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礼

    战斗的动静已经停歇了好一阵,附近山林里,躲藏起来的鸟兽纷纷开始挪动身影,它们想趁着这段安静的时间躲藏去更安全的地方,然后舒舒服服继续睡觉。

    月光如水温凉而泻,滴落在叶片上,缀得久了,就掉去了下方的少年身上。

    可少年躺在地上侧着首,轻颤的长睫之下闭拢了眼帘,生生同美景月光相错过。

    呼吸是低低的,可以听出些微急促,他被月光洒亮的皙白脸庞从肌底漫生出了绯色,那绯色薄薄淡淡,如桃花碾汁轻敷晕染,从颊肉直直蔓延到隐忍的眼角。

    徘徊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根本无法忽视掉,那忽近忽远的馥郁吐息也让人耳尖灼烫,忍不住头皮生麻。

    容北濋仿佛感觉到一只黏人的小猫整个儿团在了自己身上,挨挨蹭蹭,不时舔一舔嘴唇,就是不肯走,还要低下头来轻嗅猫食物的味道。

    他知道不该这样,他们这样的姿势,早已是逾礼。

    他也完全可以在不挣脱魂丝造成反伤的同时,动动手指将身上的小猫打晕掉,但如此,便会错过助她彻底清醒的最佳时机,让傀铃在她神魂之中留下没能根除的蛊惑印记。

    所以眼下提供给他最好的方式,是用灵力反将她制服,然后从傀铃的蛊惑中唤醒她,斩断所有的后续。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这样做?

    他躺在这里,任她玩闹,就是想要她出出气,可以自己清醒过来?

    他什么时候竟如此般犹豫不决了,还违背了世俗礼教,做出此等……乘人之危的事。

    容北濋颤动了下睫羽,掀开眼帘,微微侧转着视线,直到能将绾绾容纳进他的视野。

    两人的青丝纠缠一处,绾绾的眼眶还在湿润着。

    因为做出了非常明确的要求,而容北濋自那以后便仿佛陷入了自闭没有回答,她现在可是委屈得不得了。

    这样的距离,使得呼吸交闻变得轻而易举,绾绾忽然感觉到对方散来自己脸上的热意,像是被惊到的小动物般,脖子往后缩了缩。

    她这个动作却引来了容北濋喉间的一声轻笑,仿佛在笑她嘴强但胆小。

    绾绾茫然地眨了眨眼,滴了几滴泪水,滑落下容北濋白净利落的下颌。

    容北濋凝睇着绾绾此刻绯红瑰丽的眼瞳,宛如望着她源自神魂的烙印,他后来去查过离绾,也见过了离绾精绘的五官画像,其实与绾绾的模样只是相像。

    “绾绾。”他轻声唤。

    “嗯?”绾绾游移了瞬间目光。

    “你知道……要怎样才能从我嘴里吃到我的魂魄吗?”

    绾绾奇怪地盯了盯他,又去盯他重新关紧的唇。

    她当然知道了,她的食魂咒都还在用着呢,只要他自己配合一点,乖乖把嘴巴张开就好啦。

    绾绾这么想的,于是也如此说了。

    可是被她压着的容北濋却微微摇头,告诉她不对,自己魂魄特殊,施展她的魂咒以前还有两个步骤。

    “你要低下头来。”

    绾绾:“低下头?”

    “嗯,然后把眼睛闭上。”

    这么……简单?绾绾很是将信将疑。

    但碍于耗了半晌,她心里实在等不及了,便听了容北濋的话,慢慢闭上了眼。

    然后她低下头。

    容北濋看着她离近,倏然仰起了脖颈,青丝滑落后背,偏侧薄唇贴了上去。

    在绾绾瞬间惊讶着睁开的视线中,容北濋上身微挺,双掌用力相扣着绾绾的指关,肘尖后撑擦过草间,借这个力度不让绾绾后退躲开,牢牢吻住她。

    舌尖轻舔而过时,绾绾好像被一只电击棒伺候了全身,她颤得骨头都软了,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温软却又激烈的感观。

    她只能滑向容北濋身上,两只手还被他攥着,没能控制住的唇瓣张开了,顿时便被容北濋进入。

    绾绾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她就是非常紧张,于是加倍的不知所措,指甲用力在容北濋的手背深深陷下。

    然而绾绾在颤意里率先品尝到的,却是容北濋鲜血的味道。

    传递到味蕾上,绽放成了一股甜味,血腥味里居然夹杂着一种微淡的甜。

    顶着叶片偷窥的傀铃,立时愤怒地丢开了叶片,仿若遭受到了降维打击一般,反击都没有做出,同匍匐在地的音纹一起,灰溜溜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它来到这里的本就是虚影,加之蛊惑绾绾已经消耗了积攒的力量,此时消散后,几乎没有可能再次于塔外现身。

