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海城安顿好车马之后，沈如雪便和萧承霁一起前往凌云峰，一路上风光旖旎，只是山路崎岖，二人到达圣贤书院时，夜幕已经深沉。

    沈如雪在圣贤书院门口，望着那古朴地大门，“夫君，你来决定，今夜是露宿荒野呢？还是去书院暂住？”

    萧承霁淡淡一笑，“如雪，你决定就好，何必问我？”

    沈如雪一手挽着萧承霁，撒娇道：“还是问问夫君为好，毕竟这圣贤书院可是……”沈如雪故意不把话说全，偷偷去看萧承霁的反应。

    萧承霁微微皱眉，知道沈如雪是故意逗弄自己，便道：“既然如此，还是露宿荒野吧！”

    沈如雪眼眸中丝毫未掩饰狡黠，“夫君如此丰神俊朗，在这荒郊野岭的，不怕被狐狸精和女鬼勾了去，吸食你的精魄？”

    萧承霁微微挑眉，“有夫人在此，我怕什么？”

    虽然与萧承霁调笑，沈如雪还是去叩书院的门，求了一间厢房暂住。

    天色未亮，沈如雪便将萧承霁叫醒，“凌云峰的日出可是难得一见的壮阔，夫君，你快起来！”

    萧承霁睡眼惺忪，但还是起床穿衣，用冷水洗脸，驱赶睡意，“如雪，你想看日出，我一定陪你，只是现在也太早了吧！”

    沈如雪哪里管这些，拖着萧承霁赶山路，“这里到凌云峰还需一个多时辰，若是晚了，便看不到了，岂不是可惜？”

    二人拾级而上，等到了山顶，一轮红日还在云层之下，但已经映得天际一边霞光，“夫君，快看！”

    萧承霁笑了笑，“我看着呢！”

    山顶微风习习，不到半刻，红日冲破云层，冉冉升起，白云翻滚，晨雾散去，凌云峰顶的苍翠壮丽之色尽收眼底，“我以前便是在这山顶练剑。”沈如雪施展轻功，有如蜻蜓点水，几步跃至静室屋顶，“以前，我还在这顶上弹琴，等日出！”

    萧承霁就那么安静地望着沈如雪，看着她一身白衣，翩翩然如仙子一般，山风轻轻拂面，以后他们便要如此一般度过漫漫年岁，踏遍千山万水，阅尽世间美景。

    沈如雪从屋顶跃下，来到萧承霁的身旁，“这静室底下有密道，你万不可对其他人讲，你跟着我……”说罢，推开静室的门，迎面是灰尘的味道，应是许久未有人来打扫。沈如雪熟练地打开地道机关，带着萧承霁从地道下去，一前一后徐徐向前，约莫一个时辰不到，听到了瀑布的声音，“快到了！”

    萧承霁见前面有亮光，“出口就在前面……没想到这静室底下还有这样深的地道。”

    等二人到了出口处，沈如雪将火折子熄灭，“这出口便是在这瀑布之后，这瀑布底下有一深潭，你沿着石壁上的台阶往下走，我先去一步！”还没等萧承霁反应过来，沈如雪已经后退几步，向前俯冲，穿过瀑布，直接往下跃。

    萧承霁满脸担忧，又来不及阻止，只好不断往瀑布底下望，等了一会，听到底下的声音，“夫君，快下来！”萧承霁无奈地皱了皱眉，沿着石壁上开凿的缺口小心翼翼往下爬。

    终于踩到地面，萧承霁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抬眸看见沈如雪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夫君，你以后还需好好精进武功，免得……”

    萧承霁打断道：“免得什么？夫人难道还要欺负为夫不成？”

    沈如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帮着萧承霁整理了下衣衫，示意他继续跟着走。二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定风波，沈如雪轻轻叩了叩门，“师父，我回来了！”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便直接推门进去，“师父，你在吗？”

    沈如雪回头对着萧承霁道，“若是师父闭关去了，恐怕今日你我白来一趟。”

    萧承霁笑了笑，“不打紧，以后找机会再来。”说罢，细细打量这座庭院，“你以前也住这里？”

    沈如雪指着东侧的房间，“我住这间，师父住南面的房间，师兄住在西侧的房间。”

    萧承霁迟疑了一会，将目光落在西侧的房屋，见这西侧房屋和东侧房屋刚好相对，两个窗户若是打开，便可直接看清里面的场景，心中不免又生了醋意，“你和师兄以前经常一起练剑？”

    沈如雪：“不经常，我来养伤没多久，师兄便下山去了，更多的时候都是我和师父住在这里，不过师父他老人家经常闭关，三两月，半年，甚至更久，所以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住这里。”

    萧承霁：“那你可觉得寂寞？”

    沈如雪笑了笑，“你觉得我这身武功是怎么来的？师父教我琴棋书画，传我武功，又授我谋略，这山中岁月哪有时间感受寂寞！”

