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我坐在学校的咖啡屋，心情很郁闷。
背包里，放着一张分数非常难看的测验卷，那鲜艳的红色数字，明晃晃地躺在卷头的画面，到现在都没法从我的脑海中抹去。
耻辱，巨大的耻辱！
我不禁捂脸，长叹了一口气。
周一晚上的壮志凌云，早就被这一张测验卷，打击得烟消云散。
“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看向来人，他携着夕阳的余晖乍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乌云密布的心里照进了一缕淡淡的阳光。
“确实不太好。”我撑着脑袋，实话实说。
阙止羽在我对面坐下，他今日穿了一件长款黑皮风衣，带子松垮地系在腰间，内搭的白衬第一颗扣子未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让原本干净清爽的外表，平添几分桀骜不驯，竟是比往日的他更让人眼前一亮。
心里的乌云又被驱散了一些。
“你好像……”
我有点疑惑：“嗯？”
“心情也不是很差。”
“……”
人果然不能被皮相所迷惑。
不知是何缘故，他开心地笑弯了眼，搞得我一脸莫名，而后他才收敛笑意，回归正题：“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没考好？
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你有没有过，就很努力去做一件事情，但最后发现，一点用都没有的时候？”
他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没有。”
“……”
你可真是个聊天杀手呢。
本来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聊不下去的氛围，他却先开口解释：“因为有些事情，如果我知道努力不会有好结果的话，我就不努力了。”
我意外地“啊”了一声，有些困惑：“如果你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呢？”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上半身微微前倾：“怎么说？”
“不是有那个毛竹效应嘛？在栽种后的最初五年，你根本看不到它的生长，可五年之后，它能在半年时间里蹿到30多米。”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你的努力究竟是在等待量变引发质变，还是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我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挑了挑眉，眼睛带上笑意：“那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烦心事了嘛？”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觉得，法语挺难学的。”我望向窗外悬在天边的红日，继续说道，“你能想到嘛？这才学了一年，我们班已经有人可以和外教自如对话了，可我连背个课文都磕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拼命学习，结果忙活了一个礼拜，今天的随堂测验还退步了……”
当堂测验，当堂批改，当堂讲评，清晰目睹自己是如何填上的错误答案，再联想到自己深夜温习的场景，心头苦涩。
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才意识到对面之人好像在走神，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试探道：“因为这么点小事烦心，是不是挺矫情的？”
“不会啊，能因为小事烦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态度坦然，我不禁心里一暖。
那他还……
“那你刚刚为什么走神？”我将疑惑问出。
他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窗外的景色……太好看了。”
我狐疑地看向窗外，虽然晚霞很美，但直觉告诉我，他走神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没等我继续追问，他转移了话题：“有没有想过，是学习方法出了问题？”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学习方法这东西因人而异吧，而且我英语成绩也很一般，高中那会儿怎么学都很难拔尖。”
“那当初为什么要选法语呢？”
“填在前面的志愿都落选了，法语纯属凑数报上去的。”
我才刚说完，就见阙止羽忍不住笑了起来，透过黑色细框眼镜看向他含笑的眼眸，格外勾人。
“你倒是……”
晃神的我无意识“嗯？”了一声。
他无奈道：“还挺理直气壮的。”
“……”
聊了大半天，我们终于知道点餐了。
我点了一杯柠檬汁和一份墨西哥煎饼，他点了一杯芒果汁和一个贝果汉堡。
看着服务员离开的背影，我不禁笑道：“他肯定觉得我们很奇葩，有谁大周五晚上约咖啡屋吃饭的。”
“没办法啊，本来我是想约下午茶的。”阙止羽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目光中带了一点嗔怪。
“害，我也没想到老师这么负责任嘛，不讲完不下课……”
“都听懂了吗？”他补充道，“错题。”
我摸了摸鼻头，表示惭愧：“只能说是……似懂非懂。”
阙止羽：“……”
空气突然安静，如果有动画音效，此刻头顶应该有三只乌鸦飞过。
我感到更加惭愧了，现在恨不得立马把卷子掏出来，从头到尾再研究一遍。
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果汁端上来了。
阙止羽就着吸管，喝了一口芒果汁，喉结滚动，让我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想喝？”
“啊？”我看着阙止羽礼貌询问的样子，突然想给自己来两耳刮子，我怎么能对别人的果汁垂涎欲滴呢？
于是摆了摆手，说不必了。
阙止羽却起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根吸管。
他将其中一根放进了柠檬汁中。
我疑惑地接过另外一根，在他的眼神示意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如此，我也不再客气，慢慢将吸管挪进芒果汁中，微微吸了一小口。
嗯，味道还不错。
就是，我和他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阙止羽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移开和我对视的目光，问：“未来，有想过从事法语相关的工作吗？”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雪白的卷头上，那个鲜红的数字。
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对自己的未来职业有规划嘛？”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愣住了。
心里隐隐有刺痛感浮现。
高考以前，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要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千万不能因为其他事情影响成绩；考上大学以后，才知道高考成绩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
18岁以前，大家在乎的是你考了多少分，而不是你喜欢什么；18岁以后，听到很多人说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事，几乎没人在乎你当初进来考了多少分……
真是矛盾。
于是，我决定反客为主：“那你喜欢金融嘛？”
“嗯，我喜欢钱。”
“……”
这天真是没法聊下去了。
刚想喝一口柠檬汁，却发现阙止羽就着新拿的吸管喝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在意这杯是我点的，还真是不见外啊……
这时候，主食端上来了。
算了，先吃吧。
我和他都很默契地没再多说一句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吃饭。
吃饱以后，我俩放下餐具，擦拭嘴角，四目相对。
“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什么呢？”我不禁问出自己刚才很想问的问题，“还有，万一你很喜欢，但是却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该怎么办？”
“嗯……好问题，但前提是，你行动了嘛？”阙止羽认真地看着我，说，“有些事情可能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而是因为做了才发现喜欢的。”
他说完，起身离去，独留我一人在位子上沉思。
我想，我可能看到了面对未知的另一种解法。
等等，他这是去……买单了？
不行不行，上次就是他请的客，这次怎么说也得请回去。
于是我一个健步上前，两个人就谁来买单开始了一场拉锯战，服务员小哥本来还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们互相谦让，后面估计实在受不了了，跟我说：“就让这位帅哥付钱吧，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
什么机会？
好吧，这位小哥一看就是误会了。
不过，最近我和他的关系，被误会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看着阙止羽扫码付款，嘴角微勾的样子，我犯了一个名为“自作多情”的毛病：他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但我立马掐灭了这种幻想。
冷静冷静，他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突然，兜里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我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看到联系人显示：父亲大人。
这很反常，他不怎么给我打电话的，我微微手抖地按了接听。
“喂，爸。”
“赶紧来趟医院，你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