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金家的事一时半会儿得搁置了。
宁平把工匠那边做好的一袋纽扣拿回来，让大掌柜看上一眼，“你说这个有没有销路。”
大掌柜不认识这种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这是什么？”
宁平道：“扣子。”
林清乐不是正给他做衣服嘛，他让林清乐把对襟袍上的盘扣改成了纽扣，就是不知道这小寡妇何时能做好。
好在想曹操曹操到。
林清乐昨晚把衣服收尾，今早就赶到当铺，准备把东西拿给宁平。
宁平见到她拿着包裹进来，就知道弄好了，“来，给我。”
林清乐突地脸色一红，这冤家就不能悄悄的吗？她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
宁平拿过包裹，取出衣裳，随手往身上一比，赞道：“还挺合身。”
林清乐真是暗暗咬碎银牙，清一下嗓子，“嗯……嗯……找老裁缝做的。”
宁平看了她一眼，悻悻地摸摸衣裳。
他白高兴了，她给大掌柜都亲手做了一身，结果给他的是裁缝做的。
宁平把衣裳摆到桌上，亮了亮上面的贝扣，配上贝扣效果也并不差，“就是这个。”
大掌柜对这种小东西兴致缺缺，随手翻看了一下，“赚不了大钱，还得衣裳剪个口子配它。”
大掌柜显然是不看好。
宁平略受打击，但他相信大掌柜的眼光，看来他的突发奇想只能半途作废了，乖乖把那些蚌壳拿去喂□□。
账房一边理账一边风凉道：“还嫩着呢，多吃两年饭吧。”
宁平闭嘴。他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横竖都要等两年靠蘑菇和珍珠发家，他现在真该只能稳稳地打杂。
宁平压力大。
他收起衣裳，拿回房间。
林清乐纠结了一会儿，赶紧跟上去，追进院子小声叫道：“宁平，宁平！”
宁平停下脚步，“少夫人。”
林清乐真是要被这冤家气死，咬咬牙，又气又羞，“这衣服是我做的。”
宁平一乐，把衣裳抱进怀里，“那你刚才为什么骗我。”
林清乐真是气他这木鱼脑子，没好气地道：“木鱼！”
宁平见她转身气走了，砸吧一下嘴巴，怎么气鼓鼓的也这么可爱？
宁平是压力大，逗一逗林清乐之后就很快舒坦了。
他准备贯彻落实他名字的精髓，躺平。
反正他现在赚不了大钱，急也没用，老老实实打杂就打杂吧，既来之则安之。正好林清乐也在丧期，两人都有些闲时间。
宁平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午后，各铺子里还有许多琐事，宁平就被安排去了肉铺帮忙。
肉铺掌柜毕飞最近的事业突飞猛进，接过大掌柜并过来的几个粮铺之后，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毕掌柜。”宁平看着几人在铺子里热火朝天地干活。
毕飞赶紧出来，让伙计去布置铺子，一边高兴地搂了一把宁平的肩，说道：“宁爷，这两天要劳烦你跟我辛苦一回了。”
宁平的身份很特殊，又不是掌柜，偏偏一直被大掌柜带在身边。毕飞干脆就称他一声“爷”，也不枉他过去出手阔气，实在有点当爷的做派。
毕飞道：“我们得去乡里找些养畜的大户，跟他们订些牲畜来。”
宁平点头，跟他下乡，“得订多少？”
毕飞道：“我那两个铺子每天就能卖出六七头猪了，现下又接了三个铺子，每天卖个十四五头应该少不了。”
宁平心里过了个数，还真不少。
现在畜牧没有催肥饲料，出栏很慢，养猪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他们一天若能卖个十五头，不提早订只怕还收不到货。
这事真得忙点时间，宁平带着他骑马下乡。
毕飞这个新手掌柜其实心里也有点没底，他才接手铺子没几个月，猛然水涨船高。虽说铺子里的事他上手快，但收购生猪一直是沿用了前掌柜早就弄好的合同，让他亲自去采购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但紧张归紧张，更多的其实还是兴奋。
毕飞暗暗吐出一口气，一下掌管五个铺面，他真算是走了大运。
宁平本觉得自己不算个偷懒的人，没想到毕飞在劲头上干得比他还猛。
两人晚上没回城，就在镇上找了个客栈留宿，毕飞找掌柜拿了个算盘，三更半夜还忙得噼啪作响。
宁平无语地支起头看他，“你打了鸡血了？”
他的贝扣被大掌柜毙了，得老老实实捱两年，毕飞凭什么这么兴奋。
宁平郁闷得不行。
毕飞被他惊回神，这才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哎，我算算这几个铺子得花多少钱。”
