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府上下都被陶妙意这一声给震慑住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瞠目结舌望向她。
这人竟然敢直呼公子姓名!
陶妙意喊了一声,见无人回应,更是气愤,叉着腰又喊一句,“郁金!你快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片刻后,郁金急步走到她面前,眸中喜色难挡,“师妹这么着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陶妙意皱着眉头打量着他,穿得花里胡哨跟个开屏孔雀一般,色彩鲜艳到有些晃眼。
他怎么还是一张笑脸,他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不明白她正在气头上吗?
陶妙意直入正题,没好气道:“你为何要烧晚香居?!”
郁金一听,笑容霎时间僵在脸上,“我……我从未这样做过,师妹可莫要冤枉我。”
陶妙意冷笑一声,“我都知道了,刘厨娘将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我了,你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郁金想再找理由糊弄过去,可看她如今火冒三丈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吃了,他嘴开没长开就闭上了。
师妹聪慧机灵,想要糊弄她难如登天。
稍不留神,极有可能弄巧成拙,惹得她更加恼火。
郁金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此刻最好的选择或许是“自首”,没准还能得到她的原谅。
郁金笑得极其难看,“你、你都知道了啊……”
陶妙意下巴微抬,“我来是想问问师兄,究竟什么仇什么怨,竟然会让你用一场大火将整个晚香居烧成灰烬。”
“没什么仇,更没什么怨,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烧晚香居?”陶妙意懒得听他瞎掰扯,打断他的话,“既然无冤无仇,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他倒是有理由,但是这理由叫他难以开口。
他一直沉默,陶妙意火气又开始上涌,“难不成师兄表面与我一团和气,实则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这才拿晚香居泄气?”
见她越想越离谱,郁金忙不迭开口,“不是这样的,师妹你想错了,我就你这一个小师妹,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要报复你。”
陶妙意不耐烦,“那你倒是给我说个理由啊?”
“我……我”郁金“我”了半天,还是有些羞于启齿,连送去云府与京城陶家的聘礼都准备好了,但当着她的面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陶妙意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反正今日这聘礼就要送出去了,那些藏在心里的话早晚都要说出口,倒不如此刻就将心意表明,也省得叫自己背黑锅。
郁金一咬牙,话如瀑布流水一般狂泄而下,“我那日一把火烧了晚香居,实则是想让你搬出云府,我承认此事多有不妥,但是我那日实在是被你那个义兄江寻策气昏了头,这才出此下策,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妹若是心里有气,我任你打骂,绝无半句怨言。”
急促的话语后,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陶妙意表情险些失控,好一会儿都未反应过来。
还是真是他烧的晚香居,让她搬出云府的办法这么多,他怎么偏偏想了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馊主意。
她这个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陶妙意气笑了,“高,实在是高,师兄真是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府外走,脚步快出残影。
见状,郁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拦在她面前,“师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陶妙意语气冷漠,“难不成我被人烧了屋子,还得给罪魁祸首一个笑脸?”
她向旁侧走,郁金展开胳膊继续拦她,“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听他这么说,陶妙意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被烧屋子的是她,怎么他反倒还有苦衷了。
真是离谱。
面前的路被他挡得死死的,陶妙意无路可走,终是被他折服,无奈道:“你有什么苦衷?”
郁金正色道:“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江寻策。”
“怪谁?”陶妙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件事与江寻策这个无关人员有何干系,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啊。
虽然陶妙意怀疑他还在胡编,但还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倒要看看,他要如何圆上这个荒谬绝伦的谎话。
被她这么一问,郁金自己都有些心虚,但还是一本正经道:“若不是江寻策天天以商量回春堂琐事为由缠着你,我何至于将晚香居烧个精光。”
陶妙意挑眉 ,“此事与他有何干系,他来找我,你就要烧我的屋子,这又是哪来的狗屁不通的道理?”
“师妹,师父吩咐过让你做中间人,只要他来云府或是回春堂,你必不可能拒绝,云府上下也无人敢阻拦他,可谓是畅行无阻,这一来你的身边永远都黏着他这么一个烦人的狗皮膏药,我实在是气愤。”
“后来我一想,若是你不住在云府,搬去别处,譬如说我的住处,他肯定闯不进来,也必然没机会缠着你。”
郁金说的头头是道。
陶妙意听着只觉着匪夷所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江寻策缠着她,该心烦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郁金烦个什么劲儿。
她是该说他好心呢?还是闲的慌呢?
