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们女人就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我们家林雨竹只喜欢尤加利。”尤嘉又挑开捆绑花茎的绑带，一张木木花店的名片从花束中掉落下来。
“这家店也有尤加利。你也可以买点试试。”秦琪接过花束，插进醒花桶里，拍了拍手，“好了，谢谢你啦！”
“什么？”尤嘉不明白，“你叫我过来就是拆个快递？”
“对啊。”秦琪面无表情，“你可以走了，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快递盒子扔了吧。”
“秦老师，你是在耍我？”尤嘉因为宿醉，头还痛着，忍到现在他情绪也不是很好了。
秦琪看着他：“这家花店我挺喜欢的，在月港。我和雨竹曾经去月港度假，她跟你说过的吧？”
尤嘉心跳开始加快。他接过那只印有“木木花店”字样的纸箱，又捡起那张掉落的名片，被秦琪连哄带赶请出了办公室。
他等不及回家，在车库里就打开了木木花店的网店链接。
宣传页上有个白裙飘飘的长发侧影。他将那张图凑到鼻子下面，放大再放大，盯了许久。
他苦笑一声。头发都这么长了，人也更瘦了。
月港，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此时尤嘉又欢喜又着急，恨不能立即买一张去月港的机票。
秦琪却不放心，一个电话追了过来：“尤嘉，盒子帮我扔掉了吧？”
“嗯，花店名片我留着了。秦老师，谢谢你！”尤嘉激动万分。
“别，”秦琪警告他道，“我可什么也没告诉你。另外你不要冲动，据我了解，她现在刚刚稳定下来，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我明白！”尤嘉知道她的意思，“放心吧我有分寸。”
秦琪言下之意，是让他不要急着去打扰林雨竹。可他总不能知道了她的去处，还坐视不管吧。难道只能和秦琪一样，没事找她买买花？
就算买花，也不能以他的身份，否则很可能要被这位花店老板拉黑。
想到这里，他一踩油门，往最近的营业厅开去，以最快速度注册了新手机号。
尤嘉回到家里，手忙脚乱地装上新的手机卡，然后注册新微信。
叫什么名字好呢？他摘下帽子，从反光玻璃中看到了自己。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下，目光炯炯，简直像是要去执行任务的新手卧底。
那就叫蓬蓬吧。他自言自语道，揉了揉自己蓬乱的头发。
他下单买了尤加利，却不敢留云城的地址，跟叶宜青商量后，留了叶家苏城老宅的地址。
最近一次订花，是正巧碰上他母亲过生日，于是留了母亲工作室的地址。
还好林雨竹第一次打电话时他在棚里录音。万一没有准备时接了电话，岂不是马上就被识破。
他用假声线接完电话后，久久不能平静。她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一样清澈，尾音短促，带着点中气不足。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白皙的脸上专注而稍显不耐烦的表情。
林雨竹用的还是她在云城的旧号码。
尤嘉记得，林雨竹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于是毫不犹豫地申请了她的微信好友，备注是：“木木花店忠实粉丝蓬蓬，加个好友吧。”
这简直是和叶宜青一样的舔狗风格，换做以前的尤嘉绝对要鄙视死自己。可谁让他现在是卧底身份呢。
换做以前的林雨竹，估计就算是要同意，也会等上个一天一夜。可她看到好友申请之后，只考虑了五秒钟就通过。谁让她现在是个生意人呢。
更何况，这个蓬蓬最喜欢买尤加利，这一下子就上了许多印象分。
“你好啊花店小姐姐，我是蓬蓬。”
林雨竹点开蓬蓬的头像，是一束尤加利的照片，朋友圈内容显示仅三天可见。
林雨竹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随手回复：“你好，谢谢支持木木花店啊。”
“小姐姐怎么称呼呢？叫你的微信名‘竹语’吗？”
林雨竹顿了片刻，打字道：“叫我木木吧。”
“好的！木木，以后我要订花，也可以直接微信找你吧？”
“没问题。”
“那好的，周末再给我来一份尤加利？”
林雨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总是买尤加利？”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久，最后才发来几个字：“我喜欢尤加利的味道。你呢？”
林雨竹的嘴唇微微上扬：“我也喜欢。”
“遇到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李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雨竹仿佛从梦中惊醒，眨了眨眼睛，微红着脸笑道：“没什么。有一个新客户，加了微信，说要长期订花。”
“那是应该开心一下。”李言举起手里的纸盒，“我带了下午茶过来，大家一起吃。阿梅呢？”
“哦，她出去补货了。”林雨竹接过他手上的慕斯蛋糕，小心放在桌上：“谢谢啊，你太客气了。”
自从上次李言表白之后，林雨竹就一直惴惴不安，每次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都会莫名地局促紧张。
李言皱眉道：“你才是太客气，怎么跟我这么疏远了？”
“我没有啊。”林雨竹见他一脸严肃，越发紧张起来。
