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坍塌声渐止,只剩下清晰的风声一阵阵呼啸而过。
呛人的石灰味沿着缝隙钻进柜门的缝隙,林雨竹皱眉,将整张脸都埋在尤嘉肩颈间。
温热的气息沿着尤嘉的锁骨蔓延开,他觉得痒,却又不敢将她挪开。
他嗓子发干,悄悄吞咽了几回,低头朝林雨竹耳边道:“你还好吧?”
林雨竹的耳朵一阵酥麻。她缩了缩脖子,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终于,她抬起头,口中含着愠怒:“你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尤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被质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他听着林雨竹这蛮不讲理的抱怨,却终于安了心。她应该是真的没事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谁让你出了事不打电话给我,打给那个姓李的。他估计现在还缩在警车里面,等着台风过去呢。”
他叹口气,将众人报警营救她的过程缓缓说了一遍。
林雨竹安静地听完,又突然指责道:“你太蠢了吧。外面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进来?”
“因为我知道你怕黑,受不了幽闭的房间。能少待一刻是一刻吧。”尤嘉再次搂紧了她,“万一你被吓坏了,出来又要跟我发脾气。”
林雨竹惨然一笑:“我又不是第一次被绑架。”
“肯定是最后一次。你相信我。”尤嘉伸手抹了抹她潮湿的眼角。
林雨竹忽然觉得有什么硬物在蹭自己,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尤嘉:“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啊!我手机……”尤嘉从内口袋里摸出振动的手机。发现好几个秦琪的未接来电,应该是刚才楼房坍塌时候打的,他都没有接到。
手机之前开了太久的手电筒,已经不剩多少电,他赶紧回拨过去。
信号不是很好,听筒内断断续续响了几声,传来秦琪带着哭腔的声音:“尤嘉!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
“我找到雨竹了,都没事!刚才楼好像塌了。”
“对对,我们看到了……”秦琪又开始哽咽,明显是吓得不轻,“警官说再等一会儿就能去救你们……”
她再想说什么,信号就断了。
“没电了吗?”林雨竹问道。她挨着尤嘉,听得见全部通话。
“对啊,没电了。”尤嘉丢下手机,“你害怕吗?”
“不怕。”林雨竹在黑暗里眨着眼,“就是手好痛。被玻璃划破了。”
尤嘉轻托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上,小心吹着气:“你跟小时候一样勇敢。”
林雨竹又小声哭起来,“疼死了。”
警察找到他们时,两人都困得几乎睡了过去,却仍然紧紧抱在一起。
林雨竹的手上和腿上都有伤,直接去了医院,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检查之后,没有大碍。医生询问了她之前的病史,建议她住院观察一晚。
尤嘉只有些擦伤,却一直抱怨头疼。他赖在林雨竹的双人病房里不走,还自作主张地占了外间的一张床铺。
“那怎么办?我留下来照顾你们俩?”秦琪打了个呵欠。她赶夜班飞机,到了月港之后惊吓不断,再好的精力也有些撑不住。
“不用了你赶紧休息去吧,我现在感觉还行。我等那个CT检查报告出来。”尤嘉嫌病房人太多,“你晚上有地方住?哎对了李……李先生你有间民宿是吧?那就拜托你安排好我们秦老师吧,谢谢!”
他反正是记不住李言的名字。
“好的没问题。那雨竹……”李言答应着,目光转向里间床铺上的林雨竹,神色似有犹豫。
他正要张口,尤嘉在床边一坐,恰好挡住李言的视线:“雨竹交给我了,你们放心!她这会儿需要休息,我们人太多也吵闹,都早点散了吧!”
说完他又朝秦琪使眼色。
秦琪简直看不下去尤嘉的嘴脸,又见林雨竹睡得熟,也就放了心,她拍拍李言的肩膀:“走吧。”
李言收回目光,微笑着点点头:“好。那我们明天再过来。”
尤嘉看着那两人走出病房,心里顿时舒畅很多,疲倦感也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关上门,走到林雨竹床边,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自己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下。
他闭上眼,还没来得及打个盹儿,病房门就被推开。
“10号床林雨竹,量个体温。”一个年轻护士快步走进来,绕到林雨竹床头。
“哎护士姐姐,她还睡着……”尤嘉一骨碌坐起身。
护士没有理他,拿手上额温计对准林雨竹的额头滴了一下,就完事了。
“体温怎么样?”尤嘉问道。
“正常。”护士停住,打量着尤嘉,“你是家属?”
