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捕快们找上自己之前，曲全还在忙活着做肉夹馍。
今天快晌午时分，他那个表弟突然上门，送来了他这段时间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腊汁肉的秘方！
“这么快就搞到了？”曲全接过那两个布包，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几分喜色。
孙永看了一眼曲全的身后，院墙边飘着的那一片衣角，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面色含糊地对曲全道：“今早正好是个机会。我趁他们出去采购偷偷摸进去拿的。只不过时间太仓促了，只偷到了这两包。你可以用一包先炖上腊汁肉，再拆开另一包好好研究，不愁复刻不出来。”
“不错，不错，我这就去。”曲全已经喜得得意忘形，摸着那两个布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有了这个东西，生意必定不成问题。再加上他的诸多手段，凌娘子那个臭娘们和她的摊子还能压得过自己去？不哭着求饶就不错了！
他先把一包放到了炖肉的锅里，兀自幻想了一会儿，这时才注意到孙永脸上的两块乌青，疑惑道，“对了，你这一脸伤是怎么回事？”
孙永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脸，装出一脸愁色来：“没什么，就……你也知道我和孟小姐的事嘛，被她家中发现了……今晨孟府就来人打了我一顿……”
“原来是这样啊。”曲全不以为意，眼中还露出不屑的光来，“我说，还是你动作太慢。这种娇小姐，你若是早下手得了她的身子，她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孙永眼神游移了一下，看着院墙边那片衣角飘荡起来，脸上笑容讪讪的，也不再说什么，和曲全告别之后就迅速离开了。
那片衣角的主人一直跟着他，直到走了两条巷子，才慢慢显现出身形来。
孙永面带苦色求饶道：“凌姑娘，我已经按照凌娘子说的做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凌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做的不错。不过，我家娘子还要请你去一个地方做客。”
孙永露出迟疑的神色，小心问道：“什么地方？”
“啪”的一声，后颈被巨力一劈，孙永当即陷入了昏迷之中。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凌白说出一句话。
“自然是你该待的地方。”
凌白看着昏死在地上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捏起他的衣裳把他扔到了马车上，朝着盛京府衙而去。
桑满从来没有答应过要放孙永一马。
她早就交代过凌白，盯着孙永办完事之后，把他和他杀妻的证据一道送到官府。
这种渣滓，就该待在牢狱之中，以免今后祸害更多的人。
对于孙永的下场，曲全并不知道。在对方离开之后，他还做着把千里香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美梦里。
但是等他把布包拆开之后，望着里面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心中的烦躁陡然升起。
该死的，这个臭娘们，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手段。
他最多只能辨出里面有八角，其他那些东西，都被弄成了指甲大小的碎片，怪模怪样的，看起来不像是大雍饮食中会出现的佐料，就连气味也混杂得很。
曲全越发暴躁，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只好先把这些佐料包起来，打算先把今天的肉炖好以后，再慢慢研究。
就算研究不出什么，大不了，以后再叫孙永去偷几次。
可惜孙永送来的时间有点晚，他辨别的时间花的也有点多，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所以只炖了一锅腊汁肉，肉因为没太到火候，也不太酥烂。
但无论如何，这味道，和千里香的比起来，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果然，等曲全今天一去摆摊，最开始来买的几个食客却又都纷纷折返回来，又买了好几个，还问他今天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曲全心中一喜，面上还不动声色道：“先前食客们的反响不太好，这是我们家经过多时，才研究出来的改良配方。”
“曲老板，还别说，这配方改进之后，确实好吃了不少。”那食客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那之后还是这个价吗？”
他是景山书院外院的学生，原本就是因为手中拮据，才会来吃这便宜了一半、只有五分钱一个的肉夹馍的。要是有钱，谁不会吃更好吃的千里香啊！
曲全眼露精光：“当然还是这个价。”
他降价这么多，就是打算靠低价一点一点把千里香压垮，如今刚迈出可喜的一步，又怎么会改变呢？