“雨竹，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是不是觉得接受我的一些帮助，让你有了负担？”李言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说道，“感情上的事，没有公平可言。我喜欢你，那么我的付出都是应当的。仅仅为你付出，看着你顺顺利利，我就获得了满足感。你不用觉得有负担。你说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我都接受，我可以慢慢等啊。月港的生活节奏本来就慢，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耐心。”
林雨竹一言不发，只起身要去倒茶。
“哎，我来吧。”李言先她一步去拿了茶壶，“看你心事重重的，万一烫了手可怎么好。”
店内凉爽安静，两人相对坐下，慢慢吃着甜点。
李言怕林雨竹尴尬，已经转移话题，开始说他民宿的分店计划、装修风格等等。
林雨竹没有听进去。
茶香冲淡了口中的甜腻，眼前是已经习惯但仍然养眼的郁郁葱葱，耳边是温柔低沉的男声，这一切似乎就是她理想中的避世的生活了。
李言说，他可以慢慢等。那么她呢？可以慢慢等她自己变得完全正常吗？
“李言，”林雨竹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开口道：“我曾经接受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
李言似乎并不惊讶，只点头问道：“现在呢？应该已经痊愈了吧？”
“对，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但是，我比较抗拒和别人……接触。”林雨竹咬了咬嘴唇。
“你是指？”李言回想起她很多次的小动作，似乎确实是在本能地躲避肢体接触。
“对，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所以我可能，只适合自己一个人。”林雨竹低下头，她忽然再次想起了尤嘉。
其实如果没有那个纪录片的事情，也许她就能接纳以前的某个人。只差那么一点点。
李言淡淡一笑:“这没关系的，我说过了我可以等。”
林雨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李言说这些，但是这次谈话不经意地推着他们俩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李言开始慢慢劝说她出去转转，时常带她去月港的一些小型的艺术展览和文学沙龙，以及私人酒会。
月港是个不温不火的小众旅游城市，商业不算发达，也因天然的避世气息吸引了一些混迹文艺圈的人。
“如果以后要办画展的话，有机会还是跟圈子里的人多打交道，哪怕混个眼熟也好。”
这样的场合会让林雨竹不自在，但还好每次都有李言在前面应酬，任她保持着自己的神秘高冷人设。
月港当地的艺术社团举办了一次小型团体画展，在李言的帮助下，林雨竹的两幅画也被选入其中。
林雨竹很开心，她甚至发了条朋友圈，拍下自己的那两幅画。当然，她屏蔽掉了大部分的联系人，如今的朋友圈内容也基本上都是花店的一些照片。
她的VIP客户蓬蓬第一时间给她点赞。
“木木，这是你画的吗？画的尤加利？”
“是啊。”
“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啊，太厉害了！”蓬蓬感叹道，“可以送一副给我吗？我挂墙上哈哈。”
“那可不行，已经被画廊订了，要办展。”林雨竹忍不住要炫耀。反正是不认识的人。
“什么展？我要去看。”
说得真的一样。林雨竹暗自吐槽。
正巧有客人进来店里要挑选鲜花，她便丢下手机过去接待，一时间把对方给忘了。
客人是一对母女，十分挑剔，掐着一丛蝴蝶兰挑挑拣拣。林雨竹立刻制止道：“鲜花不能碰的啊，麻烦注意点。”
“这个花又不是很新鲜了。”年长的妇人甩手抱怨道。
林雨竹不耐烦，沉着脸将那一大瓶珠光白的蝴蝶兰抱到边上去，又朝阿梅使了个眼色。
阿梅无奈，为防止她和客人拌嘴，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过去搭腔：“老板，蝴蝶兰是昨天刚到的，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看看其他的花，这边的都是今天早上到的货。”
母女俩又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买了几支蝴蝶兰走了。
林雨竹全程没再搭理她们，而是跑去隔壁买了杯咖啡。等她回来时，手机上多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喂，我是认真的啊？什么时候的画展，在哪里办？我去看！”
“Hello，怎么不回消息，这么忙吗？”
“好吧，等你有空了记得回复我！要不然给你差评！”
林雨竹无语。这人真够闲的，也有够无聊，竟然还威胁她。
“你对画画感兴趣？”她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追问。
“对啊。我不会画，但是我会欣赏！比如你画的尤加利，我就很喜欢。”
喜欢尤加利，还喜欢看画。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林雨竹回想起那次短暂的通话，并试图想象这个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