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人还在外面吗?请他进来。”

    “是。”小珀放下竹篓,将一直等候在外的鲁聪带了进来。

    “大姑娘!”

    这个季节越往北冷得越明显,鲁聪居然还半挽着袖子,林越舟看了都打哆嗦,关切地问道: “不冷吗?要不我这屋里点个炭盆吧。”

    “小珀!”

    鲁聪连忙摆手阻止, “不冷不冷,别麻烦姑娘们了,我坐坐就走,这样子干活方便。”

    既如此,她轻点了点头,小珀掀帘退了出去,她才继续问道: “嬷嬷都跟你说了?”

    “是。”提起这茬,鲁聪心里涌起一股辛酸意味, “从今往后我就叫鲁聪了,我本该姓鲁的。之前我一直以为娘只是穷苦些,都不算什么,直到娘跟我讲了她以前的事情后,我才知道她还经历过这些生死之劫。”

    “从小陪着长大的姑娘没了,连家家破人亡回不去,林家又视我娘这些连家旧仆如洪水猛兽,藏于深山庄子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都不敢想这些年我娘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个日夜的。”

    说着鲁聪不自觉淌下泪来,正低垂着眼,眼前缓缓递过一块绣着寒冬腊梅的帕子, “你看,袖子挽上去了,连点擦泪的物件儿都没有。别嫌弃啊,这是块新帕子,还没用过呢。”

    看这帕子精细,鲁聪不敢接过, “我是个粗...”

    话还未讲完,帕子已塞到他手里了, “快擦擦,等会儿让人瞧见了。你给我送鱼来,别人还以为我反倒欺负你了。”

    “不...不会的。我跟他们说了,大姑娘上次上庄,给了庄里人很多赏钱,我抓这几条鱼又算得上什么?”

    见他当真,林越舟失笑道: “逗逗你罢了,你还解释上了。”

    鲁聪被她这么一打趣,心中愁绪排解掉不少,反应过来后,一抹泪道: “让大姑娘看笑话了,我被我娘打都没哭过,还请大姑娘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

    “无妨无妨。”她蒙住双眼,摇摇手,轻快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

    鲁聪嘟囔了一句大姑娘,便想着告辞,林越舟却将他留下来又问上几句话。

    “现在庄子里是谁在管?”

    “新管事还没漏过面,好像是姓鲍,庄头换了房凌家的,大姑娘可能不太记得。”

    “好像...是不太记得。”

    但这姓鲍的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船行江上,狂风暴雨数日,林家不得不上岸休整,等他们到达京城,已是十一月初十,街上行人身穿袄衣棉袍、裘衣大氅者不计其数。

    林越舟不顾寒风,掀起帘子看了个痛快,小珀在京里待了十来年,之前在林家做的又是厨下的活计,对沿街的菜蔬肉贩摊子颇为了解,哪家菜最新鲜,哪家爱用坏肉,哪家又常常缺斤少两。

    换作其他姑娘,小珀也不会主动讲这些市井小闻,但小珀知道大姑娘不一样,你要跟她讲焚香插花,她可能会昏昏欲睡,但你要讲哪个村头新生了一头小牛仔,她还可能兴冲冲地拉你去看看。

    果不其然,大姑娘紧拉着自己还要她讲更多的趣闻出来。

    桑国京城的布局可粗分为四部分,外城、内城、皇城、宫城,森严程度层层递进,地价自也是越靠近皇城者越贵。

    马车声辘辘,穿过外城,驶进内城,这里是大多富庶者的居所。

    进了内城后,马车没有行驶太久,稳稳当当地停在仁和巷外,早就收到消息的林孟夫妇并几个林贤的姨娘带着仆役们候在巷里门前频频张望。

    仁和巷是条宽阔的长巷子,可容两驾马车并行而过,不过这么长的巷子似乎只有两户人家,一户便是林家,另一户上挂着王宅的牌匾。

    喜儿见她多瞧了两眼王家牌匾,上来讲道: “这王家主做香料生意,京中贵妇多为他家特调香粉一掷千金。”

    “而且这王家父母走得早,只剩兄妹二人。哥哥年纪轻轻就挑起家中重业,别人都以为香料铺子要关在他手上了,不曾想他调得一手好香,生意反倒越做越红火了。”

    林越舟敬重地点了点头, “那妹妹呢?”

    “妹妹...”喜儿顿了一顿, “妹妹好像比姑娘小两岁,不怎么出门,我也没见过几回,不太了解。”

    施绾柔听到细语声,悄悄往身后瞥了一眼,喜儿正走在大姑娘身旁,有说有笑的,她暗暗地勾了勾嘴角。

    喜儿这脑子果然聪明,知道大姑娘初至京城事事不熟,现在紧着讨好必能化解之前的龃龉隔阂,重获信任。

    “老爷,您一路辛苦了,妾身早已备下茶点,就等着老爷回来呢。”

    “老爷一路上可顺利?”

