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公子

    鬼刃也应声而倒,胸口渗出大片的血,双眼微睁,唇角上扬,死的时候应当没有遗憾了。

    鬼刃一死,剩余的魌阁众人也分毫不恋战。能够脱身的,身形一闪消失于黑夜之中,被人桎梏不能脱身的,没有犹豫的咬破嘴里的毒囊。

    顷刻之间,毒液从喉中蔓延,皮肤渐渐有了溃烂之势:“阁主千秋,以我为祭,破除轮回,再为效力。”

    “慢着!”裴莳琅的长剑猛地击向正牵制那人的府兵。府兵被吓,双手立即松开了那人,只见他身上的毒血渗出,比身下玄色的砖块,还要深几分。

    一人献祭,其余人纷纷效仿,那句死前遗言如同魔音绕梁一般,久久未能散去。

    裴莳琅冷眼瞧着地上的尸体:“愚忠。”

    溯洄看着倒地的尸体,他身上的舞衣浸染着血。他缓缓蹲下身,将他眼睛合上:“对不住。”

    “溯洄!”

    裴莳琅呼唤他的名字,溯洄才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主子,属下……”

    “好了,你不必多言,搜一搜这些尸体,若是没有其他线索,烧了吧。”

    溯洄应下,带着人马处理后事去了。

    肃亲王稳步走来:“阿狼长大了,也能护着舅舅了。”

    “哪敌得上舅舅老谋深算,一早就安排京羽卫暗中保护。今日就算我不来,阿舅也能全身而退。”

    季遥走了下来,对着二人恭敬一鞠:“既然王爷已然安全,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肃亲王见此,四周环顾一圈,终于在桌底瞧见已经昏死过去的季小侯爷:“季三贤侄临危不惧,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季遥语气谦卑:“动乱之时,在下瞧见王爷高居上位,依旧从容不迫,便已经猜想到王爷必有对策。”

    肃亲王闻言朗声大笑,却听他接着道:“在下不才身无长物,可身边有一位四楚姑娘,她闯荡江湖多年。虽然不能以一敌百,不过危机关头,护我一人离开,应是无虞。”

    季遥这话说的实诚,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他自个的命是要守住的,旁人的可就不好说了。

    “是个爽快人,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裴莳琅道。

    季遥的身子骨实在羸弱,今夜吹了这么久的风,身子好似摇摇欲坠,便告辞离开。

    裴莳琅安排人手将肃亲王以及剩余官员送回城中,自个却留在山月小筑亲眼看着那些尸体焚烧殆尽。

    临走之时,才想起一晚上没见人影的温翎,如今正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捂着外衫瑟瑟发抖。

    “如何,救到那个找死的人了么?”裴莳琅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温翎抬起眼,少年的轮廓正巧与天边的圆月辉映,脸颊上融上一层淡淡光晕。

    “奴婢可能是被耍了,他根本没有来这里。”温翎语气中难掩失落。

    “走吧,回府。”

    温翎见他转身离开,起身时,双脚一软,向前倒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她的身子,淡淡的血腥味掩盖了他身上的香气,他的眼眸澄澈得像一块琥珀。

    “二郎君不问,那个找死的人是谁么?”

    裴莳琅淡淡回应道:“不问。”

    —

    鬼刃杀害孙刺史,却反倒被肃亲王擒获的消息很快传开,百姓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肃亲王也起了敬仰之心。

    裴洛宁得到消息匆忙赶回,他一介节度使,几次三番让亲王殿下受到伤害,委实说不过去,当即下了一份罪己书上报临京。

    施家商队从西域带回来一盆珍稀植物,傍晚开花,凌晨凋谢。花开之时香气逼人,令人陶醉,以至于施老爷为了讨好裴洛宁,将这盆花送来了裴府。

    裴洛宁无暇照料这盆花,差人送到了满一院。

    裴莳琅对侍弄花草并无热衷,不过闲来无事,给这花修剪枝叶。

    “那日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东西,可调查清楚了?”裴莳琅道。

    溯洄立在一旁,拿出一叠书信:“暗报在此。”

    裴莳琅接过随意查看了一番:“所以,你们查清楚了这位彧公子,是什么来头了么?”

