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家人

    正堂后面是膳厅,梅孤忱留了绾绾共进午食,所以绾绾被打发走后,径直去了后方的膳厅。

    她在膳厅里等待,梅孤忱那边,倒是趁此时间见了前来拜访的容北濋。

    也不知道两人在堂屋里商谈了什么,总之梅孤忱邀请容北濋一同留下用食的时候,膳厅里坐下了四个人,以及……唯一一盘呈上桌的蒜蓉蒸鱼。

    一盘鱼,四个人。

    容北濋率先撂了筷子。

    准确来说,看清餐桌上的局势后,容北濋根本没拿。

    他直言已经辟谷,并且对鱼类兴趣寥寥,斟上茶水就自个儿喝了起来,置身事外的态度。

    绾绾也终于感悟到了餐桌上的莫名硝烟,机灵的她立马就想如法炮制,自觉退出,奈何身旁那位偏宠她的头羊师尊,亲自将一双竹箸放在了她手心。

    梅孤忱:“我徒绾绾,为师知道你想尝尝你师姐的厨艺,来,别客气。”

    此时对座,姮媱冷冷抱臂斜睨梅孤忱,眼神锋利而冷漠,时刻准备着爆发。

    绾绾:“……”不,我不想。

    这鱼看着是鱼,可吃进嘴里,保不准就是一枚炸弹了。

    绾绾嘴唇抽动了下,保持微笑道:“这样不好吧,师尊您才教导了我长幼有序、恭谦礼让,这鱼既然是您的心头好,您都没动筷,我怎么可以不敬师长。”

    梅孤忱也笑了,伸出大手来摸摸小矮个徒弟的脑壳:“没事的,你小你先吃,为师不介意,你师姐也是没关系的。”

    绾绾:“。”

    比耍嘴炮的高低,绾绾自然不会是原装人类的对手,但她也懂得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不过吃一口鱼肉而已,毒不死人的。

    所以心理建设完毕后,绾绾改拿了小勺,往蒜蓉堆砌的白花花鱼肉里舀下了一小团。

    吃进嘴里,齁到灵魂出窍,绝对咸鱼中的鼻祖,鼻祖中的异变体。

    绾绾感觉口腔神经都在惊颤,险险就要呕出一口来,不过她忍住了,用了百分之两百的忍耐力,唇边噙上微笑,笑对梅孤忱与厅外的太阳。

    “好吃,这真的是大师姐随手就能做出来的味道吗?”绾绾顿了顿,微微鼓起腮帮,利用空气将嘴里残存的味道狠狠咽了下去,又说道,“师尊能够常常吃到这样幸福的味道,真让徒儿羡慕。”

    她话音落,喝茶的容北濋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

    看她睁眼说瞎话,如何瞒过梅孤忱的眼。

    殊不知,在场另外两人此刻是这样想的——

    梅孤忱:……可爱。

    姮媱:艹,真可爱!

    不怪作尘峰师徒俩内心活跃,谁让绾绾方才的声音又软又糯、语意绵绵呢。

    她还说得格外真诚,饱满的都是钦佩喜爱与艳羡,口齿间仿佛还有种美味缠舌的黏糊感,娃娃音都给带出来了。

    谁又能想到,她是咸齁住了真黏牙?

    总之此刻,梅孤忱忽然发现小徒儿有点可爱了。

    对着脸都看不清但可爱的小徒儿,他不自觉地洋溢了更加惑人的魅力微笑,真切怜爱道:“幸福的味道吗?那这幸福给你要不要?”

    绾绾陡然哽住:“……”不了,谢谢。

    她又一次咽了咽,仿佛在将喉间的最后那点鱼肉咽下,或许也不是残留的鱼肉,而是这枚咸弹齁在了嘴里后余味太过长久。

    “不行的,我不能夺师尊所好。”绾绾摇头如拨浪鼓,急得脸颊生红,“而且我是小师妹呀,就算我为大师姐的手艺折服,那也不能让大师姐为我操劳,就此耽误自己的修炼。”

    姮媱蓦然听见绾绾的话,本就因捕捉到可爱事物而柔软了不少的眼神愈加温和了,不再一味地如钉子一般钉在梅孤忱身上,温柔地望着绾绾。

    她不禁审视自己。

    一切都是梅孤忱犯的贱,和小师妹有什么关系呢?

    小师妹这么单纯,这么无辜,这么软软的,她怎么可以将他们混为一谈,因此迁怒小师妹呢?

    小师妹就应该被偏爱,她和夙羲怎样都没关系,都是梅孤忱的错。

    而这时,终究没能从“试毒”的小徒儿脸上觉出什么猫腻来的梅孤忱,缓缓呢喃道:“这样啊,那就可惜了……”

