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时安垂下眸子,他当然知道四殿下要说什么,这话对方说不出口,由自己讲出来亦是不妥。

    在叶洵幼时,母妃是盛极一时的宠妃,父皇对他自是十分疼爱。可随着他渐渐长大,母族势力愈发强盛之际,在他眼中向来慈祥的父皇突然寻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将母妃家一洗而空,母妃也被贬入冷宫,母子二人不得相见。

    那时的叶洵年少气盛,有诸多不服,频繁上书为母族辩解,甚至于深夜闯宫,一跪不起。

    终于,他的种种行为惹怒了父皇,他被贬去西州。也就是在那里,他结识到了自己这位传闻中的堂弟。

    他在西州一呆就是五年,终于在前年被召回京城,授了个工部尚书的职位。

    他常常在想,父皇为何突然动了起复自己的心思。或许是父皇年纪大了,惦念父子之情,又或许是自己的大哥遭到父皇忌惮,但总而言之,母妃早在冷宫里郁郁而终,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妃了。

    沉默良久,叶洵一口喝下清茶,苦笑道: “在西州时,吃多了牛羊肉,就图一口茶来解腻。如今回到京中,喝过各色上等茶叶,都没有从前那般平淡的清茶口感好。”

    “你这一杯,就很不错。”

    时安的眉眼无故温柔下几分, “我在江州时曾寄身于林家,这茶便是从他家带的。四爷喜欢喝就好,我下次再备下。”

    在西州那些年,叶洵敛去不少性子,察言观色之术也在岁月的蹉跎中慢慢掌握,加上对三郎的熟悉,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份神情的不寻常。

    这茶不像是随手拿的,倒像是某个重要之人送的,不然以三郎的性子,定会将余下的茶叶都拿来送他,哪还用等下次?

    可惜,如今的场合不适合大肆闲谈,叶洵从怀中掏出一块双鱼形制的令牌,取下一半递过去, “有些事我不便出面,我的人大都分布在城南三界巷一片,他们见这令牌如见我,你可随意指挥。”

    时安慎重接过,拱手道谢。

    ......

    第二日一早,林越舟携着鲁嬷嬷来到施绾柔院中。一是自己院里既添了位主事嬷嬷进来,没有不拜见当家主母的道理;二是昨天说好的身契她还没拿到手呢。

    这第一件事进行得就不算顺利,即便鲁嬷嬷是府里老人,一应规矩礼仪做得毫无差错,施绾柔想挑毛病也挑不出。

    唯有一处,她逼问道: “据我所知,你是嘉木庄上人,怎么跑到这京里来了?上京花费时间可不少,莫非是你那儿子偷偷把你领上船了不成?”

    施绾柔面色冷下来时,完全不见在外人前展现的温柔小意。面对夫人毫不掩饰地强压,鲁嬷嬷镇定自若地对答道: “在江州时大姑娘曾来过一回嘉木庄,仆是在那时得知姑娘被寻回的。可姑娘没待几日,仆也没寻得机会见姑娘一日。”

    “仆想着主子们总是要回京的,也不知还会不会再来江州,仆挂念着姑娘,怕自己再没机会见着姑娘。这才跑出庄子来到京里,仆那儿子也被蒙在鼓中,夫人要责罚仆逃庄之过便责罚吧,仆绝无怨言!”

    责罚?施绾柔冷哼一声,看着毕恭毕敬的嬷嬷,又瞅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林越舟,正自权衡这姑娘会不会发疯动手时,外面一声“主君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便全被转移了。

    “老爷昨日喝多了酒,怎么不多歇会儿?”施绾柔扶着林贤坐至上首,又命人赶快去熬碗醒酒汤。

    林贤摆摆手,表示不喝,又揉着太阳穴道:“今日事忙,哪能多歇。到你这走一趟还是因为我今才听说小舟带了个嬷嬷回来?”

    府里上下讨论这件事的人不少,自上次那一遭后,大家就开始细细盘点起大姑娘院里的人物,有人说她们命好,有个这么护着的主子,有人说那是面上看着,私底下不知怎么打骂呢,还是别去沾边。

    而林贤是从元胡处得知的这个消息,元胡讲得委婉许多,说昨天宴席过后人人都在谈论林家的这位忠仆。

    鲁嬷嬷他当然有印象,是随元霜一起过来的。永州一事后,他遣了这些连家旧仆回江州,大多数人现今如何他也不知晓,没想到竟有人追到京城来了。

    林贤没有像施绾柔一样想许多,只是觉得忠仆这个名声很不错,他抬手示意小舟过来,讲道: “咱们虽是大户之家,却从来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这是你的奶嬷嬷,更是要好生对待。”

    忠仆的风声算是传出去了,若是能让大家知道自家姑娘礼待这位嬷嬷,口碑不就在京中女眷立起来了吗?

