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打得对方和他们的摩托车活像是森林中被猎人套住的野马，疯狂地转着圈，最后甩出了公路，栽道沟里去。

    其中一人迅速缩成一团，从身体里幻化出木系枝叶，将自己包裹起来，沉稳地撞在了粗壮树干上，而摩托车和枝叶缠绕在一起，在金属的铛铛响声中，摇摇晃晃地倒在树丛里，瞬间发生了爆炸。

    有些运气不佳，脑袋撞在一棵树干上，倒在冒着烟的摩托旁。也不需要去探明脉搏了，头盔都已经像鸡蛋一样稀烂了。

    有的运气好迅速跳下摩托翻滚着身体，躲过了皮特罗的胡乱射击。

    一个人轻盈地飞到空中，向着莉莉安的方向俯冲。

    莉莉安抬起手，当指尖抬到头顶的高度时，一股浓烈的类似于分子变化后产生的腐臭物质包围了她的头部。

    气体带来的强烈刺激，又掺进了少量的催泪瓦斯，立刻见到了效果。

    莉莉安蹒跚着向后倒退，用手捂住了脸，嘴里在轻声咳嗽着。

    然而对方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她已经抢先一步，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只听见咔嚓一声，不是骨头断了就是下巴脱臼了。

    对方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挣扎着爬起，莉莉安强忍着不适向前一步，那团令人不快的气场迅速在她的周边蔓延，仿佛改变了她身边环境的分子质量。

    若是常人肯定已经因为无法适应而倒地不起，然而天生神族的奇特体质让莉莉安此时还能接受这种程度的气场变化。

    她把手掌伸直，拇指并拢，使两手同时砍向对方脖子的两侧，接着腕部扭转方向，单掌劈在那人的鼻梁骨上。

    对方四仰八叉地向后倒去，胳膊和腿完全失去了控制。他转了几周，然后一下子重新摔在地面上。

    他的头耷拉着，脸上满是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只能保持沉默了。

    另一边的皮特罗握着手枪，竟在感受到指骨的压迫后似乎有一种亲切感和安全感。他来到尸体边捡起几个弹夹。

    此时是九点四十分。

    在漫长而吵闹的公路上，那些变种人在向树林移动着。现在皮特罗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和幻象大师一伙的人。

    他的心开始砰砰地乱跳。他抓紧了手枪，现在他和那些人离得很近，以致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急促喘息声。

    就是现在！

    他跑了起来，脚底下感到踩上树林小径的沙层时，那几个人影似乎和树林融在一起了。

    他又停了下来，换了弹夹。

    在树林中，高大的树木使周围的暗处显得更加漆黑一些，就连灌木丛的轮廓和树干都无法清晰地辨别出来。

    这时，脚踏枯叶的声音在向他报警。这不是通常的脚步声，而是无数只脚的踩踏声，就像是这片森林中有成败上千个人。那脚步声不断靠近，然后加速了。

    是分身的能力！

    皮特罗已经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对付，打算扭头重新回到公路去和莉莉安会合。再次细听，他听到的已不再是那些脚步声，而是几个人的呼吸声！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瞄准射击。

    随即传来一个人的狂叫声！只有感到非常恐惧的人才会发出这种病态的，几乎奄奄一息的哀吟声。

    这声音不仅很大，而且充满痛苦，仿佛正在和死亡搏斗。

    皮特罗向前跑去，在寂静中响起了低低的咒骂声、哀吟声和叫喊声。

    此时，他清楚地看到，一个活像是好几个人拼凑而成的怪物倒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困难地喘着气。

    皮特罗见状便不打算亲手了结他，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一个人影从背后蹿了出来，立刻与他扭打在一起。

    对方举起双臂，做出捶打的姿势，皮特罗的手枪也被膝盖顶飞。他面前的杀手长得又细又高，显然就是刚才他见到的怪物的真实面目，而这人的手臂竟在一眨眼化成锤子向他猛砸。

    皮特罗感到束手无策，显然受到了惊吓。

    这个男人冷笑着说道：“这是个残忍的黑暗时代，伙计。劣汰优胜是上帝制定的自然规则。”

    他猛地砸了下来，皮特罗眼疾手快地用手抵挡着。与此同时，他听到莉莉安在公路上的叫喊声。

    一想到莉莉安，他似乎恢复了力量。他咬着牙齿，一边嚎叫出来。在树叶间微弱的光线下，他只能看到这个男人的脸。没有五官，它看上去就像一块浅色的、正在肿胀的面团。

    “我不能死……”

    “我不大相信，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条苟延残喘的狗吗？”

    “你说错了。”皮特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应该和他顶嘴。可是就这样任由他嘲讽着自己？这可不行。

