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

    “我要换人。”

    殷小小抬头看天，无视眼前人对她的挑剔。

    反正和谁搭档也不是她一个杂院弟子能决定的。

    这片海域的天空并不明亮，秘境缺口处不断溢出的瘴气给周围海域的视线蒙上了一层灰纱，让人看了边觉得压抑不少。

    十里外，五大宗派来的长老们正在巩固瀛洲护岛法阵缺口。各色灵光闪烁其间，阵法缝隙中的空间趋于稳定，并未收敛的灵力威压让周围海面更显平静。

    边上的领队管事还在劝说着来人收下殷小小，可她并不买账。

    殷小小也很无奈，本来她看到对接人是熟人还挺开心的，可沈娇师姐看到她却直接皱眉喊着要换人。

    “我也不为难你，换个机灵点的，我不想带她。”沈娇不耐烦道。

    管事知道沈娇的身份，此时也只能苦着脸劝：“这可是特意给您挑的啊，别看她人小，小考可是点鼓第一人，现在都筑基了。您带上她，这次秘境之行定能事半功倍！”

    他的卖力推销没让沈娇改变主意，反而脸上拒绝神色更加坚定。

    殷小小在一边有些听不下去了，你不想要我，我还不想跟你呢，谁还没点脾气了！

    “接引玉牌已经分发下去，管事一时也没办法再找到其他人，不如师姐自己直接找人调换吧。”

    殷小小突然出声，引得正在掰扯的两人看过来。

    管事脸上笑容一松，连忙跟道：“是啊是啊，沈小姐自己去挑吧，我那边还有事呢，先走一步。”

    说完，管事头也不回地溜了。有潜力的杂院弟子和引香阁圣女，他谁也不想得罪，让她们自己谈去吧。

    沈娇这才抬眼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孩，殷小小对上她审视的目光，从容地笑了笑：“我没意见。”

    沈娇眼底划过一丝复杂，别开眼淡淡道：“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确实，虽说接引搭档的人选是随机合理分配，但给“随机”里可操控的空间太大，“合理”的解释权也都在五大宗手中。杂院弟子，只有被选的份。

    经过刚才管事和沈娇的谈话，殷小小知道自己是被特意挑出来的，看来她还算是抢手货。

    至于进去了到底要帮什么，上头也没说清楚，这种含糊的态度让殷小小不知这种“被重视”是好是坏。

    沈娇眯着眼四处找人，此时接引玉牌刚发，大多数人拿到手直接滴血认主，触发搭档玉牌间的联系。她眼神连扫几片人，终于找到一支还没动静的队伍。

    那支队伍中的一人有些眼熟，但她没有想太多，手中鞭子顿时破空而去。

    凌厉风声袭来，白衣剑修头也没回，悠然侧身躲过。目光瞥见鞭尾纹路时，他一时了然，显然对于这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早有耳闻。

    真是麻烦，他心中叹道，却还是耐着性子回头询问：“小圣女有何事？”

    听到这话，他身侧捏着玉牌还在犹豫的杂院弟子眼神一凝，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玉牌。

    沈娇没有回剑修男子的话，却是偏了偏头，看向他身侧杂院弟子，辨认问道：“左家人？”

    嗯？左家？

    一边看着海面放空的殷小小这下也不发呆了，她循声望去，抱剑靠树随意而立的师兄边上，正是老熟人左临川！

    他怎么还在杂院！殷小小一时不知道惊讶杂院考核赛制还是感叹背后有人这很正常。

    左临川没有像他人一样对沈娇恭维搭话，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师姐好，我是左临川。”

    他也注意到了沈娇身边的殷小小，随意点头示意表示礼数。

    殷小小也点头回应，内心却有些感慨。

    左临川变了好多，他显然下了一番狠功夫。短短数月就已修到了练气九层，且脸上也没有当初张扬跋扈的讨人厌的优越，整个人看着沉稳许多。

    若不是自己有一场意外的造化，现在肯定是没有他厉害的。

    在场几人心理各有计较。沈娇挑了挑下巴，扬声道：“你哪个区的？”

    白衣剑修目光在殷小小身上划过，似是懂了沈娇的意思，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换吧。”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句决定了殷小小和左临川的去处。接引玉牌调换，沈娇便带着左临川离开。

    殷小小站在原地，握着玉牌就要滴血，却被剑修师兄抬手拦住。

    “不用认主，进去之后我便会把玉牌扔掉，不会召集你。”他语气平和，细听之下有些怅然。

    可此时的殷小小哪儿有心管这些，她只觉得这些人真烦，诺大一个十一天，难道就不能分她一个办事又话少的同门师兄/姐吗？

    她干脆利落地逼出一滴血认主玉牌，义正言辞道：“用不用玉牌、召不召集这都是师兄的事，我只做好自己的事。”

    且不说进秘境前会不会有人查，光说这玉牌的作用，也就是个单向的超级蓝牙罢了。据说是一器城专门为秘境里灵场混乱而研发，两两成对，只有母牌能向子牌传递信号。

    剑修师兄还想说些什么，远处的瀛洲岛上空突然传来暴喝。

    “速速进入！”