郁金滔滔不绝,说个没玩,陶妙意越听越不明白,及时打断他没完没了的话,“停停停,我有些不明白,江寻策缠着我,你为何会烦恼?”
郁金此刻正说到兴头上,话几乎不过脑子,说得干脆利落,“当然是因而我喜欢你啊!”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口不择言,竟然将真心话说出来了。
登时,两人皆是沉默了。
郁金一阵尴尬,耳根通红,低下头不敢直视她。
陶妙意亦是被这句话打得措不及防,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没听错吧?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他方才说……说他喜欢自己?
莫不是他脑子混沌糊涂,口不择言了?
陶妙意难以置信,又问一遍,“师兄你、你说什么?”
郁金此刻头都不敢抬,唇更像是被粘住一般死活开不了口。
他不开口,陶妙意也有些不敢继续问下去。
二人僵持许久都未有人吭声。
终是远处院内的老管家打破沉默。
“公子,这些聘礼咱们是明日一早就送去云府吗?”老管家一边低头清点着聘礼,一遍高声问道。
郁金头皮一紧,怎么这个时候提起此事,老头子没瞧见此刻陶妙意就在这吗?
老管家迟迟没等到回复,抬起头来向他那边望去。他眼神不太好,只能看见公子正在与一位姑娘在一处。
“公子,这些聘礼够不够?要不要再添点?我听说她家可是首富,送少了未必能入她家的眼。”
虽未言明,但字字句句指向的人皆是陶妙意。
陶妙意立马听出来,老管家说得那个人正是自己。
可是聘礼又是怎么一回事?
陶妙意犹豫道:“老管家说的聘礼是什么?”
郁金不敢看她,眼睛望向右侧庭院,低声道:“聘礼就是聘礼。”
陶妙意脸上写满疑惑,“送到我家的聘礼?”
郁金点点头算是默认。
登时,陶妙意又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砸向她,实在是令她接受不过来,她得好好缓一缓。
情绪稍微平复后,陶妙意问道:“所以,你是想要……想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先斩后奏?”
“你以为我瞎了是吗?这么大一堆聘礼我会看不见?”
陶妙意说对了一半,郁金确实是想暗度陈仓先斩后奏,但他没料到今日陶妙意会登门拜访。
她一来,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郁金仔细想了想,此刻一切都被揭穿,实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若再不表明心意,陶妙意可真要跟别人跑了。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眸,郑重道:“师妹,我喜欢你,爱慕你,想要娶你为妻。”
忽有微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碎发,陶妙意将其挽到耳后,垂眸沉思许久。
凭心而论,她对于郁金除了同门师兄妹情谊再无其他,更没想过要与他喜结连理,做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可她瞧得出,郁金此刻说的都是都是真心话。
同门多年,已是青梅竹马的地步,她也不想狠心拒绝,让他为此伤碎心。
可若不说得狠一些,郁金怕是轻易不肯罢休。
他都能做出火烧晚香居,先斩后奏瞒着她向她家中送聘礼的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再三思量后,陶妙意缓缓开口,“师兄,从小到大我只将你当成兄长看待,并无男女之情,这些聘礼我不能收下。”
“师兄英俊潇洒,性情极佳,不愁没有姑娘喜欢,我相信师兄早晚都会遇见良配,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郁金眼睫颤动,面露一丝哀痛。
怎么会如此?师妹为何会回绝地如此干脆彻底,毫无半分留恋。
他应该如何挽留她……
郁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陶姑娘,”郁老爷从堂内信步走出,“方才你们谈话我都听见了,我也知晓姑娘心思,可送去京城的那份聘礼已经在路上了,如今应该快要到达。”
“开弓没有回头箭,夫妻总归是要磨合的,你怎知我儿就不能作你的丈夫,不如我们先听听你家长辈的意思再做打算。”
陶妙意当然知道父母是何心思,二老早就盼着她找个好郎婿,这些聘礼送过去,她还真摸不准他们会做何选择。
万一他们同意了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能硬着头皮嫁过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要想个办法让郁老爷收回聘礼。
情况紧急,她脑子里只蹦出来一个想法——只有让郁老爷知道她婚事已定,才可能让他歇了这份心,并且她未来的郎婿须得是个位高权重,能震慑的住他的人物。
此刻,陶妙意脑子里只有一个人。
江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