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临近深秋,树上堪堪挂着几朵不甚精神的木芙蓉,零星树影之间由远及近走来几名说话的小娘子。

    二三成群,身着裴府新制的侍女服,说笑间跨入芳草阁。唯有一名落单的小娘子略微蹙着眉,脚步踌躇。

    温翎有些烦闷,来到裴府也有半月之久,她连节帅的面都未曾见到。

    说来也巧,她那日上街采买,偏偏有个混不吝的当街纵马。马儿发了狂,踩踏了好些摊子,更有名无知小儿,差点命丧马蹄之下。

    这时候一俊俏郎君从天而降,不仅救下小儿,更是驯服那匹发狂的马。从那日起,温翎的芳心再也无法抑制。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那位英雄竟是美名远扬的西河节度使裴洛宁。

    温父乃是南鸢书院的夫子,虽受人敬仰,但凭借温家的门第是万万够不上裴府的。一番挣扎之下,温翎留书一封,告诉阿父自己要去探望好姐妹。实则借着裴府招侍女的契机,进了裴府。

    温翎在裴府数日,与外头隔绝,不知发生了何事,裴府当家的竟然一个也不在。她们这些侍女,便先留在芳草阁学规矩。

    “出事了,出事了!”

    眼见青葱小衣的少女提裙跑来,脸上带着薄汗,神情竟然还有些紧张。

    “槐糖你啊,毛毛躁躁的,若是让王姑姑瞧见了,又该说你了。”说话的是年纪稍大些的蓝采。

    槐糖也是她们这一批入府的,只不过她会些厨艺,被周管家调配至厨房帮工了。但是规矩还是要学的。

    “蓝采姐姐对不住,我一时紧张。”说完道歉的话,话锋一转,“你们可知城内发生了何事?”

    “何事?”众人都是好奇好动的年纪,她这番模样难免让人产生浓浓的好奇。

    “八年前那个鬼刃,又出来犯案了。为此节帅全城戒严,就等着他落网呢。”

    听到鬼刃的名号,众人不由得皆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的可是真的?”

    槐糖拍拍胸脯保证道:“那还能有假,今日出府采买的赵婆子亲口和我说的。如今城内人心惶惶,都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槐糖用手指比了一个二,众人吓得立刻抱作一团。

    “所以,节帅是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回府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温翎看去,容是已经与她相处多日,还是会被她的美貌晃眼。

    蓝采轻咳一声打破此时的寂静:“也许是的,毕竟节帅一心为民,西河境内发生这样的事情,上头若是怪罪下来……”她陡然噤了声,才发现话中的不对。

    身为普通的侍女,怎可妄论朝政之事。

    蓝采观察众人的神情,她们各自讨论此事,并无人在意她所言。只是目光悄然与温翎对上时,那双清澈的眼眸瞬间添上了几分天真:“蓝采姐姐,你说的对,那节帅最近都不得空归府了是么?”

    蓝采闻言点点头:“也许,是吧。”

    学了一上午的规矩,众人累的都直不起腰。不过温翎还好,毕竟这些规矩她从小便耳濡目染。温家虽不富裕,可家风廉明,温栉出自皇城临京,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才放弃祖业来到西河。

    趁着众人休息的时候,温翎悄悄出了门。她打听过了,节帅的院子在东侧,叫满江院。既然以后要入满江院,提前去探探路也是好的。

    温翎按照记忆走着,自她进府后便没怎么出过院子。

    裴府并不大,丝毫没有奢靡之风,处处透露着简朴。连伺候的下人也不甚多,一路走来温翎还担心被人瞧见,但其实都没遇上几个人。

    经过这几日,温翎也知道些裴府的情况。节帅裴洛宁乃是裴大将军的长子,裴将军驻守边关,五年前击退了蛮疆。裴洛宁随父亲征,战功赫赫,被陛下册封为西河节度使,掌管十万兵马。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不愧是威震八方的裴将军长子。

    “什么人?”

    温翎身子一僵,如今她已经站在满江院门前,身后传来的呵斥声,让她泛起一阵心虚。

    温翎悠悠转过身,装作害怕的模样垂下脑袋:“这位姐姐好,奴婢初入府,有些迷了路,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翘儿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打扮确实是新入府的侍女,语气便平缓了些:“如此正好,前院传来消息,今日大郎君要回府休息,我这正愁缺人手,你就留下来帮忙洒扫吧。”

    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温翎自不会拒绝,当即抬起脸笑得眉眼舒展:“好嘞,这位姐姐吩咐便是。”

    翘儿略微一惊,她是临京裴府跟着一起过来的家生子,见过的美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也没想到西河的风水也能养出这般颜色。

    跟着翘儿光明正大的走进满江院,却没有进内院的资格。她只能拿着洒扫工具在外院活动。

    温翎眼巴巴望着正院的房门,心想,她好不容易来一趟满江院,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姐姐,我见那边还有些脏污,我去那边洒扫。”

