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地

    最终若水还是跟曲小满去了连珊珊的喜宴,果然也跟曲小满想的那样,连珊珊就是为了跟若水炫耀自己的好婚事,但这次她注定要失望了,若水不仅没有丝毫嫉妒,还很真心地祝福自己,同时也为自己年少不懂道了歉,虽然若水心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下换连珊珊心里不痛快了。

    但若水可不管这些,忙完这个她又跑去跟无梁修炼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无梁教自己的,几乎都是什么清心咒,静心打坐之类的。

    若水嫌打坐无聊,就跑去帮他给客人抓药了,用她的说法就是,无梁现在挣的钱都是她的银子,都是欠她的债,也确实是这样,所以无梁也就随她去了。

    “今晚我们去七星河。”无梁在看完病人后,忽然跟若水说道。

    若水没多想,随口应道:“好啊,船资照旧。”

    “什么船资?”无梁反问道。

    “当然是你乘船的船资啊!”若水瞪着无梁,大有无梁只要敢不认账她就上去揍他一顿的气势。

    “上次你答应了,不要船资。”无梁平静地陈述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若水直接问道,她怎么不记得。

    “帮岁嵬时,我是不是问过你,帮她还是要船资?”无梁提醒道。

    “那不是上次的船资而已吗?”若水震惊地看着无梁。

    “我有这样说?”无梁反问道,“你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若水死死盯着无梁,如果不是上次跟岁嵬出去的船资而已,那……那她岂不是亏大了,以后她夜里出船都没有银子收了?怎么可以这样?

    “当然不是。”无梁的话直接打破了若水的那点希望,“我说的是以后我乘船所有的船资。”

    若水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向来在银子上那么谨慎的她,那晚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她的银子啊!

    等下!还有欠条的!

    “欠条上的你还得给我!那个是之前你签定的欠条,那个你得给我!”若水看向无梁,不容反驳地说道。

    “这个自然,柜台银子有多少,你就可以直接拿走。”无梁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这个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那时候我还活着吗?”若水有些丧气地说道,她觉得照无梁这个赚钱速度,这辈子都赚不了什么银子。

    这都大半天了,柜台才进账多少啊,十个病人里起码有三个都是没银子的就不收银子了,在她看来,无梁开这医馆还不如直接去义诊得了,尽当大善人去了。

    虽然是亏本买卖,但到了晚上,若水还是准时等在码头上了,挂在自己船上的莲花灯笼一入夜就亮了起来,这才几次啊,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不过她这回也偷了个懒,直接使了御船的法术,让小船自己行进,自己就坐在船头上,无梁权当没看见,反正夜里的七星河没人会来,而且这点小法术,对七星河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无梁看着河中倒映的一颗颗星辰,伸出去的手上拿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星月玉镰,与神元相连,所以他现在清理的七星河污浊之气最终都会汇聚到神元,然后他再以本源之力清除炼化,回归清天,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更内里的恶念与污秽之气只能靠星辰自愈。

    七星河上无法用仙法神力,但法器自身的力量是不会被压制的。

    这也不过是给无能的他的一个解释罢了,不说三界,就是人界,每日每个人,多少恶念,多少污秽之气,自愈谈何容易?

    “无梁,你手上法器的黑气是什么?”无聊的若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向无梁。

    “你看得见?”无梁听到若水的话,有些惊讶地问道。

    若水点了点头,道:“河里没有河怪,但是不是有更可怕的东西?”

    “没有,我只是清理一下七星河而已。”无梁若无其事地收回法器,“那些黑气只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可以看看你的法器吗?”若水好奇地看向无梁手中的法器,有点像镰刀,但又比镰刀好看。

    无梁没说话,直接递给了若水,这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若水眼里带着笑意,好奇地研究起了法器。

    “它叫什么?”

    “星月玉镰。”

    “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个。”若水喜爱地把玩着星月玉镰。

    无梁有些好笑:“你自己也有自己的法器。”

    “一方手帕,总觉得好奇怪。”若水随手将昙花手帕掏了出来,本来只是拿出来看看的,没想到上面的花又变了。

    “咦?上面的昙花又长出新的花蕾了,现在已经有两朵盛开的昙花了。”说着若水就直接递到无梁眼前。

    无梁看过去,还真是,原本第一朵昙花颜色好像有些灰败了,但第三朵花蕾已经形成了,不仅不会显得萧条,还多了几分热闹。

    “你自己呢?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吗?”无梁盯着若水的脸,严肃道。

    “没有。”若水见无梁那么认真的样子,也没有敷衍他,想了想自己这两天的情况,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那你试试看,它的力量是不是有变强了?”无梁又说道。

    若水将手中的星月玉镰还给了无梁,然后调动自己的灵力进入昙花手帕,感受昙花手帕的力量。

    无梁见若水紧皱着眉头,难免有些担心,但他现在在这河中,什么都做不了。

    许久,若水才面露痛苦地睁开双眼,隐隐有些站不稳,幸好无梁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无梁刚才在看到她神色不对时就有些担心了。

