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想通之后,那个只要没课就在宿舍躺尸的林双不复存在,我开始了一系列的“无用功”:
先是去广告专业旁听了几节基础摄影课,听着听着便斥巨资入手了一个微单,因为它还很认生,我只好四处搜刮校园中的无人之境,捕捉好看的景色。
后来,我在电脑上下载了PR,同步在网站上找了一些剪辑教程,边看边实践,入门倒是不难,但我的电脑也顺利从中年步入晚年。
再后来,我买了本字帖临帖,通过刻意临摹某些笔画的走向,久而久之,字仿佛有了肌肉记忆,出落得更加标致。
……
之所以称这些事为“无用功”,是因为我不知道做它们究竟有何意义,但我听说过一句话:无用方为大用。
有无大用尚未可知,但忙碌起来充实自我的日子很不错,连感受迷茫和焦虑的时间都没有。
或许,不去想哪条路最好最有用,也不去想未来的不可知和不确定,只做当下自己想做的事,就够了。
反正,人生又没有标准答案。
*
时光荏苒,很快迎来了本学期课程的最后一周:第16周。
各色的羽绒服在教学楼、图书馆、食堂来回穿梭,彰显期末复习周的忙碌。
而我此刻正坐在教室,看着面前和100块人民币颜色相近的毛概课本,心情郁闷。
就在刚刚,我们上完了本学期最后一节毛概课。
本来满心满眼等老师划重点,谁承想,差不多划了大半本……
更可悲的是,毛概还是闭卷考,我估摸着只有把面前这本书咽下去,才有望拯救挂科的命运。
我向一旁不慌不忙收拾书包的阙止羽投去艳羡的目光。
他回看我,调侃道:“谁让你每节课都要和周公约会呢?”
我:“……”
无独有偶,下午的基础法语课,虽然还没结课,但有同学勇敢问出我最想知道的:“有没有重点啊老师?”
讲台上的老师依然低着头看卷子,连眼睛都没抬,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语:“平时讲的都是重点。”
同学们:“……”
所以当我回到宿舍,看到田然还有精力练踢腿,佩服的同时也很疑惑:“你今天跆拳道不是已经考完了嘛?怎么还要练?”
“没过。”明明是个不幸的消息,但田然却仿佛事不关己,毫不懊恼。
“啊?”我都比她更担心些,“路老师这么严?你这么认真上课的都不给过?”
“是我的问题。”田然微喘着气,冷静叙述,“前面的动作都很顺,但报到正踢的时候,突然就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见她完全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的样子,我也不再瞎操心:“那你明天是去……?”
她踢完一个后旋踢,说:“路老师明天还有一节课,破例让我去补考。”
没想到这个路老师虽然传言教学风格严厉,但是人还是挺开明的,我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脑海中莫名联想到一个人,下意识脱口问出:“高文辰呢?他过了嘛?”
毕竟,头一回见面就疑似对我释放敌意的男生,实在印象深刻,当然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理由,他长得还不错。
田然的脸似乎比之前更红了些:“过了。”
凭直觉,我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仔细看她的表情,意图抓取有用信息。
显然,这个目的被她看穿了,她很聪明地另起话头:“你考的是羽毛球?”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有把握嘛?要不要多练练?”她继续问。
“没把握,但也不想练。”我踩着梯子,丧丧地趴到床上,“体育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抱佛脚是没有用的。”
果然,第二天,田然以高分顺利通过跆拳道补考,金妍娜和何婷婷的网球都是满分,而我却还在为了一个不及格的成绩跟老师软磨硬泡……
终于,在我试了N次以后,堪堪压过及格线,再加上出勤和平时成绩,总分应该能上70。
经此一役,我吸取了教训:下学期的体育课,坚决不选球类运动!
因为,我大概跟这个世界上所有名字里带“球”的运动,都磁场不合……
*
步入复习周的校园,能自习的地方基本爆满,每个人都争分夺秒复习,恨不得能用一个礼拜的时间,吃透一个学期的知识。
而我因为实在找不到可以晚自习的地方,只好窝在宿舍里看书,复习氛围固然差了很多,但好歹有个容身之处。
就在我背简单将来时的动词变位时,收到了阙止羽的救命短信:四教的阶梯教室,我多占了一个座,要不要来?
此等好事,我怎么可能拒绝?
立即回复“来”,迅速将资料塞进背包,冲出宿舍,直往四教奔去。
阶梯教室的空调开得很足,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到厚重的暖意朝我扑来,我把羽绒服敞开,往里走。
人很多,但我很快就找到了阙止羽,谁让他钟爱靠窗的位子呢。
悄悄坐到他旁边,轻轻脱下羽绒服搭在椅背上,默默拿出复习资料,正准备给手机调成静音,它震了一下。
班群里班长@所有人,提醒我们赶紧进行下学期选课,本周四截止。
我拉了拉阙止羽的袖口,轻声问:“你课都选好了吗?”