毕飞收拾东西，准备上床睡觉，赶紧吹了灯，“睡觉睡觉。”
宁平倒回去闭眼。
没过半刻钟，边上响起了打雷一样的鼾声。
宁平弹开眼皮，捂住耳朵。他怎么这么倒霉？！
订购牲畜的事忙了三四天才算完。两人跑遍了大大小小的乡镇，订好一沓合同，这才回城。
毕飞热情地邀请他去一起参观城外的猪圈。
宁平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不去。”
肉铺归置在城外的牲畜圈得扩建，毕飞又想蹭他的劳动力，宁平才不上当。
宁平把他放回肉铺，赶紧回当铺休息。他还挺好奇几天前约金家的事有没有谈成？
宁平回到当铺，大掌柜不在。
“大掌柜呢？”
账房头也不抬地道：“去粮铺了。”
账房看见他，就心疼大掌柜操劳，“哎，让你干的事干好了吗？回来就找大掌柜。”
宁平道：“好了。”
“大掌柜想约金家的事成了吗？”
账房神情郁闷，“没。”
得到这个结果，宁平心里也有点失落，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休息，“看来金家也不买我们的账。”
宁平挺乐，“金家派来的那个二百五，被他那样骂一顿，不记恨他就怪了。”
正闲聊间，伙计很快送进来一张帖子，“先生，金家送来回帖了。”
一并进来的还有个金家的小厮，进门后对账房说道：“我们老爷明日请张大掌柜来府上赴宴。”
宁平茶还没喝完，惊在原地。
金家同意了？
张承崚还真是有气运在身，把那个二百五骂了一顿竟然还能有进展。
温家粮库的余粮还剩三千石，算起来勉强够用，但碰上这种商机，自然多多益善。
宁平略微唏嘘，“能有几分把握？这是真生意还是使诈？”
他对金家的映象很差，有个二百五的少爷，金家又偷偷在外放印子钱，干了一堆龌龊事，难免让他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心。
大掌柜挺嫌他这多疑的性子，揶揄道：“吃亏是福，少爷，你给自己积积德吧，少背后非议别人。”
宁平抿了一下嘴，他怎么就没蒙冤了，平白挨他一句说，“他家放过印子钱。”
大掌柜纳闷，“你怎么知道？”
宁平道：“他托任谦干了。”
大掌柜沉默了一下，摇头笑了一声，“少爷，你一个男人，也太矫情了。”
宁平脸都绿了，“你有理没理了？老狐狸。”
这也骂他？！
金家是好东西吗？
大掌柜懒得理他，一边看了看账，对一旁也在看账的林清乐道：“少夫人，我想给几个掌柜也分一些身股。”
“啊？”林清乐听他俩吵架听多了，有些免疫，没想到大掌柜忽然跟她提正事，“分身股？”
“嗯。”大掌柜道：“就按各个铺子的三厘利分。”
林清乐点点头，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好。”
林清乐真觉得掌柜们劳苦功高，现在六个分铺掌柜，月薪都是五两白银，但管辖的事务却有繁有简。分点红利也算给几个大铺子的掌柜一些补贴。
林清乐喝了口茶。
她真是甩手东家甩手东家，什么事都不用干，每天就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她还要什么自行车，分就分呗。
账房不知是哭是笑，反正今年是被他们两个财神爷给折腾赔本了，指望来年回血吧。
账房望着账本长长吐出一口气，没见过这样的东家，更没见过这么胡来的大掌柜。
没过一会儿，毕飞正好也把收来的贩猪合同带来当铺，“大掌柜，这是我和宁爷去谈好的养畜户，一共二十三家，每月能给我们送来两百头猪，价格是十六文每斤。”
毕飞挠挠头，嘿嘿一笑，“大掌柜，我们城外的猪圈也得扩建了。”
账房两眼发黑，又是来要钱的，“快给我省省吧。”
账房道：“你让山庄那边送点木头过来，再去地里挖点泥糊弄糊弄就成了。”
账房真会过日子。
毕飞道：“还缺点人手。”
账房一指宁平，“让他再带两个人，跟你过去。”
宁平这是跑不了了，他就是打杂的命，自我调侃道：“正好，我属骡子的。”
毕飞望着他嘿嘿一笑。
大掌柜扫了一下手中的一沓合同，今年的开支确实有些吃不消，总该找些地方省一省，“这样吧，去通知伙计们，有愿意替铺子里养畜的，每四头猪每年给一两二钱银子，猪苗由铺子里发。”
账房一乐，这倒是不错，“行，掌柜的。”
大掌柜放下合同，让毕飞带回去收好，说道：“下个月起，给每人每月多配两斤肉的伙食。”
林清乐去泡了茶来，给账房里几个人满上茶水。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玩。
此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