    翘儿忙里忙外,无暇顾及,只道:“去吧,别走远了,那处可是大郎君书房。”

    书房?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温翎应了声,却趁人不备从后方的小路,借着绿植隐藏身影偷摸进了后院。

    后院居然十分冷清,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只不过这里的每间房都落了锁。

    温翎站在门前,细看这个锁的样式,外表简单可里头的机关十曲八弯,一定出自能工巧匠,非一般人能够打开。

    她来自下元村,村口有个几十年的锁匠,闲暇之时温翎也向他讨教过机关之术。而眼前这把锁,一看就不是她能打开的。

    今日没机会不代表日后没有机会,大不了再想其他法子,日后总有机会留在满江院。

    温翎她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无人之后猫着腰离开此处。

    谁料她这一番古怪举动,全被人看在眼里。

    裴莳琅一身枣红色骑装,身上有几块斑驳更深些的印记,很显然这是后来才沾上去的。

    “二郎君,这……”醉山瞪大了眼看着那女子离去,他骇急了,大郎君的书房乃是全府重地,一般人不敢靠近。

    裴莳琅十日前得到暗报,一伙北祁暗探潜入西河,裴洛宁被鬼刃一事绊住了脚,他便带着人前去探查情况。

    他们兄弟二人来到西河之后,每年都有来送死的人,有别国细作暗探,也有本国那些无知且喜欢玩弄权势,还与裴家政见不合的大臣。

    虽不知此人究竟属于哪一方,可她居然躲过他们的耳目,悄无声息入了裴府,还无人察觉?

    “她的打扮?”裴莳琅微微蹙眉,看向那抹清丽身影,有些熟悉。

    醉山答道:“回二郎君的话,周管家半月前新招了十多名侍女。府内多半是临京带来的老人,很多到了年纪放出府回临京去了。府内人手不够,周管家与大郎君提过。恐怕前院事忙,她误打误撞来到此处。”

    裴莳琅忙活了十日,终于找到那群人的位置,带人击杀。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却又被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把她带到满一院,先不要声张。”

    醉山应了声是,恭敬退下。

    —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撒在琉璃瓦之上,折射出波澜的光辉。质朴无华的裴府之中,居然内有乾坤,藏着这样一座奢华的院落。

    红木烫金的牌匾上写着辉煌的三个大字“满一院”,明晃晃的告诉温翎,她最终的归处已然不是心中所想。

    也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她满怀希望的等着翘儿选中她,带她接近裴洛宁,结果回去还没坐热椅子,王姑姑就让她收拾收拾去二郎君院子里伺候。

    二郎君,那可是临京第一纨绔,裴二裴莳琅啊。

    温翎还想感叹她身世凄苦,时运不济,甚至想抱着门前两根柱子痛哭一场时,醉山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走吧,还磨蹭什么呢,二郎君还等着你呢。”

    温翎见醉山提步要走,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这位小郎君,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奴婢一个新人,怎配来伺候二郎君。是不是翘儿姐姐传话传错了,其实是想让奴婢去满江院洒扫的。”温翎谄媚笑着。

    醉山悠悠一笑:“怎么,伺候二郎君委屈你了?还是说贴身伺候二郎君不如在大郎君院里洒扫来的体面?”

    贴身!伺候?

    温翎白了脸,瞬间松开他的衣袖连连摆手:“不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别磨蹭了,快进来,二郎君还等着你呢。”

    温翎低着头老实跟上,人在裴府,身不由己。

    天色渐晚,里头倒是灯火通明,院子里的人不算少,各司其职。

    醉山轻轻敲了房门:“郎君,人到了。”

    温翎手心冒汗,纨绔子弟一般都爱美色好赌成性,吃的满肚肥油,喜欢折磨侍女小厮为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

    “进来吧。”

    屋内传来了应答,温翎心中一定,这个声音还怪好听的。

    醉山推开了门,屋内四周的支摘窗都被开着,深秋的冷风灌入吹动了书案上的宣纸。

    一人斜坐在书案后,一只脚高高架起,本是个不入流的做派,偏偏那人生的好看,却无端生出几分风流味道来。

    温翎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人脸上,呼吸一滞。

    男子一身月白锦袍上头绣着皎月银边暗纹,单手撑着脑袋看向她的眼眸皆是打趣玩味。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起他额间几缕碎发。

    这张脸如同巧夺天工的宝物,多一分则盈少一分则亏。从饱满的额头,到精致的下颌,每一处皆透出上天对他的偏爱。

    郎君听到声音随意抬了抬眸,额间的碎发还带着几分潮湿,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也被甘泉洗涤过一般透彻。他朝屋外看去,带着几分自傲和嚣张,浑然天成的贵气晃得人不敢直视。

    温翎耳中轰鸣,世间万物仿佛消散了一般,唯有那人红唇微微翕动时发出魅惑的勾·引。

    浓眉扬起,绯唇微勾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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