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舍友都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流露出相似的意思。
楚言用余光扫视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忽然联想到纸张上的内容。心中不禁跳了跳。
‘等一下，刚刚蚂蚁说那个逃跑的人没有按老板的要求工作。这是不是纸张上所写的第一条规则？
并不是楼梯会吃人。只是因为他违反了规则，所以规则对他进行了惩罚？’
思索间，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早已跟了上去。楚言也没有过多犹豫，第二个踏出脚步。果然，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见状，身后几个人也都跟着走了下来。
从始至终，带领他们的蚂蚁只是自顾自走下楼梯，根本没有回过头观察他们干什么。
‘它根本不在意我们怎么做。因为不跟着它走的话，就只有死亡一个下场。
这就是遵守规则的含义吗？看来那张纸上的内容十分重要。’
楚言若有所悟，微微移开视线，越过脚下那滩已经被渐渐吸收干净的鲜血。
前方的大门早已开启，几个人踩过软塌塌的舌头，或是警惕、或是恐惧地走出了工厂。
‘好大的雾……’
楚言眯起眼睛，转动视线观察四周。视野中，一个个造型怪奇、色彩靡丽的工厂隐没在浓雾里，时不时还有各种诡异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婴儿笑声，楚言转过头，看到一个气球形状的东西从天空中慢悠悠飘了过来——
“滚！！！”
忽然的一声暴喝使他吓了一跳。楚言立刻惊疑不定地转头，感觉这阵声音似乎来自工厂本身。
正思考时，那个气球已经在空中砰的炸开，洒下缤纷的外皮和纸屑。同时，一阵呜呜的哭泣声渐渐飘远。
“……”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言的眼神已经变得凝重：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里似乎潜藏着各种危险，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那张纸虽然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应该是为了帮助他们存活。目前来看，他们除了相信上面的规则，也做不出其他选择。
“朋友，不用这么着急。白天才刚到呢，什么事都来得及……”
“那是你的工作太清闲！为了带这些人类，我都快完成不了绩效了！”
正思考时，蚂蚁和另一个怪物的对话声从不远处传过来。楚言立刻集中注意力，观察那个在雾中渐渐显现的身形。
那个生物比蚂蚁还要大得多，似乎有工厂的占地面积那么大：只有三条腿，浑身覆盖厚重的皮毛，在雾气中微微颤抖，毛发末端还凝结着薄薄的水汽。走近后，它停下脚步，缓缓向下伏动身体，直到肚皮贴在地上。
尽管它的步履和动作十分优雅，却仍然带动地面颤动了几下。趴下后，身躯也足有一层楼那么高。金绿色的猫瞳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庞大到让人产生强烈的生理性震撼。
“……真不明白这些人类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强，凭什么能领到工资。”
蚂蚁对着巨大的三足猫这样抱怨道。闻言，三足猫的嘴角微微上翘，用低沉沙哑的嗓音打趣说：“也许是新鲜感呢？嗯……我是说，新鲜。”
说话时，三足猫有意对准其他方向。但还是吹出了一阵强烈的气浪，让人们脚下都有些打滑，刚刚的老人更是控制不住地坐到地上。
话音落下，两个怪物对着彼此恶心地笑了几声。站在蚂蚁身后的推销员们则同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不多说了，厂长让你把他们放到居民区，路还认得吧？”
“当然记得，放心吧。这段路我常走。”
回答完蚂蚁的话，三足猫饶有兴致地转动视线，看向身前一个个渺小的人类。
仅仅它的瞳孔都比一个人大得多。察觉到自己的身影也映入了那双巨大的眼睛，楚言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小子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察觉到众人的战栗，三足猫咧开嘴角，露出斑黄的牙齿。尽管有些隆隆的噪音，但它的声音听上去出乎意料地友善。
‘——它要做什么？’
还来不及深入思考，楚言便感觉眼前一黑，接着又是一阵失重感。
耳边只剩下一阵沉闷的响声，似乎还在向黑暗中回荡，源源不断地传来回音。
身体似乎在沿着什么滑梯高速向下，带来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过了一会，才有斑斑点点的亮光在黑暗中亮起，越来越亮。
