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林雨竹的确是呆了。

    为什么最近总是遇到这个奇葩的男人,总是不顺?他忽然出现在隔壁阳台上,这是什么恶趣味的玩笑吗?不过刚才那一幕,真的是完美的光线、绝佳的构图……

    她站在灿烂的阳光下,微微张着嘴,深褐色眼眸泛出琥珀般的光泽。她的白色棉质长裙过于单薄了,尤其是迎着光时,无法掩盖身体上起伏的曲线。

    “喂,你……头发在滴水。”尤嘉干咳了一声,“滴到衣服上了都。”

    林雨竹猛然反应过来。她低头看了看胸前,脸刷地红了。

    她一个字也没答,扭头跑回客厅。

    尤嘉哼着歌回到屋里。他甩掉腰间的浴巾,双手将头发朝脸后拢去,脸上是得意的笑容。

    他还没穿好外套,手机就响了。

    “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跟踪我吗?”他听出林雨竹的声音有点抖。

    “跟踪?”尤嘉扑哧一笑,“从来只有粉丝跟踪我的份儿。你又想多了吧姐姐。”

    林雨竹顿了顿,问道:“那你真的住在这里?”

    “嗯……如果我真的住在这里,你会不会很开心啊?”尤嘉清朗的嗓音里掺着刚起床不久的沙哑,带了三分正经,四分嘲弄,还有三分撩拨。

    这声音听得林雨竹愈发烦躁。

    “你住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尤嘉笑出了声。他给叶宜青发消息:“表哥,中午一起吃饭呗,我有个劲爆消息要告诉你!”

    他可太期待叶宜青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的表情了。

    林雨竹则气愤地将手机扔到被子上。

    这个人,昨天送她回家的时候还算正常,这会儿又原形毕露。真是白瞎了一张好看的脸。

    她决定再不去想这种不相干的人,还是正事要紧。

    去见路燕子需要提前预约。几年前她们刚刚认识的时候,路燕子还没有几个病人,现在她俨然是云城小有名气的心理医师了。

    “林小姐,不好意思啊,我这周都约满了。下周一可以吗?”

    “不行啊,我最近情况很严重。那周五行吗?”林雨竹不想等。

    “可是林小姐,你知道我周五休息的……”

    林雨竹此时心情并不好,她也不要接受什么“可是”,没等路燕子说完就急道:“路医生呀,我真的很难受!我现在就很难受你知道吗?我的问题肯定严重了,天呐我简直不能出门见人……我过去坐一两个小时,也不影响你周五休息吧。我是你时间最长的病人了呀,你能不能为我考虑一下?”

    这不是林雨竹第一次无理取闹,路燕子似乎也已经习惯。被闹了许久,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她。

    因为她确实是自己时间最长的一位病人。

    林雨竹上大一时就开始找路燕子做心理咨询,而且是瞒着父母偷偷去的。

    她自小体弱多病,八九岁时还休学了三年。家人对她百般呵护,甚至想办法将她身份证上的年龄改小三岁,以免她因为年龄问题在学校里引起不必要的疑问。

    她安全地长大成人了,除了有间歇性的幽闭恐惧症,身体还算健康,外形容貌也算优越,可惜还是没能避免和人群格格不入。

    即便如此,父母也已经很满足,并且仍然尽一切所能维护着她。不过是娇气一点罢了,富养的女孩子,总归是有些小脾气的。

    林雨竹的脾气也并不完全是被惯出来的。她过度敏感,又对自己过度关注,这让她理所当然地无视身边的人。

    从青春期开始,她就讨厌被别人触碰,女孩子之间搂搂抱抱都让她起鸡皮疙瘩,更别提男孩子们那些拉拉手的小心思了。

    所以这个美丽的女孩,很难有要好的女朋友,而谈起恋爱来也总是不长久。

    她只能习惯于自我欣赏,并用独自画画来打发时间。父母对她绘画上的兴趣和天分感到惊喜,动用了一切资源去支持她考美术学院。

    她考上了本地的美院,成绩不温不火,也不爱交际,默默无闻地毕了业,勉强算是学有所成,有了一技之长。

    然而对她来说,过上这种看似正常的生活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她时常头痛、失眠、做同样的噩梦,这种情况在她结束高强度的应试学习,进入宽松的大学生活后变得更加明显。