“嗯对!我是她家属,我也受伤了所以……”尤嘉害怕别人赶他走,一脸真诚地要解释。
这几天病房不算紧张,护士便没再计较,“那你先待着吧,晚上要是有新的病人。床位得让出来的。”
“好咧,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见他生的好看,嘴又甜,顺便看了下他手臂上的纱布,叮嘱道:“你这伤口稍微有点深,记得每天过来换药。”
“嗯嗯!”尤嘉连连点头。
护士急匆匆带上门离开,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随后响起被褥的窸窣声。
林雨竹似乎是嫌热,脚一勾,将被子踢开了大半。
她早在量体温的时候就被弄醒了。她半闭着眼,听见尤嘉和护士一顿掰扯,心里不大痛快,脸色也不大好看。
“你醒啦,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尤嘉凑过去,想要握她的手,看到她两手都缠着纱布,于是轻轻挽住她手腕。
林雨竹却甩开了手腕,“没有。秦琪他们呢?”
“回去休息了。”
“那你怎么不走?”
“我陪你啊!”尤嘉听出她言语生硬,不由得也拔高了音量。
“谁要你陪,”林雨竹扭过头去,“吵死了!”
尤嘉莫名其妙,“我哪里有吵你?”
“下次跟护士姐姐聊天出去聊好吗?”林雨竹忍不住嘟哝道,“海王。”
尤嘉这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他自认为刚才的表现很得体,林雨竹竟然骂他海王,真是不可理喻。
他一时气滞,沉默了两秒,突然道:“你说我是海王,你看看你自己!”
“我怎么了?”
“先是叶宜青,后来又是蓬蓬,然后又是这个李言,林雨竹你就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吗?”
“蓬蓬?蓬蓬不就是你?”
“那不一样,你当时又不知道他是我!”
“尤嘉你这变态!”
“林雨竹你这奇葩!”
“你走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凭什么走开?!没有我你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连男人都不敢碰,你这辈子想白活么?”
“你……你混蛋……”林雨竹气到直坐起来,涨红了脸。这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实在是可恶。
尤嘉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却又有点心虚。他倾身上前搂住她,低头朝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曾经幻想过许多次,在不同的场合吻她,想象她会怎样回应。他当然想象不到医院这种地方,可是这种时候,除了接吻,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平息她的怒气了。
林雨竹怔住,挣扎了两下,却又被一阵酥麻感吸引着,整个人晕晕乎乎像是要飘起来。她懒得再躲,甚至不自觉地仰脸去贴近那片奇异的眩晕。
在那栋坍塌的楼里,她早已习惯了尤嘉的拥抱,像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安全感。而这个情急之下的深吻让她深深陷进了更彻底的安全感。
他们都不算熟练,却免不了带着股劫后余生的痴缠劲儿,舍不得停下换气。
最终还是林雨竹稍稍松口。她那点肺活量哪里敌得过尤嘉这个专业配音演员。
她不甘心,趁着透气的间隙,在尤嘉的侧颈咬了一口。
“咝——”尤嘉吃痛,“你做什么咬我?”
林雨竹吃吃笑了:“报复你啊。你不是咬过我好几次。”
是了,小的时候,尤嘉害怕林雨竹离开,咬了她的手臂。第一次怀疑她是朱砂痣女孩的时候,又咬了她一次。
“睚眦必报。”尤嘉在她腮边耳语,温热气息掠过林雨竹发红的耳垂。
那股眩晕的感觉又来了。
他们第三次接吻的时候,被推门进来的护士和新来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打断。
“这……”
见多识广的护士长大了嘴,下巴一直没有合上。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上林雨竹病床边的布帘子,指挥新来一波人迅速安顿下来,随后就跑去找医生。
最后,尤嘉和林雨竹被劝离了那间病房。
“这地方服务太差劲。怪不得旅游业发展也不好。”尤嘉仍一脸傲娇,甩了甩额前的乱发,扶起林雨竹,“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回到花店二楼,林雨竹累得倒在床上合衣躺下,然后朝对面一指,施恩般地说:“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就睡沙发吧。”
“你这床蛮大的其实……”尤嘉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