    而它能成功蛊惑晋升之后的绾绾,也只有这一次择主之时才有隙可乘了。

    此后,它将被魂契所压制,对它的主人唯命是从。

    容北濋稍稍后退,轻松地将两臂从绵软下去的魂丝里摘出来,环过绾绾的背,让她晕眩在了自己怀中。

    草木芳香卷过他身后,青丝成雾相缠,他抬手抚净绾绾颊侧,垂目凝着她。

    看了片刻,他抬起手指覆上了绾绾柔软的唇瓣,轻轻一搓,抹开唇边一抹血色。

    他顿了顿,喉间幽隐的吞咽藏在晦色里,手上却将绾绾的唇瓣揉得愈发红。

    *

    磨剑峰,祈灵塔。

    各峰长老合力将塔中凶物的暴动压制住,没让一只凶物破塔而出,但凶物们在塔里隐忍了几十上百年,未被消解的怨气仍是充盈滔天。

    普通弟子基本不能靠近这里,亲传弟子也仅是境界足够的才可助力,全宗已然警戒,到处的山头都有弟子前去巡防的身影。

    却因祈灵塔一处,牵制了宗内大多战力,若是始终与塔中凶物僵持,必然不是一个好的趋势。

    变乱不可生大,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于是就在众多弟子忧心忡忡频望清雪峰的期盼中,他们的掌门尊者如愿而至。

    蓝尽寒御空亲临祈灵塔上空,施展一记冰封万象,与长老们角力的凶物皆被化神境的冰霜之力创击震退,这座九层高塔在漆黑的峰顶瞬间被冰封。

    随后他自封修为下金丹,从塔顶圆窗落入了唯一没有被冰封的第九层之中。

    琉璃土被妖虫污染,肉眼可见的墨绿妖气不断往上侵蚀着祈灵树,蓝尽寒只看了一眼,袖中自现一丹瓶清雪峰上无垢雪所化之水,飞去琉璃土上方通通倾倒而下。

    妖虫痛苦地哀叫起来,米粒大的身躯在灵光逐渐丰盈的鹅黄色土壤里疯狂扭动,不一会儿,妖虫的尸体与弥散的妖气,悉数湮灭在了无垢雪水之中。

    祈灵树摇了摇光秃秃的鸟翼形枝杈,友好地想同蓝尽寒贴贴。

    蓝尽寒却没有上前,留下一句“会将你冻伤”,走下了彩绳金叶脆响满堂的石塔第九层。

    早先来援祈灵塔时,福华长老便命门下实力最强的筑基弟子闯入了塔中第一层。

    那名弟子也不负众人所望,拿出相比筑基境的法宝,护住了自己与在石屋里找到的守塔人,还将守塔人离魂后的生魂一并安然带出了塔,被槭芸长老带去药峰救治了。

    故而目下,蓝尽寒不是来救人的。

    素白云靴踏入通往第八层的垂直石梯,脚前冰封立时自退一寸,蓝尽寒每踏一步,冰封万象便在他身前融化开来,却是丝毫没有留下水汽。

    供台上的祈灵灯已然重新炽烈,素袍道人挥袖收走了桌案上的一盒线香,然后踱往下一层,为这座石塔逐步解封,同时将每层的阵法、禁制以化神境界的修为重新加固。

    来自五洲修仙界顶级阶层的力量,让这些暴动的囚犯们纷纷噤了声。

    他们或是胆寒地等待素袍道人慢行而经,或是仇视、怨愤,但心身具创、难以维系,只能缩在远离石壁的位置暗恨不已。

    蓝尽寒目无波澜,固封的时候却是一丝不苟,一层层走完,也没用去多长时间。

    待他来到第一层,踏着嵌地夜明珠的清寒冷光走出玄青塔门时,目光便清泠泠地落在了跪地的一张脸上。

    一张娇丽的女子脸庞,此时做出的却非她原该有的神情,泗狸被姮媱、夙羲联手围剿,并未重伤他,但也将他抓获。

    围观众人各有各的神色,纷纷望着披了画馨肉身的泗狸保持着警惕。

    此妖竟能无声无息扮演他们的弟子、他们的同门,实在是危险至极,且可恨之至。

    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攻击不会伤到画馨身上,可明知闯入宗门制造祸端的大妖就在眼前招摇,他们又岂可放其遁逃。

    所幸,长老们分身乏术之时还能有人制住这只妖,还保住了画馨的命。

    弟子归宗,首要之事是拜见师尊,萧意问了师尊安,退去师尊身后,眸色沉冷地望向泗狸。

    不过一瞬,他朝押解元婴大妖而归的姮媱、夙羲望去,胸中渐渐腾升了无力的挫败感,但更多的,则是受挫之后转化的勇气。

    承认自己不如人的勇气,能够仰首直面红日的勇气,令他追逐、令他拼命、令他不断进取的勇气。

    昆吾宗弟子元婴以前不出师,但金丹以后,已经可以在宗内出任执事之职。

    而首席弟子的竞选是五年一届,竞选范围则不包含提前出任执事的弟子。

    除此外,无关内外门,人人可竞争,只要能在竞选小比中战胜萧意这位现任首席。

    然而这之中,始终有个例外。

    作尘峰一系弟子,无师命不可出师,从前峰下两位亲传弟子,亦不可参与首席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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