    那个梦境像是一层厚厚的灰色的茧,每次都将她团团包裹住,看不到来路和去处,只有无休止的束缚与挣扎。

    她厌恶梦里那种沉重的、粘稠的触感,每次醒来之后还会停留许久。这让她浑浑噩噩、心情烦躁、不想说话,说出来的话永远不讨喜。

    “医生,你看我这是抑郁症吗?”她当年第一次见到路燕子,就很自觉地问道。

    路燕子和她聊了几次,觉得不是。林雨竹完全没有自杀的倾向,她只是想活得得更轻松更开心些,不要再做噩梦而已。

    等到接触的时间长了,她觉得林雨竹是个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跟抑郁完全沾不上边。

    正经美院毕业,却不正经找工作,自由散漫地混了几年,挣的钱不够自己买衣服。

    颜值高、审美在线,对男人的五官身高三围有各种苛刻要求,自己却连手都不愿意给人碰一下。

    不会开车,又拒绝乘公共交通工具。出门必打车,打不到车就喊家人接送。

    自由职业,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城市,还请了一个保姆一个整理师,定期上门给她打理自己的小公寓。

    一旦接到周围人的负面反馈,就哭哭啼啼地委屈道:“我也不想这样啊,谁让我身体不好呢……”

    这女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担心自己不能自由自在地享受!路燕子恨恨地想。这个周五她约了大学时的男神共进午餐,本来安排了大半天的节目,被林雨竹这么一搅合,云城半日游取消,午餐只能改成晚餐。

    男神是她曾经暗恋过的大学同班同学,如今在另外的城市工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次过来云城出差,他第一时间联系了路燕子,让她激动了好几天。

    “路医生,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哦。”林雨竹今天难得没有迟到太久。

    “哈,是么?”路燕子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翻开记录本。

    “嗯,你以前的妆容……我都没什么印象,咳,不过今天还不错呢。”林雨竹见对方毫不留情地瞪她一眼,便知道自己又没说对话。

    路燕子没再搭腔,按下手中钢笔,切入正题:“最近怎么样?”

    “很糟糕呢。”

    “哦?具体说说看。”

    “稍等一下。”林雨竹开始翻她的小笔记本,“这半年来我只要有异常情况,都在本子上记下来了。”

    路燕子耐心听她讲完。

    “林小姐,根据我这边的记录,除了这次在电梯里发生的意外事件,整体的状态没有比之前更差。所以你也不要过度紧张。”

    “嗯。我跟你说说,感觉就好一些。”

    “我还是觉得你说的那个噩梦和你的幽闭恐惧症是相关联的,而且应该和你青春期的经历有关。”

    “对,你之前说过很多次,要找出以前生病的记录,可是时间太久我这也找不到了。我家人只说我是有先天性的心肌桥,做了手术之后才休养了三年。而且心脏手术跟心理问题应该没有关系吧?”

    “但是你对那三年的记忆一直非常模糊。这很奇怪。现在还是想不起来吗?”

    林雨竹皱眉道:“是的,现在还是没有什么成型的记忆。可能我那时候营养不良太虚弱吧。”

    “你现在如果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的话,那么那个一直重复的梦境,很可能是过去的什么心结,只有直面过去,才有可能克服心理障碍。”

    林雨竹想了想,又道:“对了,这几次我那个梦好像稍微清晰一点了,周围没有以前那么暗,而且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

    “什么人?”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吧,没有以前那么孤独的感觉。”

    “你最近有新的社交吗?谈恋爱了?”

    “没有。我妈又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不过没见着面。”林雨竹回答。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尤嘉的脸,心里又一阵烦躁。

    她想说一说尤嘉,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便把话咽了下去。

    “林小姐,如果你实在回忆不起来那几年发生的事情,建议试一下催眠疗法。”路燕子合上记录本,“我个人认为那几年的经历对你现在的情况有很大影响。”

    “催眠,可以让我想起来吗?”林雨竹问。

    “不能肯定,也许会有些效果。”路燕子说着看看手表,“其实你可以再去和父母沟通一下,除了你的手术,当时还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值得参考。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林小姐,如果你决定要进行催眠治疗的话,记得提前和我约。”

    时间一到,路燕子果断地把林雨竹打发走人。

    “路医生,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是真的有事啊?”林雨竹刚出门,半只脚又退回来,“哦我忽然想起来最近倒真的认识一个新的人,特别讨厌,要不我再跟你聊一下他?就一小会儿?”

    “啪”的一声,路燕子关掉办公室的灯,她拎起包,“今天来不及了,这样吧,下次送你半个小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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