    “我在探查手帕时总觉得心口有一股戾气在压制着。”若水缓了一口气后,皱着眉头说道。

    刚才哪种感觉,她很不喜欢,很压抑又很想爆发出来,想要毁掉一切的恶意,幸好最后还是被她压下去了,或者该说被昙花手帕压制了。

    “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刚刚就是没有缓过来。”若水自己站稳后笑了笑道。

    但无梁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四周看了看,指着前面河道拐弯的地方,他记得那里有个村子。

    “到那边停下,我们下船看看。”

    若水想说她已经没事了,但触及无梁那不容置喙的眼神,话一下就说不出口了。

    无奈若水只能改变船行进的方向,刚好这边有个小码头,他们不用担心会遇到人,七星河周围的百姓都害怕夜晚七星河。

    一下船无梁就直接用仙法给若水看了一遍,直到确认她没事才放心,撤回仙法的同时给不忘帮她把混乱的气息给调顺了。

    “我都说没事了,我们快走吧。”若水看了看四周,好像显得有些急切。

    无梁自然也看出来若水的急切了,但他没有拆穿她,直接又跟她上了船。

    “你刚刚在怕什么?”等船重新出去后,无梁直接问道。

    “刚刚我们下船的地方是田螺地。”若水应道。

    “那又如何?”无梁不解,那里又没有她害怕的河怪和魂魄。

    “田螺地的人都很排外的,而且田螺地一直都有一个传闻,传说这半岛是一个很大的田螺变成的,所以形似田螺,但田螺离不开水,一离开这里就会死,所以田螺地的村民哪怕在外面再富有,也不会搬离田螺地。”若水解释道。

    “所以田螺地村民世代不能离开?那出嫁的姑娘怎么说?”又是他这个神仙都没有听过的传闻,不免有些好笑。

    “他们说出嫁女就算是别人家的人了,这也是唯一可以离开田螺地的方法。”

    说到这个若水觉得有些悲戚,虽然自己没有家,也没想过嫁给谁,但女子这一生,好像就是从这个家到另一个,在哪里都只是一个客人一样,家只是别人给予的,自己很难做主。就算是自己,之前也没少被村长大娘劝着,说不要立女户,女子家家的,迟早要嫁人有个依靠的。

    为什么她不能自己依靠自己,或成为别人的依靠,一定要是自己去依靠别人,所以她一直努力乘船,努力赚银子,想要告诉她们,也告诉自己,她自己也可以,想嫁人就嫁人,想不嫁就不嫁。

    那天她看到连珊珊出门时,她家人兴高采烈地将一盘水泼出门的时候,她心里就觉得好难受,明明自己没有家人,但她还是心里憋闷,替连珊珊郁闷。

    说远了,总之田螺地是周围那么多村子里矛盾最多的,虽然富人也不少,算是周边大户最多的,但与周围的村子都不怎么和睦。

    “那你怕什么?”无梁感受到了若水那一瞬间的悲戚,但这应该不是她那么急着离开的原因。

    “我是曲月村的,他们田螺地的人可恨曲月村的人了,听老人说,田螺地的祖先卖祖地,曲月村的祖先买下了,在原来祖地的地方挖出了一口灵泉,田螺地的祖先见了就后悔了,为此两村大打出手,后来曲月村祖先一怒之下将灵泉填了,从此两村就结仇了,直到今天,田螺地见到曲月村的人都还是喊打喊杀的。”

    听了若水的话,无梁终于明白了,但还是不理解,这难道就是凡人的烦恼吗?

    “他们之所以不能离开田螺地,是因为他们在赎罪。”无梁解释道,万年前田螺有灵,在危难时刻救了一群凡人,只是不是所有凡人都会知恩图报的。

    “赎罪?赎什么罪?”这个传闻她还真没听说过,更没有听说田螺地有什么传闻。

    “万年前,他们祖先恩将仇报,田螺用自己的躯壳护佑他们,让他们在天灾时得以保命,但他们恩将仇报,为了口腹之欲,生啖田螺肉,毁田螺肉身,所以田螺死后立下诅咒,后人不赎完罪,不得离开。”

    无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觉得他们可怜,也没觉得田螺做错了,若是他,只怕是会更气愤,田螺只是让他们赎完罪而已,那他们世世代代后人攒够功德,这个诅咒自然就破除了,当然,若是后人不思悔改,那就自取灭亡,因果循环而已。

    “这人怎么能那么坏?”若水听完无梁说的事,也不由地气道。

    “后来呢?田螺怎么样了?”若水问道。

    “魂飞魄散了,田螺地就是他的躯壳所化。”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田螺一心救人,最后却落得个骨肉都为他人所用的下场,恶人毁他生命,最后他的躯壳还给了他们后人一处庇护之所,值得吗?

    若水觉得是不值得的,凭什么?投我以□□,我还要报之以琼琚,但就是有人这样,到最后想着的还是他所庇护的生灵,这就是大善大爱吗?若水觉得自己做不来。

    无梁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他是神,但不是没有感情的傀儡,只是他放在首位的还是他所守护的这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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