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主动提：“去你那儿坐一下。”
“行啊。”女人十分费解，偷看夏曦一眼。
夏曦尴尬回笑，心里像背着大人做了坏事一样虚。
同时她担忧起来，都说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她和江听这样，别说祝福，他父母都不知情，真的没问题吗？
江听妈妈的家住在楼下，几人进屋坐下，江听妈妈给两人倒了水，温和地问：“听儿，刚刚在外面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夏曦不敢出声。
江听说：“我结婚了，她是我老婆。”
“不是，你......”江听妈妈语塞半天，意外的是，没有表现出过激反应，只是带着一丝很淡的埋怨，“你长大了，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没问题，但是，结婚这种大事，好歹我有知晓权吧。”
江听神情极淡，夏曦都看不下去了：“阿姨，对不起，请允许我先这么称呼您，这个事是想找时间正式拜访您说的，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
“没关系的，我早就想他成家了，”女人笑起来，又微微拧眉，“我就是觉得，你看着有点面熟。”
夏曦：“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对您也有印象，以前见过您。”
“你们是同学呀！那很好啊！”江听妈妈更开心了，“我记得，当时在班上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我还问了江听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姓夏？名字是......晨曦的曦？”
她居然知道，夏曦很吃惊，也很害羞，实际上两个人还有过简短的交谈，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夏曦腼腆微笑：“是我。”
“是你啊，真好，你们居然结婚了。”女人合不拢嘴，“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好漂亮啊，叫他娶回家当媳妇......”
江听没什么语气的打断：“你已经知道我结婚了，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夏曦不惑，她觉得江听妈妈还挺好的，为什么他是这种态度呢？
“你等我一下，”江听妈妈冲冲跑进卧室又出来，往夏曦手里塞了个红包，“这是当家长的必须要给的。”
夏曦看他，江听点了点头，她收下。
“谢谢，我今天都没准备东西。”
“我们下次来看你。”江听站起来准备走。
“江听，我和你爸爸这次，可能真的要分开了。”江听妈妈突然眼睛一红，哭了起来。
夏曦被吓一跳，连忙扯纸给她擦泪。
江听却冷冷瞥了一眼：“我并不觉得奇怪。”
他妈妈捂脸大哭。
“阿姨，您别哭。”夏曦顾不得他的脸色，坐一旁拍她妈妈的背。
她做不到江听那样冷漠，毕竟刚刚还拿了人家红包。
夏曦伸手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温柔点。
“你又不缺钱，难道还怕养不大一个小孩吗？”江听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留在身边干什么。”
“可是，我爱他啊......呜呜呜......我不爱你爸爸，怎么会给他生孩子，还生两个！”
江听：“......”
江听妈妈哭的死去活来，夏曦都看呆了，可是江听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多是厌烦无语。
她一时看不懂。
睡在一旁婴儿床里，江听那才六个月大的妹妹也哇哇叫唤的哭。
面对小孩，江听倒是没一点不耐烦，走过去抱起他妹妹在怀里哄。
夏曦这边也不停地安慰着他妈妈，见她状态实在很差，想起上一次，叶晓茹和李光文在家里吵架，她弟弟没人管差点窒息的事，非常后怕。
夏曦大胆提出：“我们把你妹妹抱回去带会儿吧，让阿......姨一个人冷静下。”叫江听安慰人，只会雪上加霜。
还有，每次称呼之前，她很为难。
江听点头同意，夏曦收拾了婴儿用品，对他妈妈说：“您先好好休息。”
江听妈妈本来抹着泪，突然神色一变，抬头看他们，好像刚刚哭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只是错觉。
“以后你别叫我阿姨，该叫妈了。”
......见识了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江听抱着孩子，夏曦提着购物袋，电梯里有一个中年大妈也推着婴儿车，像是刚遛弯回来的。
带小孩的家长，通常有个习惯，遇见别人也带着小孩，会多看几眼，在加上一句评论。
大妈眼神扫视一番后：“你们家这孩子好漂亮，长的很像妈妈呢！”
夏曦：......但凡您说句像爸爸也没这么离谱。
还好之前有带弟弟的经验，小孩哭闹她都不会慌张，一到家闻到臭烘烘的味道：“拉粑粑了吧，难怪一直不舒服。”
两人分工，夏曦把他妹妹抱去卫生间擦洗干净，江听把摇好的奶瓶拿过来。
他坐下：“我来喂，你去吃点东西。”
这才想起还没吃饭，夏曦摸了摸肚子：“我还不太饿。”
江听半垂眼皮，正认真奶他的妹妹，夏曦发现，他对妹妹会柔和很多。
“江听，”她迟疑开口，“我觉得你妈妈还挺好的，你对她......”
“你看过狼来了的故事吗？”江听神色平平地问。
“什么意思？”
江听一个苦笑：“今天要是我爸在场，我妈还能把你吓得给她打辆救护车。”
“......”
简而言之，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江听妈妈的常态。
他们全家都习惯了。
夏曦还是第一次听他认真说家里那些事，听完后，给她感觉，一整个就是一部现代狗血家庭伦理剧。
江听的爸爸妈妈以前因为某些原因，两个人确实离过一次婚，在此期间，他爸爸出去瞎搞出一个弟弟。
江听妈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硬是死活不放手，想尽办法把他爸爸弄回来，但是一家人过得并不幸福。
夏曦心想，这都有隔阂了，怎么会幸福？
说起来，老一辈的感情，的确比年轻这一代隐忍的多，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离婚。
但江听爸爸的态度也很矛盾，对他妈妈不是完全没感情，不然又怎么会儿生个妹妹出来呢......