    梅孤忱放了心,拿过自己的竹箸,从盘中‘撕’下一片黏着蒜蓉的白腻鱼肉。

    绾绾轻轻揪紧了心,余光看着梅孤忱抬袖的动作。

    之前绾绾考虑着形势比人强,就是因为这张餐桌上的一层形势之后,还藏着另一层形势。

    她可以想象,如果她的好师尊继续和她磨、迟迟不肯动筷品尝鱼肉的话,那么她很可能在拜师入门的第一天,亲眼见证到欺师灭祖惨案的诞生。

    不是有句话曾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上嘛。

    绾绾不想做那只被殃及的池鱼,就只能暂时撇去道德之心,让梅孤忱顶上了。

    岂料就在此时,鱼肉入口的梅孤忱豁然神色一变,“啪”一声脆响,手里竹筷被他重重搁在了桌上。

    容北濋观“战”至此,默默放下了茶杯:这位掌门小师弟历来养尊处优,应该忍耐不了徒儿的以下犯上吧。

    所以……接下来,姮媱多半要被整治了。

    绾绾也逃不开与容北濋一样的想法,只求他们别牵连自己,让她可以安静地退场。

    然而噤声中,她却看见梅孤忱皱着眉头推开了桌上那盘蒜蓉蒸鱼,只用了一个手指头,万分金贵的模样。

    “姮媱——”

    来了,来了,他带着拖而不腻的撒娇来了。

    “你是不是嫌弃为师了,所以才会将这盘鱼肉做得如此粗糙?”

    梅孤忱丹唇微抿,深隽眉眼卷上了浓浓忧郁,似雨落屋檐那般,朝姮媱那方飘了去:“我知道,我一直都为人不喜,纵有一身高绝修为,可始终不融于人世。”

    “少时想结交的朋友,嫉妒我天纵之姿,睡觉闲玩都能专美于前。”

    “宗里想交好的长老,因我地位尊荣也与我疏远,背地里则指责我招猫逗狗,无所事事……他们这些人,全是不讲道理的,我作尘峰上明明一只猫狗都没有。”

    话是越说越伤心,梅孤忱悲愤啊,拿筷子戳起了盘里的鱼肉:“他们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们!可是为什么,就连我辛辛苦苦把屎把尿拉扯大的两个徒儿现在也——”

    梅孤忱的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姮媱忍无可忍之下怒起而拍案!

    “你少时和后来长老间的事,我是没那么清楚,可你扪心自问,是你不想养猫狗吗?”

    “作尘峰上一只野猫野狗都没有,不是你非要把它们跨种族配种吓走的吗?!”

    吃瓜小辈二人组:???

    配种?是文字意义上的那个配种吗?

    绾绾捂住了张大的嘴巴:好fuck猫嫌狗憎的一口瓜!

    梅孤忱倒是被大徒儿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姮媱会如此生气,拿着竹筷在鱼肉里作乱的手指慢慢停了下来。

    可很快,他又恨恨一甩筷子扔在了盘里,分明俊冷孤高的一张帅脸生生憋成了包子脸,又委屈、又忧郁、自怜而愤懑地道:“姮媱,你再凶我,我就打你了!”

    此言一出,姮媱一口喷薄的暴怒瞬间卡回喉腔:艹!

    姮媱眼下的表情和生吞鱼刺也没多大区别了,看不见的地方,牙床几乎被咬出血。

    片刻后,她忽然离开桌边,绕了半圈,捞住了绾绾的手臂。

    “走,这糟心玩意儿不吃也罢,大师姐送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绾绾被捞走了,容北濋也顺势告辞,三人匆匆离去后,膳厅转瞬便只留下了梅孤忱和他的烂鱼羹。

    “……”

    梅孤忱独坐空厅,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翻手掷出一枚木帖,飞入厅外空气里迅速消失不见。

    从良堂前,糟烂的地面已被清理干净了,几个弟子在嘿咻嘿咻地搬着整块的大理石砖,用灵力长刀切割完毕后,垒进缺漏的地面里。

    他们的弟子服又与内外门弟子服有所不同,更为贴身束袖,少了飘逸之感,大大一个玄青“器”字染印在他们背部,是为器峰宝器堂。

    “师兄,咱们宝器堂来作尘峰出任务,这是本月第几次了?”稚嫩的小弟子擦了擦艳阳照耀出的汗水,充满疑惑。

    “少问多做,完事早溜。”被唤作师兄的宝器堂弟子,老大哥似的拍了拍掌心灰,“你呀,作尘峰的名声你还能没听说过?你我都不过是内门弟子而已,挂在宝器堂,勉强要比最普通的内门弟子优越一点,有些场面,看在眼里记住就成,真想谈论这个啊……”

    老大哥似的弟子用他的脏手撸了把小弟子的脸蛋:“等什么时候晋级到亲传弟子了,再谈不迟。”

    *

    那厢,容北濋一并离开膳厅之后是单独离去的。

    因为他客居作尘峰,与从良堂里的梅孤忱做了梅院里的邻居。

    而姮媱驾云带着绾绾低空飞到了峰南后,越过那片娇妍的夏腊梅林,这才到了给绾绾准备的如登居。

    一路上,姮媱为绾绾介绍了些作尘峰的规矩。

    作尘峰的每日修习课程分为早修与午修,这是一天之中的课程分配,但具体执行却不必要分配到每一日。

    早修时分,梅孤忱会在从良堂每五日一开讲,在峰弟子都要到场,不定时会有课业布置下去。

    而绾绾的早修课程里,则有一项新增:种花人。

    午修时分的课程就只有一项了,轮班制,由一名弟子负责烹饪这一天的午食,师门集体在梅院从良堂后的膳厅聚餐,也是每五日一餐。

    这项课程的主要目的,是让弟子修炼之余学习并热爱劳作,感悟天地伟大与己身的生理自然,同时联络师门感情,志做昆吾宗上下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绾绾:“……”

    好一个相亲相爱一家人,这门课程可以打回去整改重订了。

    根本没教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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