当然，等千里香干不下去了，涨不涨价还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的事？
果然那食客听罢，更加满意了。
在千里香今日上新煎饼果子的时候，曲全的生意也丝毫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比前几天更加好了不少。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功于孙永偷来的这个秘方。
曲全望着在自己摊子前排队的食客们，心中越发膨胀。
而这种心情，在这群带着翎帽的捕快来到自己摊子前面时，突然就被打回了原形。
“曲全，有人告你偷窃，请随我们走一趟官衙吧。”为首的李捕头将手搭在腰间的刀首上，面色严肃道。
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表示。
“偷窃？”曲全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我没有偷东西，你们没证据凭什么把我带走？”
“曲老板怎么没有偷东西？”
桑满从人群中钻出来，身后还跟着要看好戏的杜信远。
“凌娘子。”曲全见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凶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咱们虽然是生意上的对手，但是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不要见我今日生意好了些，便心生嫉妒，凭空往我身上泼脏水！”
长街上基本上都是这两个小吃摊的常客了，两家本来就是竞争关系，如今见两个老板亲自下场针锋相对了，都纷纷瞪圆了眼睛准备看场好戏。
曲全的话中之意很明显，就是指责桑满在没有证据随口污蔑他。
桑满勾唇一笑：“我泼没泼这个脏水，不是你说了算的。随便找个今日在你摊子上光顾过的客人问问便知道，今日你的肉夹馍味道，是不是做的和千里香的差不了多少？”
她话音才刚落，周围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低低的说话声响起。
“还别说，曲老板今日做的肉夹馍确实和之前不一样，变得好吃了不少……”
“我也买了，味道和千里香的很像！”
曲全被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一转，微微有些心虚。
孙永不过就偷了两小包秘方，这娘们儿应该没有那么快察觉出来吧，应该只是怀疑自己才报的官罢了。
况且，偷秘方的事就只有自己和孙永才知道，孙永在这娘们儿那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心里早就把这个姓凌的恨的牙痒痒，而且做肉夹馍的主意也有孙永一份儿，这小子不可能会告诉姓凌的。
那这姓凌的，估计是十有八九不会有证据，只是诈他罢了。
想到这里，曲全有了点底气，梗着脖子道。
“味道像就说我偷了你的秘方，凌娘子，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吧！这为什么不能是我费了好些天，才自己研制出来的改良配方呢？”
人群中有附和他的声音传来，让曲全挺起了肚子，满面得意。
“没证没据的，确实不好凭空说人偷东西。”
“都是做一样的东西，味有相似可能也是正常的罢……”
面对曲全的反问和周围的纷纷扰扰，桑满面色不变，反而神色还更加悠闲愉悦了些，弯起眸子道。
“没证据确实不好说你偷了我家的东西。不过……”她眸光流转，拖长了语调，“可是我确实有证据啊。”
桑满转向李捕头：“大人，只需将他锅中的佐料包捞上来，和我家的一对比便知。”
捕快们的动作很快，一个早就把曲全锅里的料包捞了出来，仔细一看，那上面显着一个素白硕大的篆体“千”字，几乎布满了整个布包。
人群中有好几个都买过盲盒糕点，此时眼尖地认了出来，出声惊呼道。
“这不是盲盒糕点锦囊上的那个‘千’字吗？！”
此时，都不用再多加论证，这个“千”一出，这证据便已经铁了七八分。另一个捕快也快步捧着从桑满摊子上捞出来的料包，上面分毫不差地也写着“千”，更是确凿如山。
一个老板，若不是患了失心疯，总不会莫名其妙地突然用有对家标识的东西吧？
除了有心偷窃之外，真的再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围观的人群都唏嘘起来，看向曲全的目光既鄙夷又不屑。
读书人，都十分看不起偷窃抄袭这类品行不端的事。
桑满看向面色惊疑不定的他，含笑缓缓道。
“千里香的东西，都有自己的标记，料包也是如此。曲老板，你要的证据，我给你找出来了。”
自打做生意之前，桑满就已经提前想到了这种情况。她早就找好了一种药草，只要把其几近无色的药汁做墨，写在布料纸张这类东西上，一遇热便会显现出白色来，可以说是很好的防伪标识了。
至此，这一盘棋，便可以完美收尾了。
铁证如山，饶是曲全也再找不出任何反驳的余地来，他死死地盯着桑满，一身肥肉瘫倒在地上，被三个捕快合力架走了。
解决了又一只让人生厌的胖老鼠，桑满心情有点舒畅。
判多判少那是官府的事，重要的是，曲全这个靠恶意手段竞争的生意对手，把名声在食客们面前丢了个干净。
即使他有心再来，也没有人会再买他的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