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沈少师带来的人,必然是好的。”程则之决心死马当活马医,恭请二人进了厢房。“先生,请进。”

    宋蘅刚走进房,浓重的中药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直冲天灵盖。几个窗子紧闭,唯一通风的便是这虚掩着的门了。

    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掩住口鼻。

    只见床榻上的妇人看着不过四五十,可面容沧桑仿佛被吸干了气运。果不其然,宋蘅查探许久也未见到清晰可见的生路。

    “老夫人命中气数已尽,是那柄剑上盘绕的阳气在吊着她的命。那柄剑是前朝玄铁所铸,应该是令尊去时交托给老夫人的。若是程大人??想留住母亲一段时日,在下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程则之五岁时父亲战死,由母亲亲自教养长大,是个大孝子。他与母亲感情甚笃,前几年便有机会升迁,可为了母亲还是留在了太原郡谋了一官半职。如今进京便惊扰了母亲身患重病,心中已是十分愧疚。

    “程大人差人去贡院对面的望月楼买一只鹅,记住要活的。让八字好的硬的去,牵着那只鹅走回来,不走正门从偏门过。这劫数需得由这六畜代之,老夫人乃酉年生人,故不可动鸡鸭,须得找鹅。”

    程则之实在是有些惊喜过了头,先不说没报上八字,这少年郎一眼便看出母亲酉年生,又看出那柄剑的来历,实在是不凡。

    “来人。马厩房中有个叫福生的小厮,让他去趟望月楼。”

    下人领了命,迅速往院外跑去。

    沈淮序站在一旁一言未发,早前他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多次盯梢宋蘅都觉得无非是一些坑蒙拐骗的话术而已。甚至写过书信问老师,是否真的非要宋蘅不可。

    可如今这宋蘅倒是让他开了眼,先不说天文地理推演历法,这算命解劫或许就能派上用场。

    程则之如今已是心服口服,恭敬开口问道,“先生可愿再帮我看看这宅子?”

    “不必看了。你让人把四方游廊中那颗槐树伐了,将槐树西侧的那水池子填了,在四方檐上都挂上铜镜。”宋蘅顿了顿,望着身后躺在病榻上的老夫人,“你母亲喜欢什么花?”

    程则之听得一愣一愣,偶来的一个问题把他问住了。

    “我母亲喜欢红梅。”程则之不明所以,老实作答。

    红梅不错,寒风中的仙子。

    “行,就在那处种七株红梅。”

    程则之噎住,这先生怎如此儿戏?

    宋蘅掐了掐时辰,随手拉过床前一个粉色短袄小衫的丫鬟,“你带上老夫人的贴身衣物,去偏门候着。换你领着大鹅走回来,记住进房门时迈左脚踏入,过游廊时万不可东张西望。记住了吗?”

    丫鬟连连点头,拿了老夫人的帕子疾步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便领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鹅走了进来。

    只见小丫鬟抬起左脚,领着大鹅踏进房门时。那只大鹅忽然脱了手,左右摇摆着走到了老夫人的床头前。

    “别过去。”

    宋蘅厉声喊住了欲去牵起大鹅的丫鬟,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挡住了丫鬟的视线。

    丫鬟听见大鹅嘶鸣了几声,她从缝隙中探头,依稀看见大鹅在床头绕了好几个圈,随后眼见着大鹅眼中流下漆黑的血。

    宋蘅抬起手,反手就将丫鬟的眼睛蒙住。“别看。”

    只见那大鹅忽然抽搐了起来,双脚一蹬便躺在了地上。脖颈处更是流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白毛。在场的有些年纪小的丫鬟,忍不住惊呼了起来,连连后退。

    床上的老夫人悠悠转醒,微微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儿。”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程则之喜出望外,这是母亲病后第一次转醒。他哪儿还顾得上害怕,连连应声后坐到了母亲床头安抚。

    程则之安抚好母亲后,郑重谢过宋蘅后送二人出府。

    沈淮序看着宋蘅拿着一锭金子,正笑得开怀。“一锭金子,就让你乐成这样?”

    “那是。”宋蘅眉眼弯弯,随手掂了掂金子,放入钱袋子里,“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拿,自然是欣喜的。”

    沈淮序怔默了片刻,而后似春风般的笑意爬上了眉梢。

    宋蘅恰好转身,撞见了这桃花三月般何和煦的笑颜。她再一次脑子抽筋似的被勾走了魂,呆傻地望着沈淮序出神。

    “依宋二姑娘所见,这程则之是否能为我所用?”

    “沈少师果真是好算计啊。”

    沈淮序一言出口,宋蘅魂魄转醒,原来她的用处在这儿呢!

    看似介绍生意,实为让她当狗头军师来了。且不说她能看出人的运程,就说这帮着程府解劫,就成了天大的人情。来日沈淮序要用程则之,他能不应?

