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暧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僵硬。
萧远见状说道“小程姑娘若是怕程姑娘放心不下，不妨同在下聊些有意思的。”
程暧虽然信任萧许川，却不代表她信任旁的萧家人，虽然萧远写的书，和文笔她都喜欢，可知晓他是皇室中人，她或多或少有些提防。
程暧听着萧远说的话，方才看着萧远，心觉他说的有理，便信口寻了个话题。
程暧所了解的话题，从来在刀帮之地寻不到知音可聊，却不曾想萧远却能论上几句，而且观点相投。
程暧眸光微动，一时间竟聊进去了。
二人一来一往，倒是颇有些聊得来。
萧远见程暧话语渐渐变多，他眼中笑意也渐渐加深。
晚膳时分。
几人落座。刀帮家家户户贡献了桌子，摆了许多桌人。
萧许川与程烟还有程暧萧远和几位长辈一桌平坐。
关叔告知了众人接下来的安排。
大家边吃着饭，边按照毛遂自荐的法子选好了人，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
等这些事情解决，才真正开始了吃饭，众人聊着天，也是很热闹。
萧许川一直没出声，只是默默地将程烟不喜的食物挑出来，然后把两人的盘子换了。
程烟侧眸看向萧许川，这一举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让一桌的人，都盯着两人。
而当事人萧许川却仿佛无事人一样，程烟则看着萧许川。
萧许川见程烟迟迟不吃，便说道“合作合作，互帮互助，应该的，大家吃，都吃。”
程烟匆忙说了句“多谢”
沈娘又寻了个话题打岔，这才将这件事翻篇。
萧许川见众人聊起来，方才低声向程烟解释道“一时习惯了。”
程烟手中筷子稍显停滞，她想起来，下山遇上萧许川之日起，只要一同吃饭，萧许川便会将自己不喜的食物挑出，自己一时也习惯了，只是此时，方觉他的举动之突兀。
程烟并未回话，只是默默吃着那满满一碗的吃食。
晚膳结束，刀帮并无地可留下这么多人，于是吃完饭，收拾完场地餐具这些东西之后，众人便各自离开了。
程烟收拾着行李，忽然想起萧许川今日说的话，默默将本不打算带的外袍放了进来。
程暧坐在一旁也在帮着程烟收拾“姐姐此番要去很久吗？”
“应该，不知归期，怎么？暧暧舍不得？”
“嗯”
“姐姐出去之后，萧远会住过来，你可以与他相处试试”程烟结果程暧手中叠好的衣服放入行囊。
“好。”程暧心不在焉地应答，而后欲言又止地唤着“姐姐……”
程烟看着程暧，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程暧试探着开口“我觉得萧家也不全是坏人吧，或许，大概，可能……”
程烟想起今日看见的程暧和萧远相谈甚欢的场景，便说道“嗯，或许吧，萧远最起码不是”
程烟在心中默默想着，萧远这辈子最大的坏事或许就是生在帝王家，不图帝王事。
见程烟松口，程暧又继续试探性地说着“萧许川哥哥也不像”
程烟闻言，微微一愣，而后说道“但愿吧”
程烟又嘱咐了程暧需常吃的药，还有其他注意的事情，嘱咐完，行李也收拾地差不多了，程暧困意上涌，程烟让她先去歇息。
程烟隔着窗户，看着月亮，不知来日，是否还有机会，于这黎山之上，望月亮了……
程烟将锦盒放置好，等了会，盘算时间差不多，她打开门，确认大家都已睡下，便独自下了山。
天未亮程烟就独自一人下山，这是她的惯例，她不喜让人送自己。
程烟站在客舍门口，倚着门口的杆子，抱着刀，看着仍高悬的月亮。
“来了？”
程烟闻声转身望去，萧许川站在客舍二楼从窗中看着自己。
“嗯，醒这么早？”程烟反问道，这个时辰，怎么都该是在深睡。
“没睡，料到你会提前来，我先带你前往青州？”萧许川忽然说道。
“你？一路上的刺杀部队我来打？萧公子算盘打的够好啊”程烟想起从前和萧许川一同上路，便是一场历练，那杀手多的数不胜数，下意识接话道。
萧许川闻言倒是笑了，其实他想说如今刺杀的人已经不敢动手了，因为一旦这个时候他不清不楚的丧了命，那凶手就很明显了，但是如果这些都说了，以程烟的聪明，她很快就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
若是程烟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这盘局，这放了这么久的线，便都将错付，而程烟届时将面对的危险，也将不再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萧许川话到嘴边改了口“有道理，不若你先上来，外头凉，屋内有火炉”
