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血红的双眼一瞬间被恐惧填满。金蟾蜍拼命回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可它根本没有说一句谎话！
想到这里，金蟾蜍试图开口辩解，但下一刻就被紧扼着喉咙提起来。短小的四肢在空中不停挥舞，皮肤因缺氧开始慢慢泛青。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时，它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腔中被挤压上来，流经口腔。将“那个东西”喷出来的下一秒，它就被毫不留情地甩回了桌子上。
重重喘息着，金蟾蜍努力从身周榨取能量恢复元气，但传达过来的结果令它恐惧：能量核心已经从身体中消失了！
视线立刻转向面前的猫头鹰先生：对方的手中正把玩着什么东西，似乎还在隐隐跳动。金蟾蜍一下子脸色惨白。
“先、先生，可以把我的能量核心还给我吗？”
它小声开口。而猫头鹰先生偏头看了它一眼，温和地说：“会死吗？”
“这、这倒是不会……”
“呵呵，那这就当作你提供的补偿好了。”
猫头鹰先生收起微笑，没什么表情的将那枚潮湿的红卵塞进口袋里。
看到能量核心彻底离自己而去，金蟾蜍的脸色逐渐变白，隐隐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难不成对方说的“没完全说实话”，是指自己没有提到转化能量的能力？
可、可这种能力对祂并没有用啊！毕竟自己的转换效率实在太低了！
而且，能量核心对于每个怪谈而言都是命脉。即使自己的能量核心比较特殊，具备独立的实体，也不能这样直接拿走……
嗫嚅了一会，最终金蟾蜍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它的心里甚至隐隐抱着一种希望：如果对方这样做的话，就代表不会再杀死自己了吧？
“既然你已经完全表达了诚意，那我们就可以签订契约了。”
说着，猫头鹰先生从西装外套里取出一卷画有银色花纹的纸张：看上去明明很宽，不知道是怎么塞进口袋的。
撕下一页，金蟾蜍看到祂掏出笔在上面写了什么，接着纸张被推到面前。低下头，金蟾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你今后的详细工作内容，以及违背契约需承担的惩罚。”
手指伸过来，在纸张下方、一个空白的位置点了点，“你只需要把自己的真名签在这里，就可以不用死了。”
“我……”
金蟾蜍有些怯怯，想要询问纸上写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视野中巨大的阴影近在咫尺，它实在不敢多问。一咬牙，就接过笔签上了名字。
“是不是这样就行——”
话音未落，那张触感奇异的纸张骤然爆发出足以刺痛眼睛的光芒。
强光中，金蟾蜍的名字不断向下渗透，直到和纸面融合为一体。几秒后亮光熄灭，签名处已经恢复了空白。
而契约上的文字也渐渐变形，恢复成金蟾蜍可以看懂的模样。
“这！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看清那些文字时，金蟾蜍的眼睛瞬间睁大，劫后余生的表情也被不可置信代替。
而面前的监察者直接拿走了契约书，垂下眼皮看了看，毫不留情地通知道：“是，契约已经成立了。恭喜您，金蟾蜍先生，从此在怪谈办事处有了固定工作。”
闻言，在墙边站着、自觉前途未卜的怪谈们纷纷流露出嫉妒的表情，有些不满地看向那位交了好运的家伙。
可视线中心、趴伏在桌上的金蟾蜍却满眼恍惚，金色皮肤也隐隐变得苍白。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我后——”
“你不会想说出那个词的。”
语调没有起伏的警告在耳边化作轰隆隆的雷声，“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比死亡更恐怖的事。”
说完话，猫头鹰先生直接拿着契约书站起身来。椅子吱呀地向后推动。
在怪谈们疑惑的眼神中，祂流畅地念出契约上的规则。随着文字被一句句读出，怪谈们的眼中也渐渐被震惊替代。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金蟾蜍需要以此房间作为【初始空间】，不停向外扩展。
用门隔断后，可视为制造了两个不同的房间。相邻的房间需采取不同风格，每个房间的面积不可小于初始空间的十倍。
所有房间中，只有初始空间可保留【出口】。”
听到这里，怪谈们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而猫头鹰先生的诵读声还在继续。
“每制造完1000个房间，可通知本人前来检视。若未发现问题，本人将打乱所有房间的拼接顺序，并提供给金蟾蜍定额能量作为报酬。
此时，金蟾蜍能够获得七个白天和七个黑天的休息时间。在休息时间中，金蟾蜍可以睡眠、进食，也可以寻找出口。