最后，楚言艰难地伸出手背挡了挡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声音小到没被任何人听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环境已经和刚刚截然不同。此时，他们仿佛正坐在一辆老式地铁里：
原本浅粉色的两壁有些发黄，还有股淡淡的发霉气味。身下的座位也不知为何，让人浑身不舒服。低下头时，能看到同样是发黄的白色。
仅剩的六个人面对面坐在两边，脸色都有些复杂，看不出在想什么。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又在哪里？’
楚言忍不住思考。但就在冒出这个疑问的下一秒，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拍。
警惕感立时浮起。楚言转头看去，却发现是那个之前帮过忙的眼镜男。对方坐在他的左侧，此时微微倾身过来，双眼紧紧盯着他。
“你也有这个手环吧？”
楚言眉目微凝，看着对方慢慢挽起袖口：下一秒，一只漆黑的手环出现在了眼镜男的手臂上！
‘跟我的看上去一模一样，这到底是什么？！’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摸向左腕的位置。而在眼镜男眼中，这个动作约等于默认。
“我果然没猜错。这样问题就简单了。”
楚言实际上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因为他虽然猜出自己参与过一次游戏，却完全遗忘了那次游戏的内容。
但是，他并不准备透露这点，而是仔细倾听对方的话，同时一言不发。准备获取更多信息。
“不出意外的话，你的上一次游戏也是给怪谈设计房屋？”
眼镜男轻声说着，话语中却透露出堪称恐怖的信息量：“当时你遇到的房主是什么怪谈？有什么喜好吗？”
‘设计房屋？’
楚言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变，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难道还没想明白？”
眼镜男忍不住皱起眉，但还是保持着耐心解释道：“游戏官方已经说明了，我们这次的身份是推销员。而刚才的蚂蚁要把我们送到居民区。
那整个过程已经十分清晰了。我们要带着工厂的货物，向居民区的怪谈们推销。”
他伸手指向怀中的箱子，同时一道闪光从镜片上划过：“这应该就是货物，要不然就在背包里。”
楚言的猜测跟对方差不多，但他现在不准备直接开箱验证，不然肯定会在气势上落于下风。
这样想着，他果断继续保持茫然的表情。脸上满是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还没想明白吗？我们的信息都不足，但是可以彼此交换。要是一会能遇到见过的怪谈，也许能够更轻松地交流……”
看见楚言仍然没有反应，眼镜男忍不住感到有些挫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见到之前对方接过老人、向蚂蚁示好的行为，他还以为楚言是个冷静果断的人。现在看来，莫非只是个单纯的傻白甜圣父？
还是对方的心机深沉如斯。以至于不可能在没有甜头的情况下接受自己的示好？
纠结中，眼睛男开始在内心左右互搏。下一秒，另一个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你是说，你已经参加过一场游戏了吗？”
刚刚形势过于紧急，精神上的冲击又接踵而至。此时，人们才陆陆续续恢复精神，忍不住追问透露出信息的眼镜男，口气十分粗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上一秒还在蹲大牢，怎么现在到这里来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人，剃了光头，身上有洗去纹身的痕迹。说话时瓮声瓮气，毫不在乎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跟我一样，也是个囚犯？’
楚言心中微微皱眉，同时不动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眼镜男：
刚刚他没有多想，不过根据对方的发型和一些习惯动作，也能猜出对方的大概身份……加上自己，这里已经有了三个囚犯。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产生某个猜想。楚言维持着平静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列车里的座位排列：
从左到右数，坐在其中一边的是眼镜男、自己和老人。另一边则是壮汉、红色卷发青年和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
还来不及仔细观察，红发青年已经不耐地咋了一声。翘起二郎腿，五官偏向西方的青年声音散漫地开口：“装什么？不是都想出狱想疯了，宁愿连灵魂也出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