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陶谦瑞拍案而起，“你要回宥宁？”
陶妙意低眉顺眼道：“是，我今晚是来辞行的，明日一早我便启程。”
陶谦瑞一口回绝，“不行，我不答应！”
陶妙意一开始也没指望能劝动他，索性又转头望着父亲陶览，带着些许哀求的意味。
一向宠爱子女的陶览这次竟丝毫未动容，“我也不允。”
陶妙意凑到陶览身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爹爹，我回宥宁是有正事要办，你就答应了吧！”
陶览轻轻推开她的手，头扭到另一侧一言不发。
见状，陶妙意眉间浮上一抹愁云。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来辞别，若是她留下一封书信趁夜深人静悄悄离去就算他们不同意，那也奈何不了她。
陶母温书兰柔声劝道：“妙意，你不是说好等过了十五才走吗？如今才初十一，怎么如此着急要走？”
“娘，我实在是有急事，耽搁不得。”
“什么事如此着急，不能再留下陪娘几日吗？”
陶妙意沉思片刻，打算不再隐瞒。她一边观察着父兄的神色，一边缓声道：“白日我听见外头有人喊‘边关急报’，担心是宥宁出了事，我不放心这才急着回去。”
听完这话，陶母温书兰也不如方才柔和，变得有些严肃。
怪不得父子俩都一口咬定说什么都不愿让她回宥宁，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她作亲娘的也万万不能答应。
“娘亲？”陶妙意轻声恳求。
温书兰长叹一口气，“我全听你父亲安排。”
见状，旁边满面愁容的陶览终于开口，“你不必再劝，我和你娘都不会答应。”
陶谦瑞也跟着附和，“我也不答应！”
陶妙意万分不解，“你们为何都不松口？宥宁又没有刀山火海等着我去跨，怎么人人都拦着我，不让我回去。”
“刀山火海？”陶谦瑞朝她走进两步，语气带着几分斥责，“宥宁如今局势紧张，怕是比刀山火海还要可怕，我怎会让亲妹妹去犯险？”
他口中说的是宥宁……
陶妙意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也就是说那边关急报指的就是宥宁。
如此，她更要回去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怕，况且一年前大启北兹于宥宁交战，我不也在那处吗？”陶妙意用手从上到下比划一统，又再他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当初我那是被你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若是我知道你身陷其中，肯定会亲自把你绑回来！”
“三哥哥，我答应过宥宁的百姓，要与他们共同进退，若我此时做起缩头乌龟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我不管什么承诺，”陶谦瑞大手一挥，干脆背过身去，“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身处险境，以身试险。”
“三哥哥你……”陶妙意还想再劝，却被父亲打断。
堂上正襟危坐的陶览厉声吩咐道：“快把四小姐带回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霎时，四位壮汉将她夹在中间，任凭陶妙意再灵巧都逃不出人圈。
其中一位蓄着胡子的大汉死死挡在她身前，冷声道：“四小姐，请吧。”
陶妙意没辙，只能被人前后夹击着不情不愿回到房中。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门被死死关上，竟然还有落锁的声音。
陶妙意赶忙转身使劲晃着门板，硬是连薄纸一般细的门缝都打不开，只闻铁链撞击声。
守在门口的侍卫好声劝道：“四小姐，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铁链和婴儿手臂一般粗，就算是拿锤子砸也是砸不开的。”
陶妙意顿时泄了气。
看来这次，父亲是铁了心不肯让她走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回去，她绝不能袖手旁观。
这铁链再粗再坚硬无比，也定然有办法打开。
门口值守的侍卫也不会一直专心致志，多半会有一时半刻偷懒开小差。
她就不信自己还真就出不去了。
陶妙意试探道：“侍卫大哥，父亲不让开门，那我若是饿了，该怎么吃饭？”
“四小姐不必担心，自会有专人给您送吃食，不会让您饿肚子。”
“可门锁得死死的，你们怎么把饭递进来。”
