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承泽哥哥,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稚气未脱的女孩儿紧紧抱住绛色少年瘦削的腰身,头埋在他胸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灼烧着他的心胸。

    十一岁的魏仪还没有经历过离别,只知道自记事起就跟着的承泽哥哥以后不能每天都见到了,像被夺走了什么心爱之物一样,扑在李承泽怀里哭个不停,任谁都劝不住。

    才到他胸口的女孩儿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声音都嘶哑也还在啜泣,两只瘦弱的胳膊那么有劲,死死抱住他不撒手。

    李承泽叹了口气,和一旁的魏昭无奈对视了一眼,伸手轻揉着女孩儿柔软的脑袋,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喑哑嗓音在魏仪头顶响起:“别哭了阿仪。”

    他用衣袖揩拭着魏仪遍布泪渍的脸颊,看着少女水汪汪的双眼,认真许下承诺:“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每年生辰也会给你寄礼物。”

    “真的吗?”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是那么的亮,那么的无邪。

    “真的吗?”“真的吗?”

    “阿仪。”梦里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如今已经完全成熟,更加棱角分明,眉眼也更加冷峻,眼神里的余温骤然退却,冷冷扫向门外,“何事?”

    书房门口,小内侍瑟瑟出声:“殿下,李柱飞鸽传书。”

    “进来。”小憩被打扰的男人靠在椅背上揉着肿胀的太阳穴,这几日既要忙着应付先帝丧葬一事又要对付那帮老臣,几乎没合过眼,言语之间皆是倦意,“人接到了?”

    “未。”

    “嗯?”

    一记眼刀划过,小内侍扑通跪倒在地:“殿下饶命,魏小姐说待找到太子自会回来,让您不必担心。”

    “还说给您备了礼物,让您去太傅府一趟。”小内侍匍匐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硬着头皮快速说下去,“奴才估摸着定是为您准备的冠礼,本想着您及冠那日亲手送给您。”

    “你又是如何得知?”听这语气和缓了不少。

    小内侍微微抬起头,小心观察着主子的神情,略微带了些轻快:“往年您不在的时候,每年生辰魏小姐都会为您准备生辰礼,亲自送到府里。只是今年您生辰已过,却迟迟不见魏小姐登门。”

    小内侍稍稍直了直腰杆,又接着说道:“因此奴才猜测,许是以为您冠礼必会回京,想亲手给您。”

    当年抱着自己哭闹撒娇的女孩儿啊,不知不觉中已经如花般绽放了,真想见她啊,不知又长高没有。

    “去太傅府。回来许久,也该去拜见一下老师了。”

    今夜满月,一轮明月悬在中天,冷辉洒满庭院,院子里虫鸣声声,扰了一室的清静。

    诺大的中堂,两个男人无声对坐,一人抚弄着手里做工简陋的木盒。

    魏昭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叹了声:“找过她了?”

    似疑问又笃信。

    “嗯。她不肯回来。”李承泽语气轻飘飘的,“说一定要找到太子。”

    语毕静静凝视着魏昭,眼神深邃而平静。

    “阿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的事情谁劝也没用。”魏昭脸上尽是无奈,又有想起女儿的慈爱,“当年你走的时候,那丫头都哭成那样,如今最是疼爱她的陛下驾崩,指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

    魏昭最后一句语气突然加重,不动声色打量着李承泽的神情,见其面上无甚波动,又幽幽道:“她与太子殿下关系一直不好,此前陛下因太子之事伤了身体,本就以为是殿下故弄玄虚。没想到……”

    “唉,几年不见,二殿下又成长了不少,都可独当一面了。”魏昭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寻找太子一事想来也能做得极好,毕竟这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还是尽早登基的好。”

    李承泽长眉微挑,魏昭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话家常一样,对他微微一笑:“要是让阿仪先找到太子,到时可有得闹了,殿下说呢?”

    李承泽抿嘴轻笑,镇静自若地和魏昭对视着:“自然。几年不见,阿仪若闹起来,我怕是哄不了。”

    李承泽拿起木盒,起身向魏昭行了一夫子礼:“夜深了,老师早些歇息,学生告辞了。”

    曾经的少年早已长成为青松翠竹,再大的风雪也折损不了他分毫了。

    魏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长叹了一口气:“长大了啊。”

    记忆里淡漠清冷的少年郎啊,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在魏昭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成长成了豺狼虎豹,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向他伸出利爪。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窗前男人的脸上,如梦如幻,似九天之上的仙人,但那绯红的唇间吐露出的语句却是来自地狱的阎罗:“给那边传信,十天内找到太子。”

    阴影里一人应道:“是。”

    “还有,让李柱他们跟着。另外再派些人过去,告诉李柱,把人平安给我带回来。他知道该怎么做。”李承泽左手摩挲着玉冠,翠玉在月光里更加晶莹剔透,镂空处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右手的木盒里卧着一根同样莹亮的玉簪。

    二皇子李承泽,生于天佑五年的盛夏,据说那夜星河璀璨,于天佑二十五年悄悄满了二十岁。男子二十而冠,自始顶天立地长大成人,可他的二十岁生辰已过去近两月,没有行任何及冠之礼,也无人为他举办这场典礼。

    他也早已不曾期待,因为他有这世上唯一且最珍贵的东西,虽然迟来但一直饱含无尽的欢喜和爱意。

    只是美玉无瑕世珍奇,可怜易碎难再觅。这玉再美啊,也经不住磕磕碰碰,一个松手便可支离破碎粉身碎骨,更别提有心人摔上那么一摔,碎得就更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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