    如是想着,林贤留下几句嘱咐的话语,显得格外体贴人意,连鲁嬷嬷都在心中暗叹:老爷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以前在江州也没见过他这样。

    说的都是些好话,林越舟自是乖巧应下,时不时瞥一眼施绾柔吃了土般的脸色,责罚?谅她现在也不敢提起了。

    趁此时机,林越舟追加一句, “父亲,现在既然有鲁嬷嬷替我管理院中事务,底下丫鬟们的身契不妨就交给我吧。不然事事都要劳累父亲,终不是长久之计,我也该学学如何管教下人了。”

    林贤急着出门,一听这等小事,直接对施绾柔吩咐道: “你整理一下,等会儿就送过去吧。”

    他说的话,施绾柔无有不应的。

    待林贤走后,林越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高背椅上慢慢喝起茶来,一看曾妈妈还在原地,装作惊讶地问道: “听闻曾妈妈干事最是利索,就我院里那几个人,她们的身契应该不难找吧?”

    这是催着曾妈妈立马行动的意思了,曾妈妈看了一眼夫人的脸色,应道: “姑娘坐着喝盏茶,仆去去就来。”

    林越舟全身放松,似是无聊地在厅中打转,眼珠子这边转一下,那边滚一下,施绾柔还以为她又看中了自己厅内哪一物件儿,连忙起身围在她身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分散她的注意力。

    殊不知她全程都在看曾妈妈的动静,虽看不真切,但大体也知道身契是放在内室中的。

    现见施绾柔凑过来,她也乐得与对方打马虎眼,听对方讲了几道京中名菜的功夫,曾妈妈便手持着一叠文书走了出来。

    她颇有耐心地一一清点,确定无人遗漏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到自己院中,她集合了所有人,向大家正式介绍了鲁嬷嬷,末了又单独留下胡婆子来。

    过去的两个月中,院里群龙无首,她曾让小珀去跟胡婆子套过关系,现婆子中大多以胡婆子为首,如今上头又多了一位管事嬷嬷,林越舟免不了要与其推心置腹般地聊上几句。

    大体意思就是她的辛苦自己都看在眼里,嬷嬷来后一切都照旧。做的好的咱们继续保持,做的不对的,嬷嬷指出后及时更改就是。鲁嬷嬷最是个公道人,便是哪里冤枉了她,也可直接来找自己,自己定会秉公处理,可谓是给足了胡婆子脸面,

    胡婆子本是二门外栽花弄草的,后才来到的大姑娘院子。院里的其余几个婆子仗着一直是在内院里呆着的,底下又有几个小子姑娘也在主子院里伺候,起先胡婆子还有些苦恼,谁知小珀姑娘找到自己,向她讲明姑娘的意思。

    只要按姑娘写的章程办事,姑娘自会有安排。后来看姑娘行事果然公正,不管你在府里呆了多久,以前又服侍过谁,她断是说一不二的,渐渐的,婆子们见姑娘待她不同,从此少生了许多是非。

    现院里来了位嬷嬷,姑娘还担心自己心里不自在,特意与自己说明,胡婆子心内大受感动,立即表明, “前些日子看姑娘护着底下那些丫头,奴就知道这个主子跟对了,姑娘也不必担心这许多。奴这双眼见过多少人,那位嬷嬷的言谈举止,礼仪气度一看就是知是非,明善恶的。”

    “奴也不求什么,做好自己分内事,好好过这日子就好了。”

    听了这话,林越舟不由得对胡婆子刮目相看,喜得直想掏赏钱出来给对方打酒喝,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自己是个负债累累的人,禁不得自己这般大手大脚起来了。

    正自感慨无奈时,小珀领着阿虹和语琴进了来,胡婆子见状便告退了。

    “奇了,这时候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我这了?”她一面说一面让二人在榻上坐下,又叫小珀盛三碗烫的甜汤进来,热热乎乎的才好。

    连语琴来京后,一直跟着华医师在医馆里忙活,相比之下,阿虹要闲得多,既没学堂上,越舟姐又整日忙得不见踪影,只得空来指导自己两下。

    她想着这么下去总也不是个事,便偷偷在外找了个活计。

    “越舟姐,我和语琴姐商量了下。”阿虹直直地站着,也不坐,话脱口前还特意看了语琴一眼, “我俩还是搬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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