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因抱着手机，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语过。

    “我还记得，大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迷人的气质给吸引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董志强拿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眯着眼嗅了几下之后，慢悠悠地开口：“那就像在雪地里遇见你，那时候的我已经濒临窒息，但你出现在我眼前，我的梦醒了，发现现实中的你抱着孩子躺在我身边，孩子像我，你依旧美丽……”

    姜因&全组成员：“……”

    【秋秋：我感觉强下一秒就要把姜姐吃了。】

    之后的群消息便被‘附议’两个字给刷屏了。

    【胖头鱼：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姜因把手里的合同递给董志强，身体往后靠了靠，随手叉起一块蟹肉道：“要不您还是先看看这份合同吧，如果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就签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另一边的梁秉川和tim时刻留意着群消息，前者估计气得不轻，虽然面色不改，但签合同的时候手劲特别大，墨水都快要浸透纸张。

    整个办公室空气低了几度，TIM默默站在一旁替自家老板掐死那个强，生怕梁秉川一个刺激让全组人加班，他今天还约了女朋友呢。

    “把监控调出来。”梁秉川面容冷峻，灰墨色的眼睛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Tim：“……梁董，这是vn公司内部的机密，我们无权干涉。”

    “那我就把你换了。”梁秉川握着钢笔头也不抬，凉凉地丢下一句。

    行。

    Tim咬咬牙，给vn安全部打了个电话，声称梁秉川不小心丢了东西，想调监控查看是否落在饭堂里了。

    对面显然有些觉得Tim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但好在他要查看的地方是饭堂，是个无关紧要的地方，便也给tim放权了。

    画面很快出现在梁秉川身前的电脑上。

    梁秉川睥睨电脑屏幕里的男子，只见男子身体前倾，依旧滔滔不绝，桌面下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好在姜因还算懂做人。

    她的坐姿显然已经有些不耐，只见她快速打断了董志强话语，最后直接递给他一支笔，看着他签完字之后便快速起身与对方握手。

    下一秒，姜因抽出手机。

    梁秉川也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果然，姜因的微信很快就发了过来，此刻刚好是九点半整。

    【见面该吃夜宵了，想吃什么？】

    信息的回复距离梁秉川上一条间隔了二十分钟。

    姜因握着手机等梁秉川回消息，还把震动调成了声音，生怕错过了。

    梁秉川也回得很快：【我吃过了，下次吧。】

    放屁。

    姜因要是信梁秉川这套说辞，那她就不姓姜。

    她大致瞄了一眼群里的消息，多多少少猜到梁秉川的心思，便走出饭堂，直接往车库走去。

    出发之前给梁秉川甩出最后一条微信：【十分钟后到你楼下，吃饭首选人位置永远为梁先生保留，包日38块钱，包年998.】

    而就在姜因到达洇大门的时候，门口除了保安空无一人。

    看了眼手机，微信也没回，意料之中。

    姜因拿出一份资料，给梁秉川拍了一张照片传过去。

    【不仅是吃饭，有正事回报你。】

    路灯的光晕透过姜因脸庞，姜因精细锐利的五官被染上一层浅浅的温柔，她团队有着最好的私家侦探，可以得到很多不同圈子的消息。

    梁秉川的公司毕竟刚转入国内，即便规模和资产庞大，有些小道消息还是需要这边熟悉行情的人去做。

    梁秉川不理她。

    姜因扯了扯嘴角，靠着车门往大厦的顶楼望去，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在夜色中静静地矗立，如同黑夜中的孤岛，屹立在城市的中心。

    十年前的他们在人前流言霏霏，重逢时沉疴未愈，细微的痛觉难以抑制地在心底缓缓蔓延。

    姜因终于明白，她根本没走出来，多年来她都在下意识屏蔽梁秉川的所有消息，但讽刺的是，真正的放下怎么会如此刻意呢？

    大胆承认自己的心吧，你还爱他。

    不知道梁秉川现在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但可以明确的是他已经改变了，事业有成，有了属于自己庞大的企业，登了报，接受了采访，有了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

