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许川身上没有外伤，唯一的可能要么是内伤要么就是刚才饭菜有毒，可是自己明明都尝了，莫非又是上次那会的内伤？
程烟这辈子第一次恨自己半点医术不通。
萧许川勉强直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气若游丝“无妨，先回去”
程烟点头，白衣肩头染了血，程烟将萧许川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所幸两人没走多远，回去也方便。
司安安正巧看见两人，立刻过去一同扶住萧许川，两人一起把萧许川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躺着。
萧许川躺在床上，司安安给萧许川把着脉。
萧许川目光锁着程烟，显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艰难启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程烟看出来萧许川的口型在让自己别怕。
程烟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让萧许川放心。
司安安紧皱着眉“许川哥哥，你的毒……”
程烟疑惑地看向司安安“什么毒？”不是内伤吗？毒引发的内伤吗？
司安安刚准备解释，萧许川看着司安安，轻摇头。
程烟不傻，看出来司安安对上萧许川眼神的犹豫。
程烟抬手捂住萧许川的眼睛“你不用管他，他身上什么毒？”
司安安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很好，便说道“许川哥哥身上一直有毒”
程烟想起萧许川明明以前都是可以习武的，可自己再碰见的时候萧许川就武功全无，形同寻常人，自己从来没细想过原因。
程烟覆在萧许川眼上的手一瞬间失了力道，凉的可怕“怎么治？”她的胃都泛起些抽疼……
司安安紧皱着眉头，摇了头。
程烟觉得刚才自己甚至有了错觉“摇头是何意？”
司安安轻声开口“这毒无药可医”
程烟收回了覆在萧许川眼上的手“那眼下当如何？”她的嗓音没刻意压着，此刻发着哑。
“眼下只能让许川哥哥先好好养着，恢复体力”司安安只得言说事实，却闭着眼，她亦不敢相信，自己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萧许川再次来了司府，他来赴约了，却是残躯，他如何能，短短几年，便将这身体耗成了这样……
程烟听着，忍下胃部的抽疼，她哑着嗓音询问“那这毒会如何？”
司安安忍下眼中即将夺眶的泪珠，她回答着“这毒会一直在许川哥哥体内，毒发一次，受损一回，回回不可逆，直到身体枯竭，性命垂危”
司礼从门口进来，他看着程烟，缓缓出声“沈公子不必过于担忧，萧公子会好起来的”
程烟回头看向司礼，她的理智一点点回归，她点点头，又看见司礼眼上蒙着的白纱，换成了“嗯，多谢”
程烟重新压着声音询问司安安“那如今只能让他躺着休息？”
司安安点头“如大病初愈般养着即可”
程烟看向躺着的萧许川，萧许川许是刚才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完了，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了。
程烟扶起坐在地上的司安安，说道“多谢了”
司安安行了个礼“沈公子言重”
司礼出声“安安随我出来吧，这里由沈公子看顾即可”
司安安“是”
屋里重归寂静。
程烟看向躺着的萧许川，她轻握着萧许川的手，发觉萧许川的手很是寒凉。
程烟将萧许川的手放入被褥中，眼泪砸了下去。
程烟见泪珠滴在了萧许川的手上，她低声说道“方才那东西吃的人不舒服，腹部抽疼，我才哭的……”
程烟看着躺着的萧许川，她轻声说着“我不怕，你别担心，好好睡一觉”
程烟努力稳住自己的嗓音，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
等到萧许川眉间彻底舒展，程烟的眼泪才从眼眶中涌出，程烟咬着自己的手，努力憋着声，她之前总觉得萧许川一身孑然，活的恣肆潇洒惹人羡慕，她常常忘记他也是个少年人，也同样从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当年安皇后离世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留下萧许川一个人，萧许川能不能撑得住。
毒素在自己身体里悄无声息地蔓延，那样疼吗？萧许川他不会说的，以至于自己从来也没去想过他是为什么武功全无的。
程烟擦干眼泪，虎口处一个很深的牙印，程烟出门拿冷水扑着脸，降着温度。
司礼从旁递上了一个帕子，他总如同谪仙人，不染纤尘，却在察觉到程烟的动静的时候，入了凡世。