若找到出口，整份工作结束，之前的罪行也一笔勾销；若未找到出口，工作继续。”
浑身上下渐渐爬满了冷汗。怪谈们遮遮掩掩地看向金蟾蜍：对方的神色已经全然崩溃，仿佛被地狱般的未来击散了理智。
而它们的眼中也不再有任何嫉妒，而是转变成了淡淡的同情。
‘天啊，这几句规则是不是暗示了：只要不在休息时间就不能睡眠和进食？’
‘对怪谈来说倒是死不了。但这未免也太……’
‘听说人类世界里有007的说法。这已经不是007了，而是001000！’
房间里再度蒙上一层绝望的阴霾。怪谈们联想到自己可能的命运，一时都有些兔死狐悲。
但想起猫头鹰先生的威胁，它们也不敢再提后悔。毕竟，它们可一点都不想尝试那些比死亡更可怕的事——虽然这样的工作本身就已经比死亡更可怕了。
如果回到不久以前，金蟾蜍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
“灵魂认证完成，规则即刻生效。
若在工作时间中做出睡眠、进食、消极工作等违背规则的行为，将在下一次检视前始终处于‘被电击状态’中”
此时，猫头鹰先生已经念到了纸张上的最后几句话。祂收起眼睑，重新看向不停发抖的金蟾蜍。
“至此，契约完毕。”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微笑，“欢迎您的到来，未来的【典狱长】先生。”
金蟾蜍哆哆嗦嗦地看着猫头鹰先生的笑容。此时，那点笑意在它眼中显得无比恐怖和虚伪。
浑身上下失去了力气，它甚至说不出一句话。而冰冷的鸟喙再度接近，悬停在身侧。恍惚中，它听见耳边的低喃像是来自地狱：“金蟾蜍，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
痛苦和悔恨在眼底积聚。金蟾蜍想要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但它没有泪腺。只是皮肤剧烈鼓动着，像是难以呼吸，出口的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
“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一定不会再触犯规则——
说到这里，它的呼吸戛然而止！金蟾蜍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猫头鹰先生的又一次钓鱼执法！
正绝望时，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再度响起：“怎么还这么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之前已经说过了，本人的性格很好。
而你也不用再为过去的罪行而后悔。就做好准备，在未来的工作中迎接新生活吧。”
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决定了罪人的结局，余光却瞥见墙角的怪谈们。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伸出手，友好地拍了拍金蟾蜍的身体：
“为防止你寂寞，这样好了——你可以指定一位未来的室友。好好选择吧，毕竟你们有可能互相陪伴着，度过一段无比漫长的时光。”
话音落下，金蟾蜍本已变得黯淡的红眼诡异地闪了闪。而一旁站立的怪谈们更是不复刚刚的事不关己，神情渐渐被恐惧填满！
“我选——”
……
街道上，一名怪谈正慢悠悠路过。一边用触手爬动，一边不停逗着刚买来的宠物：宠物的样子像个长着铁锈的捕兽夹。
灰蒙蒙的日光下，捕兽夹锋利的牙齿闪动着血色的寒光，在空气中一开一合。开合间，一缕缕灰白的雾气从齿缝中溜走。
“啧啧，小乖乖——啊！你咬到我了！快、快松开！”
把滑溜溜的触须放在捕兽夹的牙齿里一进一出，每每抢在合拢前抽走。触须怪正积极地培养主宠感情时，一声巨大的爆响突然在耳边响起。略微走神，接着触须便是一痛！
“嘶……你是饿了吗？买的人肉粮不够吃吗，更喜欢带点海味？”
“哧”的一声，触须怪用力把触手从宠物口中拔出来。代价是只剩下半截血糊糊的触手，另外半截则被捕兽夹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甚至看不懂它的消化器官在哪）。
有些头疼地摸了摸愉快吃着主人的捕兽夹，触须怪叹了口气，满脸烦躁地看向刚刚的声源处：“吵死了，到底怎么回事——我●●”
目瞪口呆地看着只剩下一地残渣的“商店遗址”。触须怪咽了咽口水，注意到附近几家商店的老板也推开门走出来。
这些店主们满脸写着看热闹。还有的偏过头看了看它，自以为把眼中的怀疑藏得很好。
“不是我干的！虽然街上刚刚确实只有我一个，但真不是我干的！”
触须怪无力地为自己辩护清白，却只能换来看客们越来越明显的怀疑表情。
“我……我……”
眼神渐渐变得绝望，触须怪抱紧还在嚼嚼嚼的捕兽夹，仰天长啸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