    是长老们将护岛法阵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口子，曾经空无一物只能见到灰雾溢出的地方，此时隐隐出现一座巨大岛屿的轮廓。它的缺口处涌出一股白雾，像是蜃兽吐息般，明明是失踪岛屿重现，竟像是远古生物复活一般。

    殷小小震惊未退，便嗅到空气中潮湿又复杂的味道。

    她试图去分辨，灰尘与腐朽、草木的清新、还有一股不同于海水和土地的腥味，通过鼻腔翻滚进脑海里，却让她恍惚着入了神。

    “师妹！”

    周围的嘈杂重回耳边，殷小小茫然地看向剑修师兄，他正色道：“该进去了。”

    海岸距瀛洲不过十余里，众人两两成队过去。大部分为宗门弟子带着杂院弟子御物飞行，飞剑宝舟，绸练灵光，各显神通。

    殷小小修为虽够，但没学过御物，也无法器可御。若是用她的重刀也并非不肯，无非就是灵气操纵。但这重刀含有陨铁，若是真操控着它飞上一里地，殷小小的灵气能直接枯竭。

    于是，她渴望的眼神看向一边的师兄。

    剑修，怀中抱剑，待会岂不是可以炫酷的御剑飞行！

    剑修师兄看懂了她的眼神，温和一笑：“就让师兄来教你最实用的御气飞行。”

    开玩笑，哪个剑修会踩着本命灵剑飞啊……至于买法宝，有这灵石不如买灵矿锻剑。因此，勤俭的剑修们早早学会了御气飞行。

    即使，这应该是灵力深厚到筑基后期才能操纵稳定的术法。

    又是熟悉的被提起后领，但这一次，没有人给殷小小提供灵力保护罩。

    陡然升空，脚下是一片汪洋，殷小小应激地混身灵气涌动。

    拎着她的剑修师兄鼓励道：“没错，就是这样。”

    “灵力鼓动，静心宁神，气沉身侧，和风而行。”

    殷小小生疏地运转着灵力包裹自己，去感受风的轨迹，可还没等到她找到飞的感觉，就听他继续开口。

    “好了吗？我放手了。”

    “等一下！”

    殷小小惊叫出声，瞬间下降的重力让她紧闭双眼，层层灵气疯狂运转之下，她整个人贴着海面直冲几百米。

    待到耳边轻飘飘一声“学得不错”，殷小小才敢睁开眼。

    那师兄从半空中落下行至她的高度，殷小小没忍住瞪他一眼，他也不在意，只慢悠悠跟在周围防止她力竭掉水。

    殷小小还没弄懂飞行原理，这里又不是地面，她也不敢随意尝试，只能下意识循环灵气输送。

    她环顾四周，海面波光粼粼，天空中的灰雾不知何时被收走，阳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殷小小也因此看到了海水里的人影。

    殷小小转头看师兄，他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淡定自若道：“靠近瀛洲还会有更多海族，他们都是来等结果的。”

    殷小小低头定眼看去，又是一个身材怪异的人影从海底飘过，海族没有攻击他们，但一路陪游倒像是护送一般。

    想到大家对灵材异宝的追逐，殷小小好奇问道：“海族也想进去吗？”

    瀛洲百年封藏之境，不说古国的宝藏，光是岛上百年无人采摘原生态长的灵草灵植都惹人眼红。海族若想进去，身为海洋已一霸的他们完全可以和五大宗谈判，或是将他们直接截杀，免得进去了还要多个对手。

    剑修师兄低头一笑，叹道：“不是所有人都追求财宝，我们趋之若附的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是破铜烂铁，这世间总有比财宝生命都更重要的东西。”

    殷小小摇摇头，推翻刚才认为他真虎的想法，觉得他真是个忧郁的文艺少年。

    不过半刻钟，法阵缺口就在眼前。靠近的刹那，殷小小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涌动。

    她难耐地平复心头激动，暗道，难道我真是个财迷？

    长老可不管她在想什么，一旦靠近法阵，便被他板着脸挥袖赶里进去。

    几位长老维护缺口处的灵力暴动已是用尽全力，传闻中的八级阵法自是名不虚传，阵法自身也在生长着抵消外来的撕裂。

    直到岛外只剩最后几波弟子时，一道灵力震荡起瀛洲附近的水波，出手之人没有用力，只是借着突发情况让长老们心神混乱。

    平衡稳定的法阵一片晃动，只听见一声豪迈的大笑。

    “哈哈哈哈，赤眉老儿，让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一刀疤横面的大汉突然出现，周身灵力涌动，隐隐高于在场众人。

    刀疤大汉不断搅动海面，滔天巨浪直冲五大宗众人脸面。岸边五大宗的其他人赶上去交手，刀疤大汉并非下战，只是难缠地拖延时间。

    海族人本想上去拉架，却被呜呜出现的海螺声召唤回海底。

    也是，他们本就是来确保人类会解决这个岛上的问题的，至于其他，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混乱中，几波人或从岸边、或从海底，或撕开隐身，冲进法阵缺口之中。

    待到混战结束，一时竟不知几方人马进了缺口。

    负责探查周围情况的巡逻弟子前去请罪，却见带头长老甩袖一笑，飘然而去。

    “哎，慌之，谎之，谁人晓之……”