侍卫一听，琢磨过来她貌似是在套话，想钻空子出去，“四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这侍卫太机灵，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给她。
那她只能再等等了。
深夜，陶妙意夜不能寐，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忽然，她听见后窗那边有细碎的动静。
陶妙意提起精神，裹好衣裳后一步一步悄悄向窗边走去。
“小姐？小姐？”
是素月的声音。
陶妙意瞧着侍卫映在门上的影子。
那影子上，头微垂着身子还微躬着，应该是熬不住在打盹儿。
“素月，你怎么才来？”陶妙意悄悄出声生怕吵醒门口的侍卫。
素月左右观察着，用气音道：“我去给小姐偷钥匙去了。”
陶妙意一听，忙问道：“偷到了吗？”
“没有……”
陶妙意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一下子被浇灭，“那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我想着门口的铁链砸不开，但窗上这个细的倒是可以一试。”
“你……你行吗？”
“我也不确定，但是这铁锤是我找铁匠铺的陈师傅借的，八成能行。”
就在铁锤即将重重落在铁链上时，陶妙意突然开口，“等等，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看准了再砸，争取一下就能成功。”
“好。”素月活动一下筋骨，手臂抡起铁锤刚要往下砸又听见屋内人出声。
“你再等等，我问你等窗户一开咱们应该往哪跑？”
“左边府墙曾经有个被草丛挡住的狗洞，我在狗洞外面备了两匹快马，咱们骑马出城。”
“你何时会骑马的？”
素月沉默良久，才心虚道：“不太会，但我或可试试。”
“算了，你跟我乘一匹，等跑出京城咱们再找地方雇辆马车回宥宁。”
“好，都听小姐的，那我可砸了？”
闻此，陶妙意深呼出一口气，坚定道：“砸！”
哐当一声，尖锐刺耳。
震的陶妙意都不自觉想用手捂住耳朵。
这一声震耳欲聋，陶妙意以为铁链已被砸开使劲往外推窗户，却没能推开。
门外侍卫打了个激灵，陡然清醒，“什么声音？！”
陶妙意听见外头的动静发觉不妙，催促道：“素月，继续用力砸！”
又是剧烈的撞击声，这次铁链终于被成功砸开。
锁链落地声哗啦啦响起后，侍卫这才惊觉是四小姐要从后窗逃跑。
侍卫高喊：“快，快去后窗堵住四小姐！”
另一边，陶妙意一把推开窗户，利索一跃跳出窗去，脚下生风迅速往狗洞那跑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急的喘气声。
身后还有零星几个睡眼蒙眬的侍卫举着火把大步追赶。
领头的侍卫乱中有序，扬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去追，我去禀报老爷，切莫让四小姐跑掉！”
侍卫身高腿长有优势，越追越近，越追越紧。
这样一条路跑下去早晚都会被逮回去。
前方正好是假山叠布，树木丛生的花园。
此处道路多岔口，蜿蜒曲折，又有别致景观阻挡视线。
陶妙意心生一计，“素月，咱往花园里跑，把他们甩开。”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自她们进入花园，后面追赶的脚步声明显减缓，能听出他们落脚很是犹豫。
侍卫找不见人影只能从花园里挨处搜寻，耽搁不少时间。
而陶妙意目的明确，与素月快步向狗洞处跑去。
片刻后，陶妙意成功钻出狗洞，跃上马背，牵起缰绳。
素月不会骑马，好半天才笨拙跨上马背，一把抱住陶妙意的细腰，“小姐，我坐稳了，咱们快走吧。”
陶妙意望着被她惊起已全然亮起灯火的陶府，心中默默向满大家子人道了无数句“抱歉”。
她自小的心愿就是当一名能悬壶济世的神医，此时纵然前方万般险阻她亦勇往直前。
只愿家人能理解她的大志向，原谅她这次违背亲人心意不告而别。
“驾！”陶妙意勒紧缰绳，策马远行。
*
天蒙蒙亮起之时，陶妙意暂歇在城外的一处客栈。
陶妙意站在柜台前问道：“老板娘，咱这可有马车能租借？”
老板娘播着算盘，边低头看账本边回道：“还有一辆。”
陶妙意又问道：“若是从此处乘马车到宥宁最快需要几日？”
这次老板娘播算盘的手一停，扬起头来掐着手指算着，而后她报了一个数字。
陶妙意一听便打消了乘马车的念头。
实在是太慢了，足足比骑马慢了一半。
原本她想的是租辆马车再聘请马夫帮她赶路，这样她就能在马车上养精蓄锐，为苦战做准备。
可如今此计落空，她只能劳累些许，快马加鞭赶回宥宁。
毕竟宥宁局势不明，说不准哪日北兹便会兵临城下。
她等不起，宥宁更等不起。
陶妙意边掏银子结账，边高声问道：“素月，你歇好了吗？”
素月擦擦嘴角的糕饼渣子，“小姐你不再歇会了吗？”
“不歇了，赶路要紧，咱们日夜兼程估计还要多日才能到宥宁，我实在担心，还是越快到达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