    溯洄答:“无,只知晓此人一直在魌阁为阁主效力,这几年初露锋芒,如今已是魌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能被那老东西重用,应当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既然我们已经知晓有这一号人物,传令下去,务必时刻关注此人动向。”

    那日焚烧尸体前,溯洄在魌阁门徒身上搜到一封信笺,上面写道,全力支援暗杀孙刺史的任务。

    落款为……彧公子。

    可顺着此人的身份,溯洄能查到的少之又少。

    裴莳琅放下剪子轻笑出声:“实在有趣,这个彧公子故意留下这样的线索给我们,是想与我们宣战不成。”

    溯洄沉默,他也认同裴莳琅这个猜测。魌阁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书信贴身携带,而且还让他们寻到了。

    很明显,是彧公子故意为之。

    “关于那个刺客口中如夏,属下也查清了。”

    如夏只是一介普通的孤女,被一户姓奚的人家收养做童养媳。一日出门做工误了时辰,被夜里醉酒回府的孙刺史见到,强掳了回去。

    在孙府受尽折磨,逃出来之后,却被养父一家嫌弃,赶出了门。

    孙刺史害怕事情闹大,将如夏打晕丢到河里淹死了。

    溯洄将此事说了个大概,轻描淡写地说尽了一个女子悲惨的一生。

    如夏无父无母,养父一家对她也没有多好,知道会因为她得罪官府,便弃之如敝履。

    好在世上还有一人念着她,甘愿为她倾尽所有报仇雪恨。

    裴莳琅负手而立:“也不知道那个伶人要付出多少,才能筹够与魌阁交易的资本。”裴莳琅目光尖锐,“你我也知道,那个鬼刃是假的……”

    —

    “所以真正的鬼刃在何处?”

    温翎再次来到那棵樟树下,面容冷静严肃。

    “果真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温翎讽刺一笑:“阁主的信仰,见光者死。鬼刃那样重要的人物,怎可能堂而皇之出现,就为了刺杀孙刺史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魌阁中人,都是鬼魅,从来见不得光,在暗处生存的人,才能活下去。像温翎这样的人,一如既往,都是弃子。

    关确从树上一跃而下,缓缓转身,脸上赫然带着一块玄青色铜制面具。

    温翎冷冷撇过脸,关确向她走近:“你见到公子了么?”

    温翎抿唇:“没有。”

    关确嗤笑出声:“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善利用人心。他知道我一定会把此事告知你,他就是想知道你这个傻瓜,会不会冒着被裴家兄弟看穿的风险,去阻止他。而他,早就做好万全之策,全身而退。”

    温翎面无表情,公子的狠心,她早就知道了。

    当看见那身着舞衣的伶人,对着孙刺史发疯的那一幕。温翎就清楚,公子审时度势,不会违背阁主的命令。

    肃亲王不能死,哪怕公子与他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怨,至少现在肃亲王的命在阁主手上。

    而那个刺客,不是鬼刃,只不过是花了银子要买孙刺史一条命的雇主罢了。这个雇主的唯一要求,便是他要亲手杀了孙刺史,哪怕同归于尽。

    魌阁向来满足雇主的一切要求,于是做了这个局,公子也借此拉了肃亲王与裴家兄弟一同入局。

    同时,也试探了她。

    “够了,你一直在说公子,那你呢?你与他,一丘之貉罢了。”

    温翎眼神带着嘲讽,关确浑身一颤:“温翎……”

    温翎背过身去:“回去告诉魈,我会杀了裴洛宁,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但是,他必须给我保证公子的安全,否则……”温翎言尽于此,走得不留情面。

    温翎走出那偏僻的院角,还在思索那些杂事,迎面撞上匆匆寻她的槐糖。

    “阿翎,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

    “没事,你这是怎么了?”

    槐糖面露紧张:“你可知,几日前被鬼刃杀害的第七人,就是那个书生,他是晚棠姐姐未来夫君!”

    听到这个消息,温翎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她之前便有所猜测,那书生用的荷包,上头的花卉形状以及针法,都与晚棠的绣工极为相像。

    “如今那个人家的母亲,闹到府上,说是既然婚事已定,晚棠姐姐就该去他们家,给那书生守寡。”

    温翎眉头紧锁:“二郎君呢,他没有出面么?”

    “二郎君与溯洄在院子里,不准人靠近,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该劳烦主子。群姑姑做主,要将晚棠姐姐嫁出去。”

    温翎与槐糖快步回到住所,见到群姑姑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朴素的妇人,二人同样的刻薄,晚棠被推搡在地,屋内一片狼藉。

    “晚棠,既然婚事已定,你就乖乖离府,那林秀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有功名在身,你为他守寡,是你的福分。”

    晚棠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缓缓流泪。她的夫君身亡,她是悲痛欲绝,可经过多人的描述,才知道,这个所谓的秀才,家徒四壁,且人品不佳。他的母亲更是街里街坊出了名的泼妇。

    林秀才告诉她,母亲重病,他在想办法筹钱,晚棠也拿出银子帮衬他。

    可是他居然拿着这钱去赌,枉费晚棠真的以为林夫人重病,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

    人还没嫁过去,银子倒是补贴了不少。可眼前这个看着能力拔山河的妇人,哪里像是重病即将撒手人寰的样子。

    “就是就是,我儿子就是被你克死的,赶紧和我走,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你干呢。”林夫人满脸沟壑,说话间一双眼睛瞪得极大。

    “你当这是何处,就敢在此强抢民女?”温翎上前,推开一群看热闹的人,槐糖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地上的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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