    萧承霁：“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徒弟，我真是越发感兴趣，你师父该是多么高深莫测之人！”

    “如雪！”

    忽听得一声低沉之音，仿佛从天际传来，二人齐齐抬头望去，但见一白袍道人的身影由一片苍翠之中，踏着树梢，如翩然飞鸟一般轻盈。

    沈如雪连忙朝着那白袍道人挥了挥手，“师父！”

    长风真人在院墙的青瓦上一踏，跃至二人身侧，一双清亮的眸子淡淡扫了萧成霁一眼，“如雪，这是何人？”

    沈如雪用手肘捅了捅萧承霁，萧承霁便赶忙行了一礼，“晚辈萧成霁。”

    长风真人捋了捋胡须，不屑道：“没听说过……如雪，你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带？你和廷朔那小子一个德性，留封信就下山去，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我！廷朔呢？那小子现在在何处？”

    沈如雪笑了笑，“师父，他不是外人，他是我夫君，我特意带他来见您。至于师兄，他应该还在兰河当他的军师。”

    长风真人的眼眸中满是惊讶，拉着沈如雪往屋里走，见萧承霁跟上来，便瞪了一眼，“谁让你跟着了，你在这里等着。”沈如雪有些无奈地朝着萧承霁笑了笑，示意他在院子里等。

    长风真人：“你真的嫁给他了？是不是廷朔那小子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见沈如雪摇摇头，又问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张晗之吗？他人呢，他没有对你动情？”

    沈如雪有些无奈，解释道：“师父，是你告诉我世事无常，纵使我一次次想要改变命运，但是也非所有的事均按照我希望的那样发展。我承认，我在养伤的时候便心仪师兄，甚至下山之后也总是期望与他重逢，可是真当我在京城遇见他的时候，真当我向他表明心迹的时候，他却说只把我当妹妹，以前是，以后也是……我伤心了很久，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颓丧了一段时日，此间与张晗之重逢，他一次次向我表达心意，可是我却害怕……他是将门之子，一道圣旨便要舍生忘死。我害怕我在他的身边，无法救他，无法帮他，又让他这一生重蹈覆辙。对于他，我真心希望他可以平淡安稳地过一生，他应该长命百岁，有温柔的妻子，儿孙满堂……”

    长风真人的眼眸越过沈如雪，望向了门外的萧承霁：“那为什么是他？”

    沈如雪：“他的样貌或许逊于师兄，他的才华或许逊于张晗之，可是他在面对抉择时，从来都不会犹豫。皇子的身份于他，从来都不是束缚，外界的阻碍也从未变成我们之间的阻碍，他追寻我去金州疫区时，不顾风险亲身照料我时，我便认定，唯有他能够相伴一生。”

    长风真人：“所以，你是对他感恩？”

    沈如雪摇摇头，“师父，这不是感恩，我在他身边最肆意洒脱，最无所顾忌，我只是我自己。”

    长风真人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为师也无法劝你。但你我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若是有一日为师先走了，你或许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到时你莫要自苦。”

    沈如雪：“师父，我都明白的，既然未来不可知，但求当下！”

    长风真人：“罢了，罢了，你把他叫进来吧，我有话与他说。”

    沈如雪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师父，你可别为难他！”

    长风真人微微皱眉，调侃道：“你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他。”

    萧承霁推门进去，对着长风真人行了一礼，“请前辈训示。”

    长风真人面上无喜无悲，淡淡打量了萧承霁一番，“也不知道如雪是看上了你哪一点，偏就认定你了！你小子，莫要负了她，否则我这半身入土的人也要爬出来找你算账！”

    萧承霁闻言，忙又行了一礼，恭敬道：“前辈放心，我此生必不负如雪！”

    长风真人点点头示意萧承霁出去，“我素来喜欢安静，也不留你们了，新婚燕尔的，还是早点下山去吧！”

    萧承霁退出门外，轻轻揽着沈如雪的肩膀，“你师父似乎不大喜欢我，没说几句便给我下逐客令……若是只有你一人来，你师父想必会高兴一些。”

    沈如雪莞尔一笑，“我师父是真性情，你也别计较，师父既然不留我们，我们便早点下山去，免得天黑了山路难走。”

    萧承霁跟在沈如雪的身后，等到了瀑布前，终于忍不住问道：“如雪，你和你师父聊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

    沈如雪回头望着萧成霁：“自然是说了你的好话！”

    萧承霁不置可否，面色有些凝重，“如雪，你真的爱我吗？”

    沈如雪一愣，转身继续向前走，“这个答案可能很长，长到我要花很多很多的时间才能告诉你……”

    萧承霁本来还有些不大明白，看着沈如雪翩然远去的身影，忽然笑了起来，“如雪，等等我！我要你用这一生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