,而不至于被人发现。

    在面对如此之多的未知与恐惧前,她能抓住的,便是那封信上的地址了。

    说罢,弥耳直直往外走去,就见阿里牵了两匹赤黑肥美骏马儿候着在候着。

    二人牵着马儿出了崇仁坊的大门后。

    她一个纵身,登上了马,留下阿里一人惊愕地待在原处。

    “娘子..”

    阿里恰要做那单膝跪状,待她踩上,一个起身,送上马去,却没成想她竟自个儿飞登而上。

    弥耳半间不界地解释,说是前几日程诗教给她的,她试了好几次才能做成这副模样,并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

    说这些话时,她内心有些忐忑。

    自己忘却了自己这身子原本就是个娇娇娘,此番举动定是不符合常理的。

    不过幸好阿里这个呆脑袋,也信了她的话,没有说些什么。

    她定了定左右摇晃的身子,思绪一转,怀念起从前与好友恣意潇洒地驰骋在芦苇河畔的日子。那个时候真是无忧无虑,自在极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弥耳勒着缰绳,直往南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平康坊,坊内值守的小司见弥耳面容姣好,云锦缎面,在晨光下回旋耀眼的光芒,认定了这又是一位来寻欢的纨绔子弟,心中默默地咒骂了一顿,便匆匆将他们放了进去。

    清晨的平康坊格外的寂静无声,好几处茶坊酒肆闭户关起了门,街道上也只有三三两两迈着虚浮的步伐从清倌店里出来的小生。

    弥耳眼前回闪过昨晚看见的那串文字,牵着马儿在平康坊如若堕入烟海,迷离找不到方向。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阿里见她男子装扮,也改了口喊她公子起来。

    “你可知哪里是东南隅?”阿里听闻吓了一跳,压声跟她说,“公子为何要去东南隅?”

    弥耳立刻一脸茫然,问道,“这东南隅是有什么名堂吗?为何不能去?”

    对于一个很久都没进过长安城的人来说,平康坊在她认知里就只是个烟柳之地,还未曾听闻过这平康坊还有不能去的门道。

    阿里摸了摸鼻子,环顾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才说,“公子忘了,这东南隅是整个平康坊的禁区,里头全是些妖妓逃犯的,现在白天还好,这一到晚上啊,都出来了!”

    “妖妓逃犯?那为何这京兆尹不管呢?”

    阿里觑了觑路口处的转角,“哪能啊,东南隅原来是北朝中书李林甫宅的宅邸,雕梁画栋的,光辉地不得了,连这府上的扫地童都有人抢着要当呢。可不知怎的,有一天,府上的小奴一个接一个都离奇地死去。人们都说这府上是生了嫉妒鬼,现在要将这里的人都拖了下地狱。后来连李林甫都信了这套说辞连夜抄了自己家,跑了。最后这琼楼玉宇啊,落得名臭名昭著,谁都不敢靠近。”,他顿了顿,继续道,“再后来,圣上登基,大赦天下,那些个原本被通缉的,犯了罪的见这里没人住,便纷纷跑回来,在这安了家。一开始京兆尹不管事,天下刚定,而且毕竟这都是赦了罪的,不好再惹是非。后来,这京兆尹想管事了,晚了。之前一监市连夜带兵包抄了这,没来由地说是要查人,胡乱一通下来,愣是一个证据也没找着,自己倒好惹上一生骚,没过几天家中便出了事故,媳妇儿和老娘都被人撸了去。他也知道缘由,可难耐就是找不到谁揩了去,急得他连夜赶回往那东南隅巷子口连磕了十几个脑袋,这第二天人就给送回来了。至此之后,京兆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想惹出一身的毛病来。”

    弥耳恍然大悟,怪不得阿里听了她的话甚是惊讶,这玉城究竟是谁,为何要将李尔引到这般危险的地方。

    “你将我引到那处去,我有些事要去做。”

    阿里思索了一圈,有些黔驴技尽,但又不敢拒绝主子的命令,只好道,“那请公子跟紧了我,若有危险,及时同我求救,阿里誓死保护主子。”

    弥耳点点头,心头却暖了几许,她明白李尔对于阿里来说不仅仅是主子,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家人,所以他才此等小心翼翼。

    只见他轻柔地拍了拍骏马的马鬃,便往巷子里拐去。巷子两头高立着的楼墙遮住了日光的倾照,只留下一道细长逼仄的苍穹线,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阿里,我落水前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吗?”

    走在前头的阿里,微微抬了头,似乎在想些什么,随即停住了脚步道,“公子为何要问我这个?”

    弥耳顿了下道,“无他,只不过最近思绪断断续续,想问你过往的事,些许就能记起来了。”

    阿里恰似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落水前奇怪的事?,阿里倒没有印象。不过,有一次公子出门的时候,嘴里嘀咕过一句,哪里可以除邪祟?”

    “除邪祟?”

    “嗯,那时候阿里还问您来着,什么邪祟,公子只说魇着了。”

    弥耳对此一筹莫展,“魇着了?”

    “这么一想那个时候公子性情也变得怪异,动不动便容易陷入惊慌,大娘子为此还特地去育国寺拜佛祈福。”

    “我魇着了,还能容易惊慌?”弥耳抬了眼,看向阿里。

    “是啊,娘子夜半之时还爬起来喊叫,说屋子里有东西,阿紫他们跑来里里外外翻了遍,除了娘子之外哪有什么别的东西啊!然后大娘子就找了个医师来,配了一副药方,慢慢也就便好了”

    “哝!前头便是东南隅了。”话锋一转,他拿手指了指右前方的转角。

    弥耳见了这闭门墐户的平房街道,紧皱眉头,昨日种种皆浮现眼前。

    魇梦,跌入池塘,夹竹桃,那道影子。

    弥耳疑窦丛生,内心浮现一丝不好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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