    他很重，真的很重！

    皮特罗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把一袋湿水泥，一个不停进行施压和喘息的袋子扛到肩上。

    这个男人的双手化成巨锤，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而皮特罗由于抵抗着，开始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他终于找到间隙，一拳砸向对方的腰腹。而湿水泥的特性就是，变得坚硬却更轻了。

    这个卑鄙的用分身来欺骗他的男人瞬间被打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树干上，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痛吟。

    皮特罗来到他的身边，低头冷眼旁观：“然而事实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不能够容忍物种多样性，它注定要灭亡。”

    这次他不再犹豫，弯下腰，然后把食指侧放到了手枪的手柄上，稍微把它转个弯。枪口正好对准这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的男人，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男人死盯着枪口，活像一只被蛇吓呆了的家兔，直到死亡也未曾眨眼。

    这时候，这个男人的模样发生了变化。光照到了他那臃肿的脸上，可以看到他的腰腹有一道子弹留下的痕迹，上面渗透着血迹。

    皮特罗摇了摇头，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把手枪放到腰间。

    如果说在他以往的生活中缺乏多愁善感的话，那么现在是惋惜的时候了。

    持续不断的寂静，皮特罗已经感受不到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恐惧了。

    他随后走向了不远处打从一开始就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对方像只狗一样在他的窝里发出悲哀的叫声。

    那人着了魔似的凝视着皮特罗腰间的那只手枪。满是像蟾蜍一样起着疙瘩的脸流着鲜血。“你想杀死我……”

    “没错。”

    皮特罗用手指触摸领口，并用力把它扯开，然后解开纽扣。“你们为什么就是对我们紧追不放？”

    “我们的目标并不是你。”对方终于攒够力气，用发抖的手紧紧抓住肮脏的衬衫，一边轻声地说：“有人预料到她的存在会阻止伟大计划的进行。”

    皮特罗闻言心惊胆颤，他重新抽出手枪。“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伤害她，先生。”

    他的手指动了动手枪。枪口对准了这人的脑袋。他微笑着说：“至少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这人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额头上渗出闪闪发光的汗珠。他看上去活像一大块不会说话的肉。这块肉正在呼吸，肚子剧烈地上下起伏。

    皮特罗从上到下打量着他，越发感到恶心。

    怎么会有人跟蟾蜍一样满是疙瘩。

    “让我们马上就了结此事吧。”

    这人吓得睁大眼睛。在汗湿而苍白的脸上，他的那双眼睛像两个圆形的孔洞，里面装满了恐惧。

    “我可以给你提供信息，只要你能放我一条生路！”

    “说来听听，”皮特罗调转枪口，似乎来了兴趣。

    “我说，我说，”这人边说边盯着手枪，直到皮特罗移开枪管。

    “杰森-温加德，也就是幻象大师，他是所有这些对付变种人的终极武器的威廉-史崔克的儿子。而史崔克在制造哨兵的团队中有很高的地位。与其说是一只鼹鼠，不如说是网上的一只蜘蛛。”

    制作哨兵的团队皮特罗可能不了解，但作为“哨兵之父”的玻利瓦尔-特拉斯克他不可能不熟悉。

    正是这人制造出针对变种人的剿杀性特殊武器，意图让全人类将变种人视为共同敌人，这才导致变种人本就进退维谷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而威廉-史崔克正是协助他在变种人身上做实验的美军上校。

    “可这与他们想杀了莉莉安有什么关系！”皮特罗边说边抖动着手枪。

    “因为托尼-斯塔克！他是斯塔克工业的CEO！”这人因为枪管的抖动而不停颤抖着自己脸上的肉，上面的疙瘩也像是要破裂开来似的疯狂流淌着腥臭的液体。

    皮特罗诧异地望着他。“什么意思？”他想到了那天新闻里托尼-斯塔克说的要关闭武器制作部，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斯塔克自从在阿富汗被解救后一直拒绝与特拉斯克合作制造军事武器，甚至提出了变种人也是人类的想法。”男人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经过调查，与斯塔克一同被绑架的还有一位女性，后经证实，就是你口中的……他们经过合作成功逃出了恐怖分子集中营……而且他身边的随身医生就是一起逃出来的变种人……”

    皮特罗感觉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的人生总是这样波荡起伏，永远地不得安宁，总给他带来意外：到头来，他爱的人和他的仇人是历经生死的队友。

    难怪当时他们在对斯塔克愤懑不平时，她会出口为斯塔克寻找理由。

    而她不是主动为陌生人解释的那种人！

    信任，巨大的历史期盼，对这一切，他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品尝到了其中的滋味。

    可如今，他需要别的借口，这种需要如此强烈，哪怕试图做出解释，也会显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