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人紧闭着眼，汗珠不断沁出，嘴唇干裂发白，看不出血色。
“你在向息手底下，以盐触及伤口的事应当不少经历，那你此刻也当有所感知了，这同你以前所感受的不同”萧许川话音平和，就像是同陌生人进行着寻常的交谈。
“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那人双腿失去力气跪在地上。
程烟见状，心中一惊，伤口撒盐虽难忍，但怎么可能到这个程度。
萧许川见状，重新打开了那个瓷罐，瓷器盖与瓷器本身相撞的声音清脆，那人眼中带着明显的恐惧。
“向息！是向息！向息绑了，我其他的尽数不知，我可以死证明！！”语气同最初截然不同。
程烟不知那状似食盐的粉末究竟有何作用，但这人显然被制服了，他应当只知道这些。
萧许川回头蹲下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这盐中加了蛊虫研磨的粉末，虽不至于蛊虫入体那般难受，只是若是不服用解药，怕是后半辈子皆是现下这般……”
萧许川话音至此，他打量了眼那人，那人意志靡靡，神志已然算不得清醒。
萧许川说出口的话不沾染温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解……药……”那人用着极其低微的声音呢喃着，微乎其微，但这已然是最后的意志。
“向息在哪”萧许川绕后解开了那人手背束缚着的绑带。
程烟见状，警惕心提起，萧许川不会武功，还中了毒，若是此人拼命一搏，以萧许川如今和这人的距离，他恐会受伤。
但萧许川行事很是自若，应当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刚解开绑带，那人匍匐在地，手指向了一个方位，却意识全无，昏迷了。
程烟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她在那人倒地的一瞬间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在了门上，她非未见过杀戮的人，但她的确从未见过这般情况，何其恐怖的八个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许川为何会这些法子……又从何而来的这罐粉末……
程烟轻抿了下嘴，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她抬眼看着那人手指的方位，程烟看向萧许川“还是王爷府？”
萧许川见她镇定自若地说着，他点点头“刀悬于头顶，这类人，有求生的本能，此时不会扯谎。”
程烟听着他的回答，她下意识想问“那你是哪类？”可现下情况紧急，程暧虽有蛊虫的法子，萧远和陆鸣都有些武功，但向息为人阴险歹毒，还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带走三人，此事需得万般小心。
程烟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现在过去？”
“先不去。”萧许川摇摇头，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为何？”程烟不解，此刻最该做的难道不是顺着这唯一的线索寻过去？
“向息在王爷府，但是程暧和萧远未必在，此刻王爷府内定然是一场鸿门宴，咱两去了，最多九死一生。”萧许川眉眼间很是严肃，看得出来如今的事态之严峻。
程烟听着最后的四个字，所有的话都堵死了，她从未害怕过舍去性命，只是萧许川……她害怕他没了性命。
程烟听见楼下的动静，天光大亮，客舍开始准备迎客了。
她瞥了眼地上躺着的人，说道“先把这人弄进去？”
“嗯，我来。”萧许川弯下身，将那人拖了进去。
程烟目光轻落在那萧许川腰间挂着的那个锦囊，里面装着方才的那个小瓷罐。
她抬步跟着进屋，收回视线。
萧许川带上房门。
程烟将那人绑了起来，以防人醒来乱咬人。
“烟儿身上的木盒可还在？”萧许川见她将人绑起，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当是怕此人伤人。
程烟见他提起木盒，心中稍稍疑惑，这木盒是程暧昨夜给的，她不曾同他说过，他如何得知……
“在”程烟拿出那个木盒。
萧许川欲伸手去拿，程烟却稍稍躲闪了些。
萧许川见状想起自己尚未同她说清楚这些事，萧许川收回手解释道“蛊虫子母相连，现如今没了证据，哪怕是向息留下在隔壁不下天罗地网的陷阱也应当无人知晓他二人的去向，此蛊虫我有法子让它带路去寻找母虫。”