“不必了”程烟回绝了他的话，她转过身，继续看月亮。
“萧许川”程烟打破寂静的四周。
却无人响应。
程烟疑惑转身看去，却正好看见萧许川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外袍，准备给自己披上。
程烟抬手接过外袍。
萧许川见程烟将外袍披上，便站于她身旁，说道“小美人方才在找谁？”
“多谢”程烟不曾应答他的问题。
程烟方才触及萧许川的指尖，察觉到他指尖发凉，散着寒气，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晨光熹微时赏月别有一番风味”萧许川笑着说，他的笑从来在程烟面前不值钱。
程烟撇过头，拢了拢自己的外袍，又瞥了眼萧许川的外袍，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这身体，别给吹没了”
萧许川知道程烟话中的含义，笑了笑，然后站在程烟面前，月光打下的阴影笼住了程烟。
“也还行，足够了”
程烟愣了几秒，随机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萧公子与我之间如今虽是合作关系，但仍隔着世仇”
她的话音随夜风散去，却仿佛在二人间砌了堵墙。
面对着程烟，萧许川拿捏的分寸，与距离，常常会超脱他的控制。
军师谋士不上战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因的是理性的绝对控制，哪怕人的情感，也只是其中一个考虑因素。
萧许川低了低眸，只一瞬，待他重新抬眼的时候，他依旧是从前那副云淡风轻，万事顺眼过的模样“抱歉，是萧某唐突了”
恰逢马夫起来了。
两人之间重归寂静。
天色渐亮，大部队准备出发，为了轻便赶路，整个队伍只有一辆马车，之前是萧远和萧许川同乘。
萧许川看了眼马车，又看向程烟说道“程姑娘不妨暂且等一等，再去买一辆马车”
他话音间带着疏离和礼貌，却不知是在克制自己，还是远离程烟。
程烟看了眼萧许川“不必了，我骑马即可”
若是再买一辆，且不说得找到最近的马厩，还要找马夫，一切都很麻烦，青州路远，耗不起时间了。萧许川此番也就是瞄准了雪灾之下，朝廷不顾，前往赈灾的口子，若是去晚了，何谈威信。
萧许川无奈地说道“若是路途中换衣等行事，怕是一辆马车并不方便”
程烟不曾想到这一层面，她闻言一愣，显然被说住了，但她仍说道“那到时便借萧公子马车一用，可好？”
萧许川发觉自己还是没能做到无关紧要，理性主导，最终还是说道“应该的，陆鸣，去给程姑娘分匹马”
一路上相安无事，除了这位陆鸣，让程烟感受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接触不多，但在这一队里算是除了萧许川以外接触最多的了，也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
一路赶车，却也顺利，倒也不曾看见什么杀手，反倒异常安稳，最终七日后终于赶到了青州。
抵达青州的时候，青州刺史特出来迎接，程烟从马上下来，大家也跟着从马上下来，城内不许骑行，当是规矩。
萧许川从马车上下来。
“李大人，怎还亲自出来？”萧许川见青州刺史，出声打着招呼。
李良，青州刺史，文职出身，驻守青州二十余年。
程烟看见这位儒雅的刺史，忽想起儿时与母亲聊起过这位青州刺史，他自请驻守边关，儒生却守得住以武立本的城池，母亲说过这是位能人。
“闲王亲自前来，值得在下出来相迎”李良笑着摸着自己的山羊须。
萧许川侧身对着边上的程烟说道“这位是李良大人，驻守青州二十余年，李大人，这位是程烟姑娘，现今刀帮大当家”
萧许川亲自介绍的人，李良不得不侧目相看，听到介绍之后，李良眼里有明显的震惊。
刀帮之名天下盛传，只是刀帮从不涉及政事，除非天下将乱，也从未有人知晓，刀帮亦是程家所建。
程烟没想过萧许川会给自己介绍，她本以为，自己会是个背景板。
程烟见萧许川介绍了，她便也拱手道“李大人”
“程姑娘不用给在下行礼，多年前，令慈与在下曾讨教过《史论》一书，令慈的文史造诣令在下心服口服，在下拜其为师，当年也多亏了令严的帮助，才得以到青州了我心愿，不管从哪一方面，程姑娘都当是在下的座上宾，只是当年一事……”
李良话音至此，颇有些情感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