    “想必这就是咱们家的大姑娘了。”

    三个风姿绰约的姨娘齐齐围上来,年岁上虽有些差距,但都比施绾柔要年轻上不少。

    林贤见状开口, “这是薛姨娘,这是周姨娘,这是朱姨娘。”

    林越舟面带微笑,一一问好,内心却不是滋味得很,亏她之前还以为父亲和施绾柔有情,所以才对自己母亲的死亡真相毫不关心。

    现在看来,她爹只是单纯不在乎罢了,连带着她看施绾柔的眼神都夹杂了些许同情。那日坠崖的若换成你,结果怕是也没有什么不同。

    林孟拍了拍林贤的肩,问了几句就慢慢向她这边走来, “大侄女回来了,哎,当年是我没有护你们母女俩周全,这么多年我一直心中有愧。如今你回来了,是一桩喜事,只可惜你母亲...欸!”

    “大伯还记着我母亲,我心中十分感激,当年之事不是大伯一人能改变的,大伯不必久久挂怀。”

    林孟年长林贤七岁,同样是生得清俊儒雅,不过颌下蓄着几缕短须,比林贤更添了一分稳重气质。

    “哎,总说这些做什么,舟儿,还记得伯母吗?”章半夏轻轻牵过她的手,温和地讲道, “过几天家里为你摆场洗尘宴,从前那些晦气事咱就不提了,以后留在这京里过好日子。”

    大伯母生得圆润,色如春晓,讲起话来轻言细语,任谁跟她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地变温婉起来,林越舟也不例外。

    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并不爱参与某些虚与委蛇的宴席。不用多想,洗尘宴只是个名头,她回来了,林家必是要让京中商圈知晓的,摆宴便是最好的方式。

    这种事由不得她不参加,况且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通过一场宴席就能将林家的大半关系网摸透,何乐而不为呢?

    进了大门,林贤和施绾柔都各去处理府上、院中事务,大伯母领着她往她的院子走去。

    林贤和林孟两家人分住东西两院,中间以一可挂锁的垂花门隔开,林越舟的院子在东院的西北角,后面还有五间小抱厦。

    院子比江州的更加开阔,院里栽有一棵残留着淡淡香气的桂花树,桂花树下有一木制秋千椅,可容纳两人共坐。

    三间大屋是打通的,夏季用屏风或竹篾细帘相隔,冬季则用厚实的烫金棉帘,既美观又好看。

    屋里的陈设用具不乏珍瓷玉玩,奇石书画等物,皆价值不菲。

    “这屋里还是空了些,伯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放多了怕你嫌累赘,只在我那屋里挑了几样拿过来摆着。等你这边收拾好了,得空上我那去,看见什么喜欢的便拿上。”

    “谢谢伯母。”林越舟笑得眉眼弯弯, “这就很够了,伯母的品味是极好的,这屋子既淡雅又不显得空旷,我看多少文人都不如伯母这般有雅趣呢。”

    章半夏抿嘴轻笑,眼里笑意更浓, “这孩子嘴真甜。”

    大伯母不知道她这大侄女不愿取自己屋里的东西,是心中另有打算。

    “你父亲南下虽带了些丫鬟婆子,放在江州或许是够使的,但这院子足足大了一倍,洒扫活计什么的也也需更多人。”她招了招手,身后出来两个身材细长的丫鬟, “这两个是我院中惯使的,手脚利落,做事也勤快,你先放在院里帮着料理吧。”

    “日后或缺了少了什么,都可来寻我。”

    “嗯,越舟知道,大伯母一直很疼我的。”

    章半夏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去,留她们在这院子里慢慢打理。

    “夫人对大姑娘可真是上心。”黄妈妈搀着章夫人,慢慢地走着,路上忙活的小丫头不断,见着夫人都自觉避让。

    “元霜是个好人,我和她处得来,可惜不在了,只留我这个大侄女流落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回来了,我自然是要上心的,不然还指着施家那个上心不成?”

    避让在一旁的福儿见章夫人走了,急匆匆往里递信儿去了,彼时姑娘正在卧房里挂刀具。

    “福儿?”林越舟见她气喘吁吁的,还奇怪呢,福儿平时做什么事都是慢一拍的,今天怎么急吼吼的。

    “姑娘,二门小厮说有人给您递了封信。”福儿咽了口唾沫,这信差点被曾妈妈撞见,所以她才这么着急忙慌的。

    “信?”

    京里也没我认识的人呐,她半带狐疑地接过,一看这字便认出八九分了,这不就是常在她文章上写批语的时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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