“你……”程烟欲言又止。
“从前机缘，偶然学会的，等日后再同你讲一讲这故事。”萧许川笑得轻松，好似这段故事中有不少让人心觉诙谐的乐子。
程烟下意识觉得这话很假，可对上他此刻的表情却又看不出破绽，笑得真的很自然。
无从反驳，便选择相信，程烟将木盒交给萧许川“好。”
萧许川将木盒摔在地面，木盒打开，一直通体乌黑泛红的虫子从中爬出，在原地转了圈之后朝中萧许川的位置爬去。
萧许川将方才的白粉末撒了些在地面，蛊虫爬向白粉末，半晌看不出动静。
程烟打量着，这蛊虫似乎在吞食这些白粉末。
萧许川等了会，那些白粉末被这虫子吞噬殆尽，他开口说道“时候差不多了，烟儿待会同我出去之时，咱们兵分两路，我引开那隔壁屋子的人，烟儿追踪蛊虫，我稍后便去同你汇合。”
“你如何引开？”程烟抬手抓着他的手腕。
“不必担心，我必定同你汇合。”萧许川安抚地拍了拍程烟的手背。
蛊虫开始朝门外爬去，萧许川目光落于蛊虫之上，说道“开始了。”
程烟来不及思索，只能拉开房门，跟着蛊虫出去，蛊虫爬的很快，但于人类看之，也算不快不慢，但注意力须得尽数放于其上。
萧许川见程烟出去，他看了眼绑在椅子上的人，隔壁的动静传出，他心下默默想着，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向息带人，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废。
萧许川抬步从屋内出去，隔壁房门大开，门内便是三人，萧许川轻瞥了眼四周，算上潜伏的，应当不下七人，他默默算着。
如今需得为烟儿争取时间，向息为人太过卑劣，若是等他反应过来，程暧和萧远被杀的可能性将会大幅度增加。
“就派这么些人，怕是看不太起我们二人。”萧许川话音轻松，他站在门口，却看不出要逃跑的架势。
“殿下，得罪。”一人从屋内出来，是方才在萧许川视野盲区的人。
萧许川看着慢慢出来的那人，那人鬓角皆白，但脸上和脖颈处有着明显的疤痕，这种人，记忆点很清晰。
更何况是记忆力向来很好的萧许川。
饶是萧许川表情管理一流，但是在见到为首的这个人的时候还是表情一僵，随即扯出一抹笑“我朝都已轮了两任皇帝了，这位倒是念旧，殿下之名头，如今，在下已然用不上了。”
“萧公子说得倒也在理，当年初见，公子尚不及我腿高，如今倒是身量长了不少，只是见着，这身子……”那人打量着萧许川，低眸叹着气“想来当年还是怠慢了公子。”
“我原以为向息这等小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用他的名头让你来见我，看来这次，是抱着十成十的把握来的”萧许川见那人提起当年，脸上笑意微变，仿佛眼前的，真的是许久未见的故人“是吗？张赤。”
张赤见萧许川提起他的名字，忽而大笑“鄙人之幸，当年那句话竟真让萧公子记了如此久。”
“张大人赫赫威名，当年所作所为，无一不让萧某记忆犹新，自那日之后，张大人之名便值得牢记深记。”萧许川慢条斯理地说着车轱辘话，手却慢慢触及腰间锦囊。
“大人。”张赤旁边的手下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许川，低声提醒着。
张赤轻瞥了眼出声提醒的那人，目光重新回到萧许川的身上，他脸上带着猖獗的笑“不知萧公子这些年可有善待我的那些小宠？”
萧许川闻言，微垂的眸子中暗流涌动，他嗤笑一声，他将瓷罐从锦囊中拿出“自然是得好生善待，还得多谢张大人。”
张赤看向他手中瓷罐“罐中何物？”他眼中有着警惕。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当年之事，已经给了他一个很深刻的警告。
萧许川看了看张赤，又顺着他的视线，轻瞥了眼那瓷罐“这个啊，挫骨扬灰之物件，算不得多重要，只是足以保命。”
萧许川余光轻穿过众人，看了眼落在屋内地面的光晕。
“大人。”一人低声从一旁楼梯上来，看了眼萧许川，又看着张赤。
此人是方才在底下潜伏着的人之一。
张赤看向那人“怎么？”
“那姑娘不见了。”那人如实说着，他方才从另一边上来，看着那打开的房门，屋内只有被绑着的人，他们从隔壁出来布控之时，萧许川还未出来，这么看来，萧许川便是引子，那姑娘应当早一步走了。
张赤听着手底下人送上来的消息，他心中怒火飞腾。
这一个消息便说明了自己方才被萧许川扯着鼻子走留了这么久，错失了最好的追踪时间，他瞪着萧许川，萧许川报之以诚恳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