程烟接过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渍，出声“多谢”
司礼出声劝着“程姑娘不必太过难过，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尝试接受”
程烟知道司礼这样称呼自己就代表司安安不在附近，便没再可以压着嗓子“司大人亦无法解开那毒吗？”
司礼垂着头，不知是在看着程烟，还是在想着什么，沉默良久，他摇了摇头“抱歉，萧公子体内毒素含量过高，年头太久，司某，亦无能为力”
几日下来，司礼已经发现程烟知晓萧许川的真实身份，此刻就只有他们二人，他也就直接称呼了萧公子。
程烟知道自己也无法强人所难，司家已然是全国能找到的最好的医者“那司大人可知晓如何才能防止毒发”
司礼的话音中不带有可辨别的情绪“只能尽量延缓下一次毒发的时间，不动用内力，不过度劳累，总而言之，好生养着，下一次毒发时间就会尽量后延”
“好，这次真的多谢司家了，若日后有需要，我程烟定倾力相助。”程烟鲜少行礼，但此刻她直起身，欲向司礼行一个端方的礼。
司礼抬手，他扶住了程烟。
风扬起白衣翩跹，吹走了仙人之姿。
司礼白纱之结被风吹散，想来这次的他并未系好，便匆匆赶来了此处。
白纱缓缓飘落。
程烟眼疾手快，接住白纱，她转身欲交还给司礼。
这是认识以来，程烟第一次看见司礼的白纱掉落，她原以为司礼长久不见日光，想来眼部多少存在残缺，可现下，她发觉司礼的眼睛是好看的，包括眉间美人之骨，亦是精雕细琢般。
却如民间所言，司家长子，有仙人之姿。
程烟却觉熟悉，司礼轻闭着眼眸，她却仿佛见过司礼睁开眼眸的模样，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程烟收回思绪，暗暗想着，若是得以窥见天光而后失去，那远比从未见过要残酷的多……程烟将白纱放在司礼手中，说道“司大人的眼睛生的很好。”她话说出口，方觉失言。
“抱歉，程烟失礼了”程烟匆忙捂着嘴。
“无妨。”司礼重新以白纱覆盖，仙人之心却存着不该有的想法：能得你的欣赏，那是它的荣幸，而你却已忘了，多年前，你也曾说过。
“对了，司大人方才说他体内的毒素年头太久是什么意思？”程烟冷静下来，发觉不对，萧许川才多大年纪为什么会有年头这么久的毒素。
司礼闻言，压低声音“这些不是我们为人臣可以妄加议论的，恕在下无从告知”
程烟听完便没再多问，却多了个心眼。
程烟抬眸看见萧许川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萧许川一身单薄白色里衣倚靠着门框，他一如从前眼里含笑地看着自己，却面无血色。
程烟立刻上前，扶着萧许川，教训道“你这是好了？就起来？有事不会叫人？先进去坐着”
萧许川并没有还嘴，只是老老实实说明自己的意图“昏迷前依稀记得你哭了，醒来你人又不见了，自然想着去找你”
司礼站于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声越来越远，他抬手，指尖碰上覆盖着眼眶的白纱，心中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程烟扶着萧许川坐下“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反正我还年轻，你早早没了，我还有下家”
萧许川闻言气笑了“女侠，你们这独门独派的和病人说话的方式倒也真的罕见”
程烟见萧许川笑了，她自己也没憋住“你这无缘无故说我哭了我都没说你”
萧许川抬手轻刮了刮程烟鼻尖“我莫非看着只小兔子？这眼睛还是红的。”
他打趣完，用着认真诚恳地眼神看着程烟“我这病呢，没他们说的那么吓人，吐两口血就好了”
程烟盯着萧许川，萧许川苍白的脸色上有着柔和的笑意，她倒是希望，萧许川什么时候能认真地告诉她，他难受。
程烟嘴角扬起一抹笑，她微微倾身亲了一下萧许川。
这一举动出乎萧许川的意料，他很明显地一愣，随即一笑“在下的脸也能让小美人情难自已？”
程烟闻言笑出来“你说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无赖？”
萧逸笑着看着程烟，说道“自古美人配英雄，我这无赖能碰上这从古至今绝无仅有的小美人，也无赖地值得”
程烟没好气“说你无赖都能夸起来”
程烟起身帮萧许川捏好被子，说道“你现在好生休息”
萧许川握着程烟的手“没安生日子了，算算时间，宫里应该已经知道那些事了，该派人出来了”
程烟疑惑地看向萧许川“什么意思？”
萧许川垂眸捏着程烟的指尖，他解释着“我可能得入宫一阵，这阵子你想呆在司府就留着，想出去，就出去，想去我那宅子，只管去，钥匙留在你包裹里了。”
程烟没弄明白，外面就来了一群人，管事的丫鬟点着人头，却不曾算上程烟和萧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