    梁秉川的一切都在显示他已经朝着全新的生活进发，而自己却成为了淹没在人海的普通上班一族，梁秉川还喜欢她吗？

    姜因又给梁秉川发了一条微信：【再不下来，我就直接叫保安放我上去了，我说我是你女朋友。】

    对面还是不回复。

    夜色薄凉，姜因吹着风在门口站了十分钟之后，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男人一身英伦大衣从黑暗中走来，身后是冷白色的霓虹灯光，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眼型狭长，满眼不耐烦。

    “吃什么呢？”姜因却像没瞧见男人眼底的神色，继续笑着道。

    冷风吹进姜因的小腿，让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哆嗦一下。

    “上车再说。”

    梁秉川率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姜因心情复杂，绕了个弯坐到主驾驶上。

    男人扫了她一眼，继而不动声色地把头转回去直视前方。

    姜因把资料给梁秉川，“你应该需要这份文件。”

    疫情之后，世界经济缓慢复苏，亚投行这种多边开发银行在其中为资金缺口的弥补发挥很大的作用，再生能源项目和交通项目是接下来的发展重点，目前在中国已经有一些气候抵消市场的试点，它们还不是很有成效，所以市场引入了自愿减排交易，在未来一年左右，这个理念未来会贯彻到亚投行的每个项目中,到2025年气候融资至少要占批准融资总额的50%.

    梁秉川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但他拒绝了姜因，“谢谢姜小姐的好意，心领了。”

    姜因看着男人侧脸，沉默几秒，才道：“没关系，你需要随时拿走，反正我放着没用。”

    梁秉川摩挲着副驾上的皮具，眯起眼沉声打断姜因，“看见了我的电脑桌面，你是不是很得意？”

    这个问题超出姜因思考的范畴，梁秉川怎么会这样想她？

    半晌，姜因才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梁秉川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眼里噙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指了指那份文件，“这份资料，花了不少钱吧？”

    “以前的错我想来弥补。”

    男人似乎不相信，嘴边始终挂着一抹冷淡的笑意。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但凡姜因真的爱他，来找他一次，那么他绝对原谅她。

    可惜姜因从来没有找过他，如果不是这次回国，梁秉川和姜因有业务上的牵扯，那么姜因是不是也会像以前那样，继续对他不闻不问。

    他于姜因而言，到底算什么。

    梁秉川不会原谅她。

    “去吃点东西吧。”梁秉川最后说。

    “好。”姜因发动车子，“带你去吃一家地道大排档，如今的梁董还赏脸么？”

    “都可以。”

    姜因在马路上大概开了十分钟，车子停在了一个看着像操场的地方上，四周都是老黄墙面的老旧小区，但依旧可以看到不远处往上冒的热烟以及摆在路边的凳子和桌子，坐在那儿吃夜宵的人不少，摊位前还支着幕布投影，可以边吃边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情调。

    “老板是萍乡人，做出的辣菜很好吃，还能做广东人微辣口味。”

    梁秉川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和姜因一起走过去。

    恰逢今夜播的电影是《路边野餐》。

    和当年的桥段一模一样。

    只是从前那两个站在路边喝姜奶的少年少女如今已长成大人的模样。

    其实梁秉川也重新看了那部电影。

    才明白当时这句话的意思，原来爱也是可以让人失明的，是可以在在黑暗中摸索着爱人带有温度的皮肤和微微凸起的骨头的。

    底片曝光后要放暗室洗出来。暗室下，光和底片的你永远无法重逢。

    意味着重逢的时候没有我的存在，这样的重逢更像是回忆罢了。

    只恨当时年少，没有意会到。

    人来人往之中，姜因带着梁秉川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前坐下了，凳子和桌子的高度都比较矮小，梁秉川一个大男人坐在那显得有些逼仄，但好在身上出尘的淡漠气质很好地掩盖了这份狼狈。

    不少人向这边投来目光，俊男靓女，多少有点吸睛。

    还有人认出了姜因，姜因便也笑着回一个招呼。

    她显然是熟客，只向远处老板比了个4，老板就回了她一个ok的手势。

    看到这里，梁秉川笑了笑，姜因从前可从来不会来这些地方，思及此处，他问出了想问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见过你的消息？”

    姜因洗筷子的手顿了顿，“不知道啊，可能大家没关注我吧。”

    梁秉川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阵熟悉的歌声，准确来说，是自己的歌声。

    “where did you go……”

    “……”

    下一秒，便见姜因窘迫的一张脸从包里抽出手机，心如死灰地接起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