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他给程烟倒了杯茶,程烟接过茶说道“多谢张大人,但我也想尝尝这酒,就一些,应该无事,对吧,司大人?”

    司礼闻声,他按着张一清的手微微触动,他愣了会,说道“若是只少少许,应当无碍。”

    司礼作为大夫都这样说了,程烟也就有了底气看着萧许川,她说道“就一点点,如何?”

    她眸中很亮,萧许川颇有些无奈,他如何拒绝这样的她“那便只能一点点。”

    见萧许川也答应了,程烟便拿过那碗莺鸣,放到了自己面前。

    她忽而看向司礼,程烟笑得友善,她说着“司大人这身衣裳也很适合。”

    萧许川闻言,拿着杯盏的手微微顿住。

    司礼闻言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多年前,他与程烟的初见,程烟所说之话在如今重合。

    他知晓程烟的意思……

    因她一句白衣很好,他便常年一袭白衣,白衣有如束缚,将他捆于仙人之位,胜雪的白衣之下遮掩的,是他一腔私情,他于人群中试图找到她,可十余年,他慢慢习惯了以世家理学为包装,慢慢地习惯了将所有私情尽数遮掩起来,等他终于找到了她,他早已褪去了凡人骨,成就了仙人姿,他于仙人之躯中破土萌生的情感,是凡人的贪恋……

    凡人的贪恋又如何适应仙人的躯体,于是那抹贪恋注定破败,没有结果。

    他看着萧许川为她不顾一切,看着萧许川竭力护着她,看着她用自己的命,一命护住苍生,一命换取所爱,他虽眼盲,但他却看见了这些。

    他于漆黑中,看见外界的一抹光亮短暂地照进来过,但他发现那曙光驱散的黑暗之下是空荡荡的悬崖,他跳不下去,他拥抱不了那曙光,他身后有无数束缚拉扯着他,他停在悬崖边上,他再难行动。

    于是他合上了那扇门,屏蔽了那束光,他换下了一身白衣……

    他知晓,他终其一生,再难忘记那光的模样,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停止好奇那悬崖之下的光景,终其一生,他都只会停在悬崖边上,守着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生出了凡人的贪恋,纵然那贪恋只生根,未发芽,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于是他脱下了仙人之姿,脱下了束缚。

    这白衣,是多年前的心动霎那,是多年后的仙风道骨。

    换下的白衣,是放下了那心动,回归了凡人之体吗?司礼永远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他知道,自己该放下了……

    而今日之话,是程烟在为如今的他而高兴。

    司礼回以温和礼貌的笑“多谢程姑娘。”

    张一清看着二人,他同司礼多年好友,如何不知司礼对程烟的心思,又如何不知司礼换下这身衣裳的含义,他未曾戳破,但今日所见,司礼是真的打算彻底放下了。

    程烟并非活得不明不白,她想起从前的事的时候,便更加能明白了一些事情的缘由……

    “这杯莺鸣便敬司大人,祝司大人前路坦荡,万事顺遂。”程烟拿起那碗莺鸣朝司礼方向抬起。

    司礼听着她所说的话,他轻浅一笑,抬起面前的杯盏,说道“那便多谢程姑娘了,祝程姑娘一生自由,得偿所愿。”

    张一清见状,也跟着拿起酒杯“别你两喝上了,程姑娘拢共不过这一小杯,理应咱们四人共举杯,来来来,既然这样,那我就……”张一清拖着音,看向萧许川,笑着说道“我便祝萧公子与程姑娘白头偕老,恩爱非常。”

    萧许川见张一清有意打圆场,他也拿起酒杯,笑着回道“多谢张大人,既如此,祝张大人人生圆满,所念皆成。”

    萧许川其实并未觉得有什么,程烟的举动,他完全能理解,他甚至有些欣喜,因为程烟这杯酒便算彻底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又如何会因为这些事而心中难受呢?

    张一清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萧许川祝他所念皆成,他方才所念可不就是祝萧许川和程烟的,张一清笑出声“好好好,那便干了。”

    四人饮完这杯酒,菜肴也尽数上齐,四人就着这一品楼闻名天下的厨艺和景色,畅聊天地之间。

    而陆鸣他并未进厢房,只身一人守着门口,饶是萧许川再怎么说,他仍觉得于理不合。

    天色渐暗,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

    张一清似是有些醉了,他的话语渐渐少了,趴在桌面之上便呼呼睡去。

    司礼除了最初同程烟喝的那一杯,便再没饮酒,他的意识算得上很清明,只是今日聊的尽兴,他话倒也多了些,只是哪怕在兴头之上脱口而出所说的言语都是符合规章典籍所要求的,行走的世家典范之仪态倒也确如其名。