    沈淮序挑眉,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在宋蘅面前晃了晃。

    宋蘅顺手抢了金子,低头就往钱袋子里塞,嘟嘟囔囔说道,“老谋深算的心机狐狸。”

    “嗯?”听不真切的沈淮序凑近她,眉心浅浅皱了皱。

    宋蘅一把推开沈淮序,跳上马车,回过头,“若是沈少师要用这个棋子,需趁早。用完后程则之要服一年孝期,他也可躲过大劫。一年孝期一过,他日此人必能为你所用,为你添上几分气运。”

    少年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流转,少年意气风发,丝毫不输京中那些名门贵公子。可宋蘅这人实在是难以琢磨,行事说话与世家贵女毫不相干。

    “宋蘅,在桐县时,宋老太爷教过你算命解劫吗?”

    宋蘅脸上的笑意僵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眼前的沈淮序并没有连翘好糊弄,她眼神微微闪烁了起来,心中一时间打起了鼓。

    宋蘅数次穿越中也逐渐了解了这个朝代,前朝旧主因错信占卜被起义军推翻,后镇国将军夺回城池拥立尚在襁褓中的幼帝登基。由丞相陆安敬和太后监国,沿用前朝旧臣,顺沿前国号嘉元。而后扩编司天监,负责历法纪年,观天象,行占卜,收缴了民间所有占卜书籍,明令禁止坊间私自占卜。

    后周易之学盛行,风靡盛京。

    可眼下宋蘅不仅看相算命,断人生死前程,甚至能解人生大劫,这并不是仅仅师从司天监监正能学会的。

    “沈少师可有听闻先秦时期天下第一神算许负?有些技艺,是天机。是为天机,不可泄漏也。”宋蘅指了指天,钻进了马车。

    外面响起了沈淮序的声音,“送宋二姑娘回宋府。”

    宋蘅长长舒了一口气,惊叹自己脑子转得快。马车的车轱辘转动了起来,坐在马车中的宋蘅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可实在是想不起来。

    刚到宋府门口,就遇上了连日不见的父亲宋明。

    宋明看着眼一副少年扮相的宋蘅,舒展了眉眼。余光看向黄昏中渐行的马车,轿窗上的刻花与沈淮序那日的马车极为相似。可又觉得是自己看错,遂不了了之。

    “父亲。”

    宋蘅这一世免去了宅斗这一项耗精力的活计,与家人间的相处倒是亲昵了不少,此时正抓着宋明那正红色朝服的大袖撒娇。

    “今日母亲办了席面,叫了叔伯家,你快去让连翘给你找件好衣裳,好好打扮一番,艳压群芳。”

    “哎呀,把这事儿给忘了!父亲您先走,蘅儿还有件要紧事。”

    宋蘅一拍脑门,总算是记起了可怜的连翘还在那望月楼呆着,别了父亲后慌忙往前院马厩跑去。

    “慢些,慢些。”

    宋明满目慈爱,宠溺地摇了摇头,随后走进了后院。

    宋葭正从偏门进府一眼就看见了宋蘅和宋明说说笑笑的样子,心中暖意横生,眼底泛红。身边的南芸以为宋葭不喜,忙不迭开口安慰。

    “姑娘别哭。老爷最疼的还是你,这二姑娘不过是因着愧疚如今多了些弥补罢了。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宋葭被南芸几句哄得哭笑不得,前世的宋葭或许是善妒之人,可今生的宋葭唯盼家宅安宁,一家和睦平安。

    “南芸,我的好南芸。你姑娘我早就想开了,宋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此好的家宅我万不可因心生嫉妒毁了这安宁。”

    南芸惊讶,但心中放宽了不少,“那便好那便好。”

    早前姑娘总因为在乡下的二姑娘得了什么而在房中生闷气,每每说到二姑娘,便是摔砸打骂仿佛换了一个人。

    更是差人在二姑娘进京城中做了手脚,她虽心中反对,可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她没旁的理由不去帮她。后来又设计了护城园子中的落水,只不过这场落水不知怎的出了错,连带着自己姑娘也落了水。

    落水后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好似都变了一个人,大姑娘变着法子讨好二姑娘,那二姑娘数次推拒,未曾应下出门游玩的邀约。

    “姑娘,咱们耐心些。早前做错了事,如今二姑娘心有防备也实属正常。”

    “是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呐。”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进了后院。

    林清莲和宋明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深似海。连日来的辛苦让林清莲心疼不已,今日得了回府的信,趁着兴致高,就盘算着办个席面,邀着叔伯家一同聚聚。叔伯家两户皆妻妾成群,嫡庶子众多,林清莲为避免纷争便只请了当家主母和嫡出的几个。

    又恐落人话柄,差人给每个房里都送了吃食。

    事儿是办得滴水不漏,可架不住有些个鱼目混珠的。

    宋蘅带着连翘姗姗来迟,哄了身后的连翘许久,也不见连翘开笑颜。正准备在席面上偷偷塞些吃的给她,还没入座就听到了大房家的嫡女宋知春出言挖苦。

    “蘅妹妹好大的架子,竟让我们这些做姐姐的等你。”

    宋知春声音尖细,入耳并不舒服。她身穿一身桃红色圆领大襟短袄,脖颈处那细腻雪白的狐狸毛护领配上那包金并蒂海棠花步摇,更是给其增添了几分贵气。唇红齿白,上挑的细眉,一双标志的上挑凤眸,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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