“没。”他并未看我,仍在低头算题,“你怎么选的?”
“……我也没选好。”说完,我把手机调成静音,认真看起今天上课讲评的卷子。
老师说这张卷子占期末60%的考点,我把错题圈出来,在法语课本和笔记上找固搭和语法点,努力消化。
他抬起搭在桌沿的手,半悬空指向我的手机:“你的课表给我看下。”
我放下笔,指纹解锁,登上系统,把自动选好专业课的课表递给了他。
继续整理错题,余光中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也有个课表,好像在和我手机上的课表核对着什么。
“周三晚上6点这个时间档,我们都没课,要不要一起选个选修课?”他低声建议。
女生弯弯绕绕的心思通通冒了出来,我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想跟我选同一节课嘛?”
“当然。”语气理所应当,神情毋庸置疑。
我心潮澎湃地接过手机:“那就电影音乐吧,这个人数比较有希望,而且平时还能多看几部电影,期末估计写篇论文就行了。”
重点是,看电影多有氛围啊。
他同意了我的提议。
选课小插曲告一段落,两个人继续勤勤恳恳在知识的土地中耕耘。
以至于大晚上回到宿舍,头昏脑胀,晕晕沉沉。
手机微震,我打开微信,看到阙止羽发来三条消息:
阙·止·羽:累了就早点休息
阙·止·羽:今晚平安夜,记得吃苹果
阙·止·羽:打开书包,有惊喜[狗头]
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是12月24日。
好奇地打开书包,没想到里面竟然躺着一个正方形包装盒,小心拆开,一个红艳艳的苹果立在正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偷偷放进来的。
我端详了一会,不舍地给它洗了个澡,啃了起来。
一边啃,一边不忘拍张照发过去,并回复:谢啦,苹果收到,现在已被啃得面目全非
想了一下,又发了一条:平安夜快乐,祝好梦
他立即回:也祝你好梦
*
次日,圣诞节。
可能因为要复习的东西太多,这么好的节日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更不要说什么过节的心思。
我一结束掉法语视听说的课,就跑去昨晚自习的阶梯教室。
阙止羽的东西都在座位上,但人却不在。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乖乖坐下,拿出毛概课本,背起上面划的重点。
以我多年的考试经验来看,闭卷考一定会考书上的,如果能都背下来,就还有一线生机。
背完第一章后,不禁伸手捏捏后颈,左右歪头拉伸,然后就看到桌上突然多了一袋星巴克。
我顺着它移向来人:阙止羽温柔地扯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两杯太妃榛果拿铁,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其中一杯,递给了我。
我轻声道谢,喝了一小口,馥郁甜美的口感,让我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
续命大法,诚不欺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了他请客买单的日子,因为我一旦有要还的举措,他的表情就不太好。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反正,人也不是只有物质需求,还有精神需求嘛。
所以看到他找资料,字斟句酌,愁眉苦脸码论文的时候,我给他分享了最近几天收集的期末复习表情包,比如:
同学,你在哪个赌场考试?
大学生的复习周真是五花八门:花五天时间学习八门课
区区一个期末考试,你怕什么(后头跟了一行小字:)它就考什么
……
这些表情包很管用,因为阙止羽此刻正用手抵着唇瓣,肩膀微抖。
我也被他开心的情绪所感染,苦闷的复习终于变得不再难熬。
保安大叔过来赶人的时候,他的论文正好完工,而我的毛概也背了快半本,我们赶紧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夜晚的风很凉,我在四教门口跟他道别。
他叫住了我:“你元旦打算怎么过?”
我有些意外,因为深陷复习周的忙碌,差点没反应过来,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收起感怀的心思,我轻摇了下头:“不知道,你呢?”
“我打算看电影。”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电影票,“买了两张,你要不要来?”
递过来的那张票,跟随晚风的节奏摇曳,好像一个不留神,就能被吹走。
我按捺住兴奋,淡定地伸手接过,看到票面上的影片名:《错位时空》。
“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他的眼里似乎闪过喜色,朝我挥了挥手,“再见。”
我笑着点头:“嗯,再见。”
他转身,走了没两步,又回头说:“晚安。”
月光洒下,柔和勾勒出眼前少年的轮廓,我漾开笑意:“嗯,晚安。”
他这次转身,没再回头。
我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昏黄的灯光将地上的影子拉得好长,我转而望向天边的月亮,很亮很圆也很美。
突然觉得,这个圣诞节,过得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