    程烟和萧许川要准备启程去北地了,二人起身同司礼辞行。

    司礼闻声正欲起身,他还未来得及回着程烟的话,张一清便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口齿都不是很清晰地说着“司礼啊,你小子,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程姑娘,但你也瞧见了,你也脱下你那身亘古不变的白衣了,放下吧,你父亲让你来此处是来见姑娘的,你日日同我看湖,算的什么道理。”

    张一清喝醉了,说话并不清楚,但是厢房内很安静,大概意思也能听的明白。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三人沉默良久,萧许川看不出神色变化,只是默默等着,周身气场都不曾变化,而程烟,她本就不擅长言辞,原本觉得这事能今夜这般隐晦地结束了,便算的上皆大欢喜的好事,她只需待会再同萧许川说明白即可。

    可此刻被放到台面上来了,她确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司礼理了理衣摆,他站起身,朝两位行礼,他带着一贯轻浅的官笑说着“让程姑娘见笑了,还请程姑娘放心,司某自幼所受,让司某知晓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程姑娘不必因此担忧,至于旁的事,是司某私事,程姑娘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三言两语,尽数将程烟摘了干净,全都是让她不要因此而心中多思。

    司礼又微微偏头,看向萧许川在的方位说道“有萧公子在,司某更加清楚该如何,祝程姑娘,萧公子,此去北地,一路顺风,皇城司家永远会支持你二人所为。”

    他以官方的话语结束自己要说的话。

    程烟听着他说的话,她手垂在两侧,轻碰着自己的衣摆,她欲言又止,最后出口的话只剩“那张大人便有劳司大人了,后会有期。”

    萧许川见状眸光微变,他跟着程烟所说的说道“后会有期。”

    司礼闻言他脸上带上温和的笑意,青纱覆盖下的双眸轻轻合起,他笑着说道“后会有期。”

    萧许川同程烟拉开门,走出去。

    陆鸣见二人出来,忙行礼说道“公子,姑娘,马匹干粮都已经备好了。”

    程烟听着陆鸣说的话,她神思飘忽,萧许川朝陆鸣点点头,示意他先下楼。

    陆鸣看懂萧许川的意思,他点头下楼。

    萧许川轻碰了碰程烟垂在一旁的手,程烟抬眸看着他,眼神中有疑惑。

    萧许川同她笑笑,他点点头。

    程烟眼中疑惑烟消云散,她出声说道“再等我一会。”

    萧许川笑着拉了拉她的手“好。”

    程烟转身进了厢房,司礼听着声响,他平和出声“程姑娘?可是落什么东西了?”

    “司大人,方才之事,我有几句话想说。”程烟向来最擅长直球攻击,这已经是她比较委婉的方式了。

    “……程姑娘请讲。”

    “多谢司大人,一直以来都谢谢司大人了,不论是助我逃离皇宫,还是尽力让尚药局听着萧隶的话给我备下药膳,还是其他许多事,人这一生,谁都会有诸多束缚,这不会是某个人的问题,人因为有了牵绊,才会有意义,这牵绊或多或少,可大可小,但这东西,总归算不上什么好的坏的,缘分能让我们成为朋友,程某很感激有司大人这位朋友,若非皇城司家,这天下只怕会更糟,程某也得替天下生民同司大人道一声谢,衷心祝司大人前路坦荡,一生顺遂,若是可以,司大人眼疾尽好之日,程某和萧许川许能同司大人和张大人一同去闯闯这世界边缘。”

    程烟一口气说了许多,她最后看着司礼,他向来青纱遮眼,她只看见过两次,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生的很好看。

    “后会有期。”

    司礼闻言,沉默良久,久到程烟以为自己越界了,即将要失去一位朋友的时候,司礼缓缓抬头,他泛白的唇浮起一抹笑意“司某很庆幸有程姑娘这位朋友,后会有期。”

    程烟闻言,她终于有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她拱手说道“告辞。”

    皇城司家虽然看似近些年来越来越像萧暝的走狗,可其实正是他们挡在前面,萧暝才不会行事太过,而司礼,司礼的性子,她其实总觉得同程暧有些像,或许是因为两人都博览群书,也许是旁的原因,她听着司礼方才所说,皆是希望她不要因此为难,可她觉得这事他也不该因此而为难,他若是将所有问题尽数揽在自己身上,那自然也是不对的。

    但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过多猜测了,所以她欲言又止,最初并未说出来,但她总会莫名在这些方面信任萧许川,萧许川看出她的想法,她便决定回来说清楚,或许,这样才算得上一个完善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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