最夸张的是，曾经他爸爸把外面那个弟弟带回家，住过一段时间，江听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他爸爸托付，去医院照看过外面那个女人。
后来，那个女人带着孩子，跑上门大闹过，想分割财产。
夏曦服气，他心理够强大，这种混乱的环境下，江听没疯都不错了。
但是，这些感情纠葛的狗血破事儿，他都不在乎，最恨的，是他奶奶生病的时候，没人管。
那会儿，他面临高考，某次周末回家，就碰上了有人跳楼自杀的场面，，街坊邻居都在围观议论。
那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他没在意。
被血侵染的蓝绿格子衬衣，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凹进去的头骨，没敢去细看。
都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一整天，江听像失了魂儿，他的父母安慰，那个病本身也没救了。
他不接受这种安慰。
他恨，如果不是这样混乱不堪的家庭，多一点关心，奶奶起码不会抱着绝望死去。
不是被宣布了绝症的人，就该立即去死。
葬礼上，外面那个女人又来闹了一次，被江听一巴掌推倒在地上，可能也有装的成分，女人趴在地上好大半天爬都爬不起来，他眉目冷峻，面色阴沉，眼睛红的像要吃人。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女人动粗。
那些亲戚大多数也是看笑话，不熟的外人说他家境优越，这样的家庭，只有他自己才觉得羞耻和丢脸。
高考结束后，江听抑郁了一段时间，被送进医院做了很多不必要的治疗，加重了病情，留下了些应急反应后遗症。
听完后，夏曦好心疼呀，也明白了江听面对各种奇葩的事或人的态度，就是保持旁观者的冷漠。
但这其中有一个非常让人矛盾分裂的点，他爸爸妈妈并不是对他不好，如果很差，他还可以决绝彻底一点。
恰恰是奇形怪状的家庭关系反而让人很头疼。
她让江听先把妹妹送回去，手工水饺没吃成，夏曦煮了香喷喷的两碗面，即使煮面，她也不敷衍，加了很多料，让人看着有食欲。
“好吃吗？”夏曦问。
“好吃。”
“你是不是敷衍我啊？”夏曦笑眯眯地，自问自答，“不过，我也觉得好吃。”
江听看她浅浅一笑。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家里温馨和睦，充斥着热气腾腾的烟火味。
洗完澡，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烟消云散，江听爬上床掀开被子，就腻在她身上。
“你别碰我！”夏曦边推边抗议，一脸无可奈何加不可思议，“我真不知道，你以前这么多年到底怎么过来的？”
江听往旁边一靠，懒懒地语调，说出一系列十八禁词汇：“处男，开荤，我已经很节制了。”
“节制？”夏曦惊了，委婉提醒，“你上上周买的计生用品，已经用完了啊。”
“对啊，你都知道是上上周，不是上周。”他言之凿凿。
“反正今天不行，最近都不行。”夏曦双手往胸前一抱。
“我知道，你生理期是这几天，”江听迷眼，“所以这不是都没买新的吗，这个牌子用着不错，以后可以多囤点。”
夏曦晕倒：“你真的不要脸呐！”
江听丝毫不在意地抬了下眉：“你不喜欢吗？”
她脸瞬间涨红。
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即使做过，她脸皮还是很薄的。
而且喜不喜欢，身体反应已经出卖了一切，她根本经不起他随便碰两下，就浑身颤栗。
当然，这些都被江听看在眼里，继续逗她，恐怕会被赶出去。
“你去另外一个房间睡。”夏曦推他。
“不，”江听摁着她肩膀，让人躺下，盖好被子，“你生理期就要分床睡？这是什么道理？”
好像也是没必要。
夏曦呆呆地哦了一声：“那你把手放在我肚子上吧，我觉得很舒服。”
“嗯。”
江听一只手被她枕着，另一只手轻放在软软的肚子上。
“算了......”夏曦神情古怪地把手拿开，“你，那个......等会儿手不凉了再放上来吧。”
因为手太凉被老婆嫌弃，江听失笑不语，自嘲：“以后你可以告诉大家，我真的不适合暖被窝。”
夏曦也被戳中笑点，闷在被子里抖肩，抓着他手放上来：“适合的，你是细水长流型。”
两个人窝在被子里聊天，夏曦主动聊起过去。
“其实，我那会儿过得还行，不觉得自己缺什么，没有非要追求奢侈品那样，很高的物质欲，有我爸在，生活上起码不会被虐待，”夏曦缓缓而谈，“被我继母她们排挤，肯定有的。”
他静静听着。
夏曦说：“被排挤这种事，在初中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因为......”
“因为你太好看了。”江听接话。
夏曦略凝，没反驳：“对，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能以前性格外向些，有时候说话太快得罪了别人，好在高中同学都很好，而且，那会儿有你......护着我。”
江听轻吻她额头：“我这辈子都护着你。”
深灰色的窗帘严丝合缝并拢，房间一丝亮光也没有。
她只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温热的体温，还有他的爱意太满，弥漫在整个房间。
好像随便吸口空气，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欢。
夏曦眉尖微蹙，久久不语，心底的酸和眼眶的泪不断往外涌。
江听知道她哭了，伸手摸脸，全是滚烫的泪。
“傻子，又哭什么？”他轻声询问，“我对你好还不行？”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啊......呜呜呜......我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对我好啊......”
“......”江听打开床头的灯，怀里的女孩，眼睛鼻头都很红，可怜模样令人疼爱。
他看了很久，动了动紧闭的唇，淡悠悠说：“你这个样